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叫和亲女将(蘅云瞳儿)整本免费

作者:张花 更新时间:2022-04-06 05:5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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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精彩节选


  残阳似血,染红了半边的天,倒映在地上,化成了血流成河的战场。

  城楼残破,悬挂着破烂不堪的锦旗,彼时,天青色,阴风凄凄,塞外飘雪,孤鸟鸣啼,声声凄切,催人泪下。

  “将军,已清理完毕。”副将远远扬鞭而来,马蹄铮铮,倒映在一双清澈的瞳眸之中。

  将军扬眉,睥睨战场,甲光冰凉,倒映着这片血红之地,冰凉的雪花飘在脸上,洗涤了方才沾染的点点血迹,将军敛起眸光,抬眼看了一眼副将。

  “好。”

  扬鞭策马,白马高高扬起前蹄,笼头侧转,嘶鸣一声,划破了天际:“儿郎们!随我归家!”

  “归家!”

  声声呼应地动山摇,冲破了方才的寂静。

  “百里璃瞳,你……你不得好死!!!”

  嘶哑的喊叫隐没在声声归家歌谣之中,铁链沉沉,桎梏着走在旁侧的俘虏,他们衣衫褴褛,四肢裸露在冰天雪地中,被冻成灰黑色,嶙峋道路割破了脚,雪地里残留下一路血迹。

  璃瞳闻言侧目,不怒反笑,低沉的笑声传来,吹散在寒风之中,并不因为方才的咒骂而恼怒。

  “如此,”璃瞳抽刀,冰冷的剑刮过剑鞘发出清晰的碰撞声,她转头寻找方才怒骂的战俘,在那一条长队里,看到了那人高昂着头颅,面容之上记恨的神情。

  “说得甚好。”

  手紧紧地握住刀柄,灵活地转动,刀飞快地划出一道弧形,寒光一闪,刀锋划破空气,就连站在身侧的副将也还未反应过来,就听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听得“噗”的一声,鲜血淋漓,人头落地,那人余留着方才恼怒的神情,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自蘅云开国以来,外扰不断,前年签订盟约,去年和亲示好,尔族却一而再再而三侵犯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破城,是你们自找的,蘅云绝不是你们眼中的小国!”目光扫射过俘虏中的每一人,璃瞳眉眼凌厉,厉声呵斥。

  众俘虏被方才突如其来的杀戮惊得瑟瑟发抖,才知大势已去,再不敢口出狂言,一个个低着头,缓缓地跟着队伍行走。

  满意地收回长剑,璃瞳勒马前行,彼时寒风肆虐,却也抵挡不住将士们归家的心思,冰雪覆于脸上,冻得璃瞳面色通红,沉重的头盔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副将若有所思地跟在璃瞳身后,面上,满是敬畏的神情,忽然见璃瞳伸手,将头盔拿起,高束起的长发肆意地吹散在空中,璃瞳烦闷地看着沉重的头盔,转了转酸痛的脖颈。

  “接着。”璃瞳道,顺手将头盔扔给了身旁的副将,众人皆屏声静气,目光追随着璃瞳,璃瞳半眯着眼,轻笑一声,自知他们在想什么,也不言语,理了理乱发,继续手持缰绳走着。

  众俘虏中传来惊诧恐惧的窃窃私语声,只觉得浑身发抖,害怕得面色越发苍白——谁能想到那个今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屠戮嗜血,一日破城的将军,竟是女儿身!

  “爹爹应该在家中等急了……”璃瞳看着越发小的风雪,知道目的已近在咫尺,一洗方才的肃杀神色,看向远方残阳,露出了女儿家的欢欣。

  “将军……皇上下旨要先去宫中参加宴会。”副将在一旁小心翼翼道。

  见识过璃瞳的谋略和武功,他再不敢轻视这位传说中的女将,自蘅云开国以来,她百里璃瞳是第一个领兵上战的女将,初来乍到时,他亦是不以为意,可真正见识到璃瞳的手段时,才明白传言并非虚假。

  璃瞳不动声色地皱眉,长叹一声,顺了顺白马的毛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我最烦这些事情。”

  “到底是皇上的心意,将军凯旋,应该得到奖赏。”副将在一侧说道。

  冷哼一声,璃瞳擦了擦脸上融化的冰雪,两弯黛色眉毛挑起,丹色薄唇勾起,露出不屑的笑意:“皇上的心意?我可是惶恐得很。”

  “……”副将语结,自知失言,听闻此番出战,是皇上亲临百里府中,威逼利诱几番,璃瞳才带兵出征,虽带着一腔怒意征战,但璃瞳到底没有让他们失望。

  倒也有理,璃瞳过了二八年华,已是过了嫁人的最好时机。

  哪怕从先帝到新帝,璃瞳已是战功显赫,朝廷还破例给她封了将军,成为了蘅云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将,但副将还是难以想象,这蘅云国上下,到底有哪位英雄豪杰,敢把百里璃瞳娶回家。

  反正他是不敢。

  但说到底他也配不得。

  日渐西沉,月朗星稀,璃瞳坐在高马之上,如同夜色般的双眸闪过星斗般的光芒,勾起嘴角,手执长鞭:“快走!已经望见城门了!”

  说罢,先行扬鞭,飞奔而去。

  京城张灯结彩,锣鼓宣明,万人空巷,城门打开,炮仗整齐划一地摆放在道路两侧,城楼之上,点亮了明灯,不出一时,号角吹响,静候的众人听得马蹄声声,皆欢呼雀跃。

  “将军回来了!将军凯旋了!”城门上的人大声呼喊道,城门下的人点燃了炮仗,不出一时,天空中绽放出各色烟花,绚烂夺目。

  璃瞳微笑地骑马跑过城门,众人追随着她的马儿,欢呼声不断。

  “百里将军回来了!”

  “多谢你们。”璃瞳放慢了步伐,看着街上的人潮,露出了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白皙的面容被红色灯笼映照得光彩夺人,好似平添上了两抹胭脂。

  “夫人!小姐回来了!”人群一侧,小丫头惊喜地摇晃着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百里夫人抬眼,匆忙起身,看到被众人围绕着骑着高马,穿着铠甲的人儿,终于长吁一口气,露出了笑意。

  “回来就好。”她说罢,起身折回,“瞳儿还要等宫宴结束后才归家,我们先行准备去。”

  宫门大开,炮仗齐鸣,璃瞳抬眼望那朱红色的大门,别过眼去,紧紧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脚步铮铮,走入宫殿之中。

  “皇上!百里将军已经入宫了!”大殿之上,早已等候多时的皇上匆忙起身,忙不迭地往外走去,看着身后的暗卫,缓缓地点点头。

  


  “臣,参见皇上。”

  大殿之上,歌台暖响,大门缓缓推开,一派好景,璃瞳缓步上前,走至皇上身前,单膝跪下,声音淡淡。

  “爱卿快起!”皇上弯腰,伸手虚服,面带笑意,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压抑了下去,从容不迫道,“朕没有看错人,蘅云的第一将领,你实至名归。”

  “不过是坊间起的诨名罢了,皇上何必说出来取笑臣。”璃瞳起身道,大殿上暖香袭人,使人身心放松,身后的将士望着桌上的佳肴,早已难耐。

  皇上甩袖,折回龙椅之上:“今日请各位爱卿尽兴喝酒,不醉不归!这一杯,朕先敬你们。”

  “吾皇万岁!”将士们举杯高呼,将暖酒一饮而尽,洗涤了塞外入骨的寒风,暖和了身躯,才开始大快朵颐。

  璃瞳眼中并无佳肴美酒,心中惦记着家中父母,手握夜光杯,独自饮了三两杯酒,暖了暖身子,见众人欢饮,彼时皇上已先行一步离开,璃瞳看了看四周微醺的众人,也起身悄声无息地走开了。

  “将军,您这是?”门外侍候的太监诧异地看着璃瞳,又看向大殿,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我去后宫看看璃妃。”璃瞳淡淡道,“劳烦公公带路了。”

  那太监自知此事为何,提着灯笼先行一步,皇宫之中灯火通明,不出一时,就走至后宫侧门。

  “还请将军尽早出来。”那太监提醒道,璃瞳点点头,兀自走了进去。

  彼时,寝宫内灯火通明,琉璃倚靠在贵妃椅上,昏昏欲睡。

  “娘娘,娘娘,您快醒醒……”侍女匆匆走来,惊动了她,她攒眉起身,“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姐姐。”

  宫门之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琉璃大惊,侧头看去,璃瞳笑脸盈盈,跨入宫殿之中,朝琉璃道。

  琉璃双眸豁然睁大,见她走来,忙不迭地上前,握住璃瞳冰冷的手,将她带到座位之上,左右打量,半晌,才松了一口气:“瞳儿,你可回来了!自你出塞之后,没有一日姐姐是不担心你的。”

  璃瞳心头一暖,反手握住琉璃纤细的手,眸光闪闪,细细打量着琉璃,半晌,才收敛眸光:“姐姐又瘦了。”

  琉璃一愣,抽手轻抚自己的面庞,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我说了,日夜担心你,怎能好好安睡?”

  “我有什么不好,除却塞外风雪大,平白给脸上割了几个口子外。”璃瞳笑笑,一改战场上冷漠肃杀的神情,俏皮道。

  琉璃侧目细细查看,果不其然在璃瞳白皙的面上发现几个干裂的口子:“快,把我的软膏拿来。”说罢,也不等璃瞳说什么,她用温热的帕子擦拭了璃瞳的双颊,涂上软膏。

  “你何时回府?”琉璃问道,指尖轻轻涂抹过璃瞳温热的脸颊。

  “等等就回去了,爹爹一定着急了。”璃瞳道,“方才进城的时候,我看到娘坐在一侧等我了。”

  “还好有你陪在爹娘身边,可惜我没这福分……”琉璃讷讷,半晌,收回手,红了眼眶。

  “姐姐又这样想了!”璃瞳蹙眉,嗔怪道,安抚了琉璃一阵,就匆匆起身,“天色不早,姐姐早些休息,不要再为我烦扰了。”

  说罢,径直离去,隐没在黑暗之中。

  “将军和娘娘,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人,谁能想到竟是亲姐妹呢。”侍女扶着琉璃,站在风口处看着远去的璃瞳,笑道。

  璃瞳低头笑笑,摇了摇头:“她自幼酷爱习武,不爱红装爱武装,但到底,心底里也是个可人儿。”

  说罢,惆怅地看着漆黑的夜空,星光璀璨,一轮明月高挂,独独在这宫中,赏月,是最令人伤悲的。

  璃瞳的战马已经等候在宫门口,不等身后的侍卫行礼完,就快马加鞭,疾驰隐没在黑夜之中。

  此时,已经过了灯火通明的时分,方才的嘈杂欢庆销声匿迹,地上空余下方才落下的炮火碎屑。

  唯有百里府内,府外高高悬挂着两盏宫灯还未熄灭,在风中摇摇晃晃,但烛火忽明忽暗,似是禁不住强烈的夜风一般,终于在璃瞳翻身下马的时候,熄灭了。

  璃瞳一愣,半眯着眼,注视着华美的宫灯,警觉地看了看朱红色的大门,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

  百里府内,悄声无息。

  “爹,娘?”璃瞳惊异,心中有异,越过门槛跑向堂屋,一路上,只见得家中一片狼藉,破碎的石柱花瓶,被践踏得稀烂的花草,两侧原本摆放的灯也被踢得破碎不堪。

  璃瞳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剑柄,庆幸自己还未换下战服,脚步铮铮地小跑到堂屋里,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哭声。

  这声音,不是百里夫人还能是谁?

  “娘!怎么了!”推开堂屋的门,屋内一片狼藉,摆放好的饭菜随着碗碟碎裂,散落在地上,原本悬挂的装饰被粗暴地扯下来,几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百里夫人,见到璃瞳回来,纷纷松了一口气。

  “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管家哭丧着脸跑到璃瞳身前,摇晃着身躯,眼睛红肿,璃瞳垂帘,见他走路一瘸一拐,脸色一黑,环顾了四周,“怎么回事!”

  “瞳儿啊……瞳儿……救救你爹吧……”百里夫人哭得几近昏厥,不复方才坐于街侧的端庄神态,苍老了几分,头发散乱,跌坐在地上。

  璃瞳开了开口,方想说什么,还是先行一步将百里夫人扶起,安坐在座椅上,深吸一口气平缓了心中怒意,才开口道,“娘,发生什么了,爹呢?!”

  何人敢如此大胆,在百里府中,在她当朝将军的家中如此撒野!

  百里夫人声音喑哑,猛烈地咳嗽了一阵,才抽噎着指了指窗外的天空。

  窗外的云彩隐去了明月,只一轮光圈隐隐悬挂在空中,璃瞳蹙眉,看向窗外,又看看百里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半晌,豁然睁大双眸,眼中闪过一抹血色。

  


  “是皇上!”她毫不顾忌,低头恶狠狠地说道。

  百里夫人惊恐地抬头,伸手捂住璃瞳的嘴,半晌,还是过于悲痛地恸哭起来。

  周围的侍女见夫人如此,也都跟着垂泪,璃瞳低头深思,后悔自己在宫宴之中没有趁早脱身。

  “别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低声呵止了四周侍女的哭声,“把东西都收拾一下!”

  说罢,看了看已经说不出话来的百里夫人,把目光转向了身后的管家。

  那管家吃力地扶着门站起来,对上璃瞳幽幽的冷漠眼神,回过神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二小姐,出大事了……”

  “老爷被皇上的人抓走了,他们说老爷……老爷勾结权贵,意图谋反!”

  意图谋反?勾结权贵!

  好大的罪名,就这样扣在了百里老爷的头上。

  “胡说八道!”璃瞳猛地一拍桌,起身,径直要往外走去,“我去找那个皇帝说清楚,什么谋反不谋反,他现在龙椅坐得是否稳当,只有他自己知道!”

  “二小姐,三思而后行啊!万万不可!”那管家眼疾手快,匆忙拉住璃瞳的衣袖,一个趔趄,狼狈地摔在地上,依旧紧紧地扯住璃瞳。

  璃瞳回头,看向百里夫人惊恐的神色,朝着她摇摇头,心中一痛,想到自己父亲年事已高,如今因为这个罪名被抓,必定是关进了残破的大牢里,可他如此身子骨,又怎能受得住?

  长叹一声,璃瞳停住脚步,半晌,幽幽开口:“没有证据,何来如此罪名?”

  “他们说老爷把证据藏在家中,便开始搜寻,可…明明什么也没有,却还是把府内弄得一片狼藉,我和他们说等二小姐回来再议,可那群……那群野蛮人,不但推倒了夫人,还强行押走了老爷……”

  “混账!”璃瞳恨恨地啐了一口,一跺脚,那起放在桌上的马鞭,就往外走去。

  “瞳儿!”百里夫人终于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着唤住了璃瞳,“瞳儿,彼时已是夜深人静,你贸然入宫,也见不得皇上,明日早朝时分再上殿奏议。”

  璃瞳停住脚步,心中纵有万般不愿,但想母亲说得有理,还是没有跨出门去,手紧紧地捏着马鞭,咯吱作响,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一时难以克制。

  “当初他亲自来百里府内相求,我本不愿出征,是念在爹爹的份上才答应,那狗皇帝过河拆桥,现如今竟如此对我,实在可恨。”璃瞳再忍受不了,破口大骂,自先帝去世之后,她便再不领兵征战,而今新帝登基一年有余,若非他三番恳求,自己定不会再次征战。

  百里夫人长叹一口气,潸然泪下,摇晃着起身,拿起桌上安放的柳条,轻点清水,走到璃瞳面前,挥了几下。

  “娘……”璃瞳红了眼眶,紧紧地握住百里夫人的手。

  当初,每每归家,百里夫人都以柳条挥洒,希望璃瞳能留于家中,再不出征。

  可那些年大小外犯不断,再有亲王谋反,几年之中,她的多半时间是在战场杀戮中度过。

  “娘,这次救爹回来后,我再不出征了。”璃瞳坚定道。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起,璃瞳就已经整装候在门前,管家一瘸一拐地牵着马来,神色哀伤:“二小姐,此次只能靠你了……”

  璃瞳神色不郁,接过缰绳,看着初升的太阳,想到父亲此时不知在如何受苦,心中一痛,恨恨地甩了下马鞭,朝着皇宫飞驰而去。

  彼时,众大臣进入大殿,皇上神采奕奕,扫视了一周群臣,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目光停留在丞相身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丞相低头,佯装不知。

  “参见皇上……”大臣们声音懒懒,拖着长腔问安,皇上一改方才神色,面色一沉,恨恨地紧紧抓住龙椅两侧。

  门外传来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众大臣打着哈欠,回过头去,见璃瞳身着朝服,高束头发,鬓角齐整,不施粉黛,容颜冷峻地走入大殿之内,眼中隐匿着一丝怒火,仿佛马上就会化身战场上那个嗜血屠戮的战神。

  众文臣一个激灵,清醒了些,低头窃窃私语来。

  这些年,从来都不上朝的璃瞳,今日怎么赶了个早。

  “臣,参见皇上,叩见皇上。”看着龙椅之上正襟危坐的皇上,璃瞳咬牙,行走到台阶之下,还是单膝下跪,强忍着爆发的怒意,说道。

  “爱卿快平身。”皇上对璃瞳的行为了然于心,做了个手势,居高临下地看着璃瞳。

  璃瞳迟迟不肯动,双手抱拳,抬眼,目光炯炯,紧盯着皇上。

  战场之上,这双双眸,不知曾恐吓过多少敌人,清澈宛若深不见底的秋水,彼时却结了冰,带着寒意。

  皇上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尴尬地笑笑:“爱卿为何还不起身?”

  “请皇上彻查百里一家之事,若是找不到证据,莫要将无关人员牵扯进入!”璃瞳开口道。

  众人哗然,不明白璃瞳所言,但再看找不到百里大臣,心里也了然发生了何事。

  “放肆!谋反之事,其实你所言的小事?”皇上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喝到。

  “臣不敢,臣只想知道皇上所言的谋反可有证据。”璃瞳并不畏惧,刀光剑影,血染黄沙的场面见多了,自然不畏惧这等恐吓。

  皇上冷哼一声,起身,疾步走下台前,站在璃瞳身前,双手后倚,道:“朕既然下旨抓人,可还有假?”

  璃瞳深吸一口气,心渐渐沉下去,面色黑沉。

  “臣,年十四时随军出战,先帝在世时,踏南蛮,清北胡,废叛贼,诛反臣,大小征战,数不胜数,十五岁时前朝将军战死,先帝封臣为将军,领兵出征,臣惶恐,受宠若惊,自先帝崩后,再不出征。”璃瞳缓缓道来,心中一痛,想来这么多年为国付出,到底是白费。

  “陛下登基,臣退位让贤,可陛下多次屈尊来臣寒舍,臣不胜感激,遂再次领兵出征,实在有违先帝遗言。”

  


  “百里璃瞳,你口口声声用先帝说话,可还有皇上在眼中?你此番言语,是想居功自傲,来威胁陛下吗?”丞相开口,打断璃瞳言语,璃瞳神色淡淡,瞥过一眼丞相,侧目,也不回应。

  “陛下!”她猛地抬头,看着皇上,皇上惊了一跳,微微后退,生怕璃瞳恼怒之下抽刀对他行不义,可璃瞳又低下了头,声音喑哑,“陛下可多方问询,我百里家的家训向来都是忠心报国,而今我为国征战,却救不得自己的父亲,陛下可知我心中作何感想?!”

  “放肆!百里璃瞳,你不要越说越没有分寸,好像是皇上故意为难与你。”丞相怒喝一声,瞪着璃瞳,抬眼看着犹豫的皇上,使了使眼色,皇上顿了顿,恢复了方才淡漠的表情。

  璃瞳抬眼,半晌见皇上不说话,心中凉了半截,方起身,长叹一口气。

  “陛下恕臣之罪。”说罢,她也不管朝中如何议论,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她百里璃瞳因征战有功,有先帝钦赐的免死金牌,任谁也不敢动半分。

  皇上恨恨,盯着璃瞳的背影,咬牙切齿。

  璃瞳走出宫门外,太阳高升,她觉得疲惫不堪,国为何,家为何,自己身处两难境地,偏偏是有人蓄意为之。

  绕过大殿,璃瞳从偏路走去,走到了关押刑犯的大牢。

  门紧紧关着,把守的士兵见璃瞳走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匆忙下跪行礼。

  “参见将军。”

  “起来吧,开门。”璃瞳冷冷道,看到冰冷漆黑的打牢,想起年迈的父亲,心中甚是窝火,若不是还身处皇宫,她真想拔剑把这个紧闭的大门砍个稀烂。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有些畏惧,看看璃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将军这样做,恐怕不妥吧。”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璃瞳侧目,半眯着眼,“郭大臣,你如何会在此处?”

  郭大臣挑眉,捻了捻胡须:“我想将军年少轻狂,必定会来此强行打开大牢,为了防止将军放下滔天大罪,前来阻止。”

  “你也是同他们一边的吧。”璃瞳不屑冷笑一声,径自拔剑,对着大门的重锁。

  “将军为何不想想,皇上何故如此?”郭大臣开口道。

  “为何,我若知道为何,也不会有今日一幕了。”璃瞳想起方才皇上的神情,分明是断定了爹爹有罪,自己再多说,也说不过那些文臣。

  “将军倒可下朝之后问问皇上,今日朝廷之上,多少大臣在身侧,皇上初登基,根基未稳,就算开口,也未必有用。”郭大臣见璃瞳作势要动手,匆忙说道。

  初登基?根基未稳?与她何干?

  看了一眼锋利的剑锋,已经停留在门前,璃瞳再一用力,那门便轻易大开。

  可想来自己进去了,也不能将父亲救出,不如问问那狗皇帝,到底是为了什么。

  见璃瞳的动作停下,郭大臣松了一口气,走上前一步,感受到璃瞳身上散发出的寒气,道:“将军还请移步御书房。”

  皇上果然要和她说什么。

  心中一动,也许父亲的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猛地收起剑,璃瞳转身,侧身别过郭大臣,往御书房走去。

  “百里璃瞳好生狂妄!这个法子,要是逼得她做出什么事情来,该如何是好!”皇上左右走来,慌了神色,方才璃瞳的眼神之中,摆明透露着杀机。

  丞相拦住了皇上,道:“皇上别忘了,您手中还有百里璃瞳她爹,再不济,还有百里琉璃在后宫之中,百里一家,可都牢牢在您手中。”

  “百里璃瞳虽是大将军,可已经是先帝在世时的事情了,她手中并无兵权,又是区区一介女流,为了国家付出也是应当的!”丞相坚定地说道,看着远处小跑而来的太监,挥了挥手,将皇上推上座椅上。

  皇上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抬眼,看到璃瞳和郭大臣走来,心中还是颤了颤,轻咳一声,别过眼去,不愿见璃瞳冷漠肃杀的神情。

  “皇上。”璃瞳淡淡开口,站在皇上面前,故作平静地开口。

  皇上挑眉,看了一眼丞相,才开口:“刚才爱卿在朝堂之上如此激动,朕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只好等爱卿静静心,再……”

  “皇上有话直说,臣听着。”璃瞳蹙眉,打断了皇上的言语。

  皇上有些尴尬,心中不郁,半晌,才幽幽开口:“狄荣国指明要你和亲,否则,两国之间势必要兵戎相见。”

  狄荣国?

  和亲?!

  璃瞳心中如闷雷一般,怔怔地看着皇上,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话来。

  “和……和亲?”她声音有些颤抖,仍尽力压抑着情绪,咬牙,“皇上,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皇上面色严肃道。

  “臣不去!”璃瞳怒喝道。

  丞相挑眉,果不其然,璃瞳会有如此反应,冷笑一声,道:“你现在是罪臣之家,为国卖命是应该的。”

  “臣……臣愿领兵打战,打退狄荣国,势必不会威胁道我蘅云。”璃瞳单膝跪下,匆忙说道。

  “新帝初登基,大赦天下,先帝在时,大大小小的战争已经打了遍,而今正是韬光养晦的时期,岂是你说打就打的?能够用不流血的方法解决的问题,何苦白白浪费了国库和军队?!”丞相说道,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失了神的璃瞳,心中暗自得意。

  璃瞳哪能想到会遇到如此的事情,为何偏偏是自己。

  “国中……还有其他出色女子,臣不才,恐不能胜任……”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朕也不想白白浪费一命大将,可狄荣国使者说了,定是要你百里璃瞳,朕,也无可奈何。”

  “皇上!臣不去!请皇上看在臣多次带兵打仗的份上,不要让臣去和亲吧!”璃瞳神色慌乱,没了主意,自己从未曾想过这种事,更何况她现在竟然要去和亲?

  


  狄荣国,京城,皇宫。

  东宫。

  “太子殿下,消息还未传来,但蘅云的皇上保证,定会让百里璃瞳答应的。”

  半眯凤目,黎栩轻笑一声,伸手摆弄着新制的碧玉凤钗,又轻轻放回桌上。

  桌上铺陈开的,是新制的饰品,从凤冠到耳垂,一应俱全。

  “殿下……小的不明白……”看着桌上一应俱全的嫁妆,苏梗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你说。”黎栩眸光中闪过一丝柔情,轻笑一声,长发未竖,薄唇勾起,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在光辉之中,分外多情。

  “殿下为何偏偏看上了那百里璃瞳……小的听闻,她是百年一遇的嗜血战神,很是不好对付。”苏梗痴痴地看了一眼黎栩,又低下头去。

  战神?

  脑海中浮现风雪交加的那天,一个女子身骑白马,手握长剑,瞳眸清澈,怒喝着驰骋沙场。

  因为躲闪掉落的头盔,让她乌发散乱在风中,紧贴着白皙的面庞,面上沾染的点点血迹,涂抹了被寒风吹得苍白的脸。

  这一切,黎栩是在山坡之上眺望,勒马远观,这天地之间,他的瞳眸之中,只剩下璃瞳。

  “这样的女子,深得我心。”黎栩轻声说道,起身,亲自用红纱布盖好一切金饰。

  蘅云国。

  “由不得你了,你是戴罪之身,将功补过,否则,你父亲年迈,而今还在大牢里。”丞相一语中的,戳到了璃瞳的痛楚,璃瞳脸色苍白,脑海中浮现父亲的面容,心中一痛,咬牙不语。

  “朕深知你不愿离开家人,不愿离开蘅云,但是所言一家忠心耿耿,此番便是你表明心迹的时候,若是你答应了,朕也便知道你百里一家的忠心,定会放了你的父亲,让其官复原职。”皇帝开口说道。

  哪有什么谋反,他掂量着自己打不过狄荣国,又想百里璃瞳定不会轻易答应和亲,才出此诡计,逼迫璃瞳和亲。

  璃瞳哑口无言,心中明白了如此诡计,恨得面色通红,仰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台之上的皇上。

  她宁愿就此抗旨,可她的父亲不能等。璃瞳知道,若是不松口答应,自己的父亲,就只有惨死大牢的后果了。

  “皇上……容臣再细细想想……”半晌,璃瞳才缓缓开口,欺红了双眼,道。

  丞相满意地笑了,看了看皇上,点了点头,皇上挥了挥手:“朕给你一日的时间思考。”

  “臣恳请皇上让臣见老父一面。”璃瞳又说道。

  “准。”

  随着郭大臣离去,璃瞳脑中一团混乱,虽然过了及笄之年许久,但爹娘从未和自己说起嫁人之事,彼时,自己却要就此远嫁。

  郭大臣拿着钥匙递给璃瞳,神采奕奕:“快进去吧,皇上体谅你父亲年老,没有叫人多加为难。”

  “没有多加为难,到底是为难了。”璃瞳打断郭大臣的话,拿过钥匙开了锁,猛地踢开了牢门,门大力地往后推开,发出巨大的响声,寿终正寝。

  郭大臣摇摇头,还好自己的女儿是贤良淑德的女子,再怎么,也不会如璃瞳一般。

  地牢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血腥味,璃瞳加快了脚步,跑下楼梯,把守的侍卫看了一眼璃瞳,纷纷让道。

  “把百里大臣的牢门打开!”璃瞳低声喝到,握着手中的剑柄,盯着侍卫。

  侍卫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忌惮璃瞳的身份,犹犹豫豫地往前走去,打开了牢门。

  百里大臣蜷缩在角落里,听到了声音,从半梦半醒中醒来,黑暗之中,隐约见到一个人拿着烛火走来。

  “爹!”璃瞳看清了百里大臣的脸,眼眶一红,走到面前跪下,“女儿不孝,让爹受苦了!”

  “瞳儿……可是瞳儿……”百里大臣一惊,伸出手去,轻抚面前人的面庞,长时间的挨饿让他视力模糊,璃瞳环视了四周,恶狠狠地放下烛火,“为何没人送吃的来!”

  “瞳儿,别说了。”百里大臣匆忙开口,拦住了璃瞳。

  “爹,你没有谋反,这一切,都是那狗皇帝的阴谋!”璃瞳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弑杀。

  百里大臣长叹一口气,倚靠着冰冷的墙壁:“爹何尝不知道呢,可是瞳儿,爹万万不能让你就这样离开!”

  “爹……”璃瞳低头,擦了擦泪。

  “爹第一个不允许如此圣旨下来,可是爹没有办法,瞳儿,你万万不可答应和亲!狄荣国狡黠,多番试探不成,如今突然提出如此要求,爹怕你有去无回!”

  “爹,你说要报国,可你看那皇帝是怎么对你的,你忠心耿耿,他非要说您谋反,这么多年来,都白效力了!”说道那皇帝,璃瞳就难以消气,紧握着百里大臣的枯槁的手,“你放心,我一定就您出来。”

  说罢,不等百里大臣回过神来,她就起身,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门外拿着食物的侍卫,猛地夺过,看着残羹冷炙,猛地摔在地上。

  “这是给谁的?你好大的胆子!”璃瞳怒斥道。

  侍卫神色慌张,匆忙跪下,听闻璃瞳在战场上的冷血,又听闻璃瞳不畏皇权,生怕璃瞳一刀结果了自己。

  “拿新的过来!”璃瞳踢了一脚那侍卫,侍卫爬了两步,匆匆跑开了。

  百里大臣看着璃瞳的背影,老泪纵横。

  “瞳儿啊,是爹不该让你上战场,该让你习武啊……”

  门外阳光刺眼,但地牢所处的地方阴气太重,四周只有低矮的树木,璃瞳半眯着眼,伸手遮挡着阳光,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是好。

  听罢百里大臣的话,她心中没了主意,自己若是强行抗旨,那爹的性命,岂不是就要……

  远远地,看着有个宫女小跑而来,璃瞳蹙眉,停下了脚步,觉得宫女很是面熟。

  “将军留步!”那宫女拦住了璃瞳,微微喘息,衣着打扮不俗,定不是一般的小宫女。

  “太后想见将军。”

  太后?!

  璃瞳双眸豁然正大,诧异地放下手来,“太后?”

  


  永安宫宁静,转来木鱼敲击的声音,太后低头诵经,攒着念珠。

  “太后,百里将军来了。”身侧的宫女轻声说道,太后停下了动作,微微点了点头,被宫女搀扶着起身,正襟危坐地坐在木椅之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璃瞳。

  “臣参见太后。”璃瞳不明所以,闻得永安宫安神香的气息,微微抬头,见太后神色严肃地坐在面前。

  “赐座。”太后开口道,身侧宫女搬来了椅子,璃瞳还未上座,就听天后轻咳一声,屏退了左右宫人。

  “百里将军,哀家这是第一次见你吧。”太后开口道。

  “臣惶恐。”璃瞳眸光微敛,垂帘静听。

  “将军年轻,听闻已经年十九了。”太后道,“这个年纪,若是对于男子而言,还未到弱冠,不算什么,但对于女子而言,却是快过了年纪了。将军也是女儿家,定是明白哀家的意思。”

  璃瞳的心一点一点下沉,明白了太后此番为何叫她,心中仍有不甘:“臣只愿效忠蘅云,其余的,不曾想过。”

  “好一个效忠!将军作风,哀家早已听闻,将军是否觉得和亲不算是效忠?”太后冷笑一声,提高声调,问道。

  璃瞳一顿,别过头去:“非也,但臣可以带兵打仗,无须畏惧那狄荣国。”

  “将军说得轻巧。”太后道,“将军也应该知道打仗所耗费的物资人力,而今新帝登基,先帝遗留下的空缺还未弥补,而狄荣国强大,两军交战,纵然将军是天兵天将下凡,恐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吧。”

  “太后……”

  “将军,若是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家人考虑。哀家听闻你现在是戴罪之身,此番是你洗去罪名最好的时机。”太后继续道,言语淡漠,“将军若是如此,琉璃在后宫之中,也会好过些。”

  姐姐?

  璃瞳惊恐地抬眼,看着太后面无表情的脸,心中一颤,才想起琉璃来。

  “请太后莫要为难姐姐!”璃瞳跪下道,想到琉璃纤细瘦肉的身体,心中不忍,闭了闭眼,道,“百里璃瞳领旨了!”

  ……

  “殿下,消息来了,璃瞳后日就启程来此!”苏梗兴奋地说道。

  黎栩放下手中兵书,心情大好,勾起嘴角:“甚好。”

  他说服父皇指名道姓要娶百里璃瞳,震惊朝野,但他倒也不管不顾,下令制作凤冠霞帔,空出太子妃正位,等待着璃瞳。

  群臣皆言太子重情痴情,实在不可取。

  黎栩倒也无所谓,堵住了众臣的口,继续装点布置着东宫,久等有朝一日璃瞳到来。

  “殿下的心思,若是太子妃得知,定会感激涕零。”苏梗道。

  “未必,她定是被逼而来,看起来,还需多些时日。”看着窗外天青色,飞过双燕,黎栩淡淡道。

  璃瞳归家时,百里大臣已经回家,和百里夫人相拥而泣。

  见璃瞳魂不守舍地进来,百里夫人率先跑至璃瞳面前,握着璃瞳的手,哭得泣不成声:“瞳儿啊……娘的瞳儿,怎就此离开,一别就是永别啊……”

  “别胡说!”百里大臣匆忙制止了夫人的言语,虽然如此,心中亦是明白,此番一去,定是难以归来。

  璃瞳面色苍白,努力笑着扶住了百里夫人,轻声安慰,再说三两句,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下,伸手,解开了腰间的长剑。

  “娘,你看这把长剑,就如同女儿还在时一样,莫要难过了。”

  “我的孩子,一个进了那深宫之中,一个又要去和亲,我怎么如此命苦,到老来,落得个形单影只!”百里夫人见此,更是难过,紧抱着璃瞳,哭喊着。

  璃瞳轻拍着百里夫人,长叹一口气,潸然泪下。

  “爹,女儿多年征战,已是让你们担惊受怕,此番离去,爹娘就当我战死沙场,再不归来了!”她咬牙,恨恨地开口说道,百里大臣已经,想说什么,半晌,却只是长叹一口气,掩面泪流。

  皇宫中的轿子停在了院子外,百里家门庭不小,一日之内,准备齐整了嫁妆,凤冠霞帔,璃瞳站在大红轿子之上,神色不郁。

  “我不穿嫁衣,我要穿上战袍!”她愤怒地对使者说道,使者一愣,面面相觑,这算什么道理?

  但眼前人是未来的太子妃,使者们也不敢多言,算了,大不了进了狄荣国再说吧。

  暮霭沉沉,璃瞳坐于铜镜前,看着百里夫人为她描眉盘发,心中酸楚,紧握着百里夫人的手。

  “娘还以为,这一日到来,定是多么喜庆,我们瞳儿如此优秀,该有什么样同样俊逸的男人才配娶到你……”百里夫人喃喃说道,拿着眉笔的手微微颤抖。

  “娘,您多保重你。”璃瞳哽咽道。

  指尖冰凉,轻抚过面颊。

  临行前,皇上派了丞相来相送,璃瞳冷眼看着一旁的丞相,若非剑已留人,她真想就此将他杀死。

  “此番你去,是为了蘅云国而去,皇帝隆恩浩荡,答应此后定有重赏,百里璃瞳,你可知谢恩?”那丞相说道,端来了两杯酒,“这是皇上御赐的佳酿。”

  璃瞳冷笑一声,伸手,接过夜光杯,一饮而尽。

  另一杯,再度拿起,缓缓倒在了地上。

  “谢主隆恩。”

  “你!”丞相变了神色,惊恐地看着百里璃瞳,“大逆不道!”

  璃瞳面色不屑,冷哼地扔掉了夜光杯,转身,对着百里大臣叩首。

  “多谢爹娘生养之恩,愿爹娘此后岁岁平安,长命百岁……”百里夫人已是红了眼眶,又忌讳婚礼之时不可落泪,依靠在百里大臣怀里,默默抹泪。

  百里大臣长叹一声,看身后丞相目光清冷,心中一颤,伸手,将璃瞳扶起:“瞳儿,爹敬你一杯。”

  此时,已有家丁端着两杯温好的黄酒走上前来,百里大臣执起朱红色的杯子,一言不发,一饮而尽。

  璃瞳怔怔地看着留在盘中的碧色酒杯,再看百里大臣被酒辣的扭曲的面容,心中了然,昂首,拿起就被,也随着百里大臣一饮而尽。

  那酒烈辣,完全不似平常的酒味,饮罢此酒璃瞳放下酒杯,不再回头,登上大红花轿,听耳边传来锣鼓宣明之声,感受到轿子的轻微晃动,闭了闭眼,不再掀开帘子回望。

  轿子很大,内部宽敞,也显示了狄荣国的富足和对璃瞳的重视,但此时璃瞳只感觉头昏沉沉的,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一般,连双手紧紧握拳也无法做到。

  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容,她知道,那最后一杯不是黄酒,最后一杯,才是真正的送行酒。

  也好,父亲亲自送上毒酒一杯,让自己不必委身于外国受累,这杯酒,就算父亲不赠,她有朝一日也会慷慨饮下。

  


  双目微闭,外头的锣鼓声已经变得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璃瞳感觉胸口沉闷,灼热得如同烧了团火在心中,紧紧捂着,身上冒出涔涔冷汗,面部痛苦,紧咬着那手中的绢帕。

  如何,这就是死亡的滋味。

  她脑中回想着十九年来的往事,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三日后。

  “殿下,太子妃已经快到宫门口了,一切都已打点妥当。”

  黎栩起身,身着喜服,一身大红色映衬得他今日分外俊逸,待宫人一丝不苟地梳理好头发,黎栩才起身,亲自将盖上的红纱拿起,道:“命人拿下去给太子妃穿戴。”

  苏梗忙不迭叫宫人呈送,彼时,璃瞳的喜轿已经走入了宫门。

  三声鸣炮,仪仗歌舞队早已准备妥当,停留在东宫候着璃瞳到来,东宫被布置得华丽无比,高高悬挂着的金雕“囍”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璃瞳被外头嘈杂的声音闹醒了,吃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照入轿子中,晃了她的眼。

  抬手想要遮挡着阳光,璃瞳却第一次发觉身上穿着的那件铠甲是如此沉重,让她不得不放下了手,大口喘息着。

  怎么又醒来了?

  父亲送的那杯酒不是断肠酒?

  璃瞳怔怔,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受到轿子放入地上的声音,耳侧传来太监传呼的声音,紧接着,一群人脚步匆匆地走来,低声不知说着什么,璃瞳想支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帘子被掀开,一个宫女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身着战袍的璃瞳,愣了愣,又放下了帘子:“这是太子妃?”

  “你在说什么胡话!”那太监一愣,道。

  “可……太子妃没有穿喜服……”

  “我知道,先把她扶下来再说!”那太监皱眉,说道。

  那宫娥只好再次掀开帘子,对着昏昏沉沉的璃瞳行了礼:“…太子妃殿下,请您下轿了。”

  “谁是你们的太子妃了……”璃瞳气若游丝,吃力地开口,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的战甲太过沉重,自己根本无法支撑。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从不会如此。

  咬紧牙关,璃瞳用力拉门框,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一步一步缓缓走下了轿子。

  狄荣国今日阳光刺眼,湿热的气候让璃瞳有些喘不过气来,看着四周一片艳红,她终于知道彼时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太子妃殿下。”身侧的宫娥走上前来扶住璃瞳的手臂,璃瞳摇了摇头,想要挣脱开那宫娥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太子妃殿下!”

  “快叫御医!快!”

  耳畔传来几声惊呼,就再没了声音,璃瞳只感觉自己堕入黑暗之中,再不得以翻身。

  ……

  “太子妃到底怎么了!你们一路上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殿下……殿下不要着急,太子妃殿下只是太过于疲惫了,才会忽然晕倒的!”

  “疲惫?”

  “长途跋涉,太子妃殿下从一上轿开始就昏睡过去了,任谁喊也醒不来,臣本害怕,可叫了医生看了,都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吃了些药晕过去了。”

  “药?什么药?!谁敢给她下药!”

  “殿下莫急……恐……恐怕是太子妃离开家时喝下的两杯黄酒的缘故。”

  “……”

  黄酒?

  璃瞳缓缓睁开眼,看着床顶上红色缕金龙凤的床帐,愣了愣,再伸出手来,紧紧地拉着身侧垂下的绸条,轻咳一声,缓缓起了身。

  黎栩听到声响,也不管那大臣说了什么匆匆跑向了床前。

  “你怎么样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他猛地掀开帘子,看着面色绯红神情倦怠的璃瞳,目光熠熠。

  璃瞳一愣,看着眼前人身着大红喜袍,神色紧张,凤目紧盯着自己,一双手紧紧地握着床沿,深知往前倾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推了推,张了张口,末了,还是摇了摇头。

  黎栩松了一口气,收敛眸光,垂帘,道:“你身着战袍,御医不好看病,我就让人给你换了衣服。”

  璃瞳匆忙低头,看了看被子里,果然已经换上了轻薄的纱衣,她面色不郁,抬眼,冷冷地瞪了一眼黎栩,咬牙切齿。

  “再去传御医来。”黎栩对身后的大臣说道,末了,坐在床侧,一脸笑意地看着璃瞳。

  “你是何人!”璃瞳低沉着声音,冷冷开口,眸光冰寒,死死地盯着黎栩。

  若他有一点儿动作,自己定不会让他好过。

  黎栩一笑,指了指身上的喜袍,道:“我是何人,璃瞳你不会不知。”

  “……你如何认识我的!”璃瞳一顿,听着人喊他名字,浑身的不舒服,蜷缩在被子里,再往里挪了挪。

  “何人不知蘅云国的女战神百里璃瞳?”黎栩勾起嘴角,目光紧紧追随着璃瞳,把她的一举一动,全纳入眼中,彼时,柔情万种。

  璃瞳侧目,不愿看黎栩,低着头沉思,心中万般不解为何喝下了父亲的黄酒之后会如此疲惫不堪,倒头就睡。

  御医行至门外,向黎栩问了安,黎栩起身,放下了床帘,才开口道,“进来。”说罢,轻声对璃瞳道:“找御医来帮你看看身子,刚刚只是粗略看看罢了。”

  


  鸣仓在外嘀咕着黎栩在说些什么,半天才让他进来,这位年轻的御医拿起自己的药箱,缓步走入东宫。

  “太子殿下今日的宫殿可真是喜庆。”他开口戏谑道,对上黎栩的瞳眸,一脸笑意。

  黎栩挑眉,应允了他的话,侧身让开:“仔细点看。”

  “我知道。”鸣仓白了他一眼,“这么宝贝你的太子妃,还让我大老远跑来,急得我衣服都没换。”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黎栩伸脚踢出椅子,踢到了鸣仓身后,鸣仓坐下后,一改方才嬉笑神色,声音低沉,“太子妃殿下,请让臣为您把脉。”

  璃瞳在窗帘之内,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听声音似乎是个年轻的男人,心中不情不愿,但转念一想自己心中也急切想要知晓自己到底如何了,迟疑片刻,慢慢将手伸了出去。

  鸣仓温热了手放在璃瞳的脉搏之上,微闭双目,凝神望闻问切,半晌,神色一变,面色变得沉重起来。

  “如何?”黎栩见鸣仓神色如此,心中一沉,上前低声问询。

  璃瞳侧目,侧耳细听,感觉气氛不是很好,皱眉,收回手去,忽然感觉脖颈之间一阵疼痛,她倒吸一口凉气,伸手紧紧捂住。

  “不知殿下可否掀开帘子,让臣看一看太子妃殿下?”鸣仓作揖,沉重地说道。

  黎栩瞥了一眼大红挂帐,神色犹豫,害怕璃瞳并不乐意,看了一眼鸣仓,深深叹了一口气。

  “过来吧。”

  帐子内,传来璃瞳隐忍的声音,脖颈之间忽然的疼痛,让她起了疑心。黎栩松了一口气,朝鸣仓点点头,宫人掀起帘子,璃瞳抬眼,看着眼前的年轻的男人,半眯着眼,道:“你医术高明?”

  鸣仓闻言,微微一笑:“太子妃殿下大可放心。”

  说罢,他抬眼,拿着烛火照亮璃瞳的容貌,怔怔地看了半晌,思索着什么,眉头紧蹙。

  末了,吹灭了灯,长叹一声。

  “是毒。”

  “毒?”

  璃瞳和黎栩异口同声道,诧异地看向鸣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解释清楚!”黎栩开口,急切地问道。

  鸣仓摇摇头:“太子妃殿下饮下的恐不是什么黄酒,而是毒酒。”

  “虽然是毒酒,却也不是置人于死地的毒酒,臣听闻太子妃殿下征战沙场多年,必定武功了得,此毒渗人筋骨,会使人再无力行动,只怕是……武力全失。”

  武力全失?

  璃瞳面色苍白,伸出手来,紧紧地扯住鸣仓的袖子,方才发觉自己确实没了力气,声音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太子妃殿下,您脖颈指尖的纹路,便是毒侵入筋骨的证据。”看了一眼宫人,宫人匆忙端上铜镜,璃瞳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映照于镜子之中的,除了自己苍白的面容,还有那脖颈之间,一条条鲜红的痕迹。

  那杯黄酒,是爹爹亲自为自己下的毒?为的就是让自己武力全失?

  她颓然地瘫倒在床上,黎栩蹙眉,匆忙将璃瞳揽住,璃瞳无力地推开黎栩的手臂,口中喃喃,欺红了双眼。

  为何父亲要让她丧失武力,而今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身处狄荣国,该如何是好?

  命人好好照顾璃瞳,黎栩也面色沉重,鸣仓拿出银针,道:“容臣给太子妃殿下施针,此毒若不抑制,恐会危及性命,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再难以挽回了。”

  “……”璃瞳不语,沉默地看着鸣仓的动作,脖颈中传来微微的跳动,让她感觉难以喘息。

  黎栩不忍,待鸣仓施针之后写好药房,率先走出了寝宫。

  “殿下,还有一言,臣方才不敢说出口。”鸣仓出来,拦住黎栩,道。

  “你但说无妨。”

  “太子妃的毒虽重,但是只要加以抑制,便无大碍,而是……那毒性只要不加以注意,最后不但浑身无力,还会……神志全失……”

  “神志全失……”蹙眉,黎栩摇了摇头,看着天边日渐西沉的红日,吉时已过,大婚也只能再择日,冷哼一声,看着停在宫门前的大红花轿,黎栩眼中闪过一抹冰霜,“蘅云国自知送出来的是百里璃瞳,深恐她有朝一日替我狄荣出征,才下次重毒!为此,连璃瞳的命都要夺走!”

  恶狠狠地开口,到底是政治无情,他确偏偏成为害了璃瞳的那一个人。

  “殿下,此毒蹊跷,容臣归去搜查几日,再对症下药。”鸣仓作揖,说罢转身回去寝宫之内,替璃瞳拔针。

  “这毒……此后我是否再不能习武?”看着鸣仓,璃瞳轻声问询。

  语气之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鸣仓看了看那银针,没有应答,微微叹了一口气。

  如此,再无须多言。

  璃瞳恍惚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胸中翻腾着一团火焰,要将她燃烧殆尽,她忽然起身,猛地朝床侧一呕,一口鲜血落入地上。

  宫娥惶恐,匆忙扶住璃瞳,只觉得她身上冰凉,没了生气。

  黎栩听到慌乱声,匆忙跑进来,径直走到床前,抱着璃瞳,低声呼唤:“璃瞳?”

  心中一痛,恼恨蘅云国的伎俩,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眼底之中,全然剩下了柔情。

  “殿下莫急,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喝下一剂药便可!”鸣仓走来安慰道,看看着地上的血迹,不停地摇头。

  不等黎栩说话,便提着药箱匆匆离开了。

  东宫那一夜到底是没有等来大婚的时刻,众宾客只收到太子妃疲倦无法支撑过婚礼的消息,此时便不了了之了。

  入夜,子时已过,璃瞳悠悠转醒,沉重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让她有些透不气起来。

  伸出手去掀开被子,忽然触碰到某个冰凉的手,璃瞳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手就被紧紧捏着,黎栩猛地起身,抬眼看向四周。

  璃瞳一顿,匆忙把手抽出,看着身侧的男人,有些畏惧。

  她已武力全失,没了力气,不再是往日那叱咤沙场的百里璃瞳,而今,黎栩要做什么,自己也只有束手无策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