这是我在宫里的第二个年头。

头一个年头格外难熬，时不时就会想到父汗身上的血，想到腾格里连天的草，想到烈马飞扬的鬃。

我用手理了理衣裳，汉人的衣服，我还是穿不惯。

可晏云山说我穿着清雅，像江南水乡的女子，我就不得不穿着。

飞燕替我拿来暖炉，放在我怀里暖着，“郡主，暖暖吧，天气凉了，您的手受不得冻。”

我只是笑笑，飞燕不知道草原上要比中原冷得多。

外面着急忙慌就叫唤着，“皇上驾到！”

我有点不习惯，以前都是太子驾到，前个儿听说老皇帝驾崩了，晏云山脚不沾地忙了两天，眼都没合。

我慢吞吞地起身，对给他请安这件事情，有些驾轻就熟。

以前在草原的时候，晏云山曾在月夜下眉目认真跟我说，等我做了他的王妃，绝不让我受这些繁文缛节的苦。

汉人最是会骗人。

晏云山尤甚。

我跪在地上，极为板正的跪姿，他没指示，我自然不敢妄动。

“现在倒是上了点规矩，“晏云山浅呷一口茶水，”对你，果然还是罚了才长记性，起身吧。“

当然要长记性，腊月里的石板跪了一宿，现在平素走动走动，膝盖就开始发酸发痛。

晏云山见我不说话，他也不恼，自顾自地说，“半月后发兵，”他懒散地撩起眼皮，眼底蕴着终年不化的寒冰，“你哥哥私底下动作倒是不少，明日就用你来壮我军威，一举踏平草原！”

晏云山语毕，凑近我耳畔，语气近乎残忍，“乌海珠，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我攥紧了手里的暖炉，心跳空了一拍，没留神竟然挨了一下烫，已经一个年头了，我却还是没能习惯对我这样冷酷的晏云山。

也没能习惯他对我这样大张旗鼓的仇恨。

晏云山向来是对我毫不手软。

我只着单衣，挂在旗帜上，飞燕被侍卫押着，哭得眼泪都干涸了。

我被挂的高高的，底下是他晏云山的兵，像是成千上万眼睛里闪着凶光的妖怪。

“听说这就是蒙古公主啊，啧啧，长得还真不赖，你说陛下怎么不扒光了祭旗？”

“不知道这公主是个什么滋味。”

难堪得我偏过头，不想被这群兵痞羞辱，麻绳扯着我的手腕，痛的像是要断了。

晏云山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对着这些闲言碎语充耳不闻，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

他慢条斯理地挑开了我的衣领，我被冻得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底下议论的声音更大了，都是关于我的。

而晏云山唇角的弧度像是一把刀子，反复凌迟着我的血肉。

我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底下垂涎欲滴的野兽，叫嚣着要将我撕碎。

晏云山面色一冷，看着台下对着我出神的男人，凑近我，菲薄的唇里吐出刻薄的两个字——贱人。

真会招惹男人。

“诸位！半月后，杀敌最骁勇者，乌海珠，就赏给谁！”晏云山顿了顿，唇角笑意深了些，“另外，加官晋爵，赏万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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