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日,浓雾重重。
落地窗外的景致沉闷,管家只好摆出了几盏娇艳的花朵,来博得容家新来的太太一笑。
传闻,容家太太,喜静,性子偏冷,处事极淡。
宋雾下楼时,抬了抬眸就看到了那几朵看似鲜活,实则半死不活的花,然后缓慢移开目光,径直走向了餐桌。
简单的独自用餐,简单的离开餐桌,用时不超过十分钟,来去无声。
管家叹了口气。
宋小姐嫁入容家半月载,未曾见过容烬一面,更厉害的是,宋小姐本人也未曾询问过一次关于容烬的行踪。
像这样相敬如"冰"的夫妻,鲜有。
宋雾的房门刚刚被关上,管家转身的霎那,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女人站在二楼俯视,声音隐隐有些急促,
"今天是四月二十九日?"
管家稍显惊讶,随即颔首回应。
宋雾眼底的光芒一瞬间暗淡下去,女人的身子单薄但不算瘦弱,她快速披上了风衣,匆匆从楼梯下去。
"我要出去一趟。"
管家却适时的拦住了宋雾的路,声音含着歉意,"容太太,容先生吩咐过,今天雾大,您最好在家休息。"
弦外之音不能再明显,2020年了,还有人玩禁足这一套。
宋雾笑了,嘴边的弧度越大,眼底的寒意越甚。
高跟鞋转了一个弧度,朝着管家的方向,堪堪站定。
"你真以为你拦得住我?"
管家微微一颤,倏地抬眸,眼前的似乎不再是那个看起来单薄无力的容太太,他印象中的容太太向来是知书达理,从不大声说话,更鲜少违背容先生的指令。
而今天……
等管家回过神来了,却发觉宋雾早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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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宋雾沉默的开车,山路崎岖,她注意力很集中。
她做事向来不喜欢三心二意,譬如现在,手机铃声响了又响,她恍若未闻。
到了目的地,她才懒懒的看了一眼手机,那熟悉的两个字跳跃了几下,归于灰色,她抿了抿唇,拿起手机下了车。
山脚下有卖花的小摊贩,更准确来说是卖花圈的店铺。
宋雾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她想要买的那种花,她知道,那人生前最爱红玫瑰。
她又有宁缺毋滥的毛病,索性抬脚往山坡走去,今天的风劲很野,吹的她风衣猎猎作响,吹的鬓旁乌黑的碎发别至耳后。
山比较低矮,走了一会儿,虽然谈不上累,但一向瘦弱的宋雾还是润了层汗。
刚刚想要歇脚,抬眸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容烬还是那样,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眼睛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宋雾,她莫名的就有些慌乱,不自觉地将手背在后面。
像是小时候做了坏事,被老师轻轻扫过时的不安。
还是那人先开的口,
"你来干什么。"
明明是个疑问句,却被容烬一如既往的寡淡嗓音说成了陈述句,宋雾清了清嗓子,回应,
"看言岁。"
很久很久,容烬才说出了几个字,声音像是忍耐了许久,从胸腔里一点一点蹦出来的一样。
"你、配、吗?"
言岁的墓地就在容烬身后五米处,宋雾挑个眉就能看到,不过今天雾大,她勉强只看得到一座石碑。
闻言,宋雾只是勾唇,并未有过大的情绪,清澈的眼睛望向容烬,包含无辜。
"容烬,好歹我也算言岁的半个老师,你这样做算不算过分了些?"
过分?
容烬隐忍的面容终于渗出了些许嗜血的光,他缓缓走来,每一步都走的地上石子滚动。
宋雾依旧是抬眸,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望着容烬,怎么看怎么让人于心不忍。
就是这双眼睛,还有这张巧言善辩的嘴,帮着容烬东山再起,帮着容家步步高升。
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啊,眼睛大多浑浊不堪,见了污秽的眼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但宋雾这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眼神总是坚定有力,总是隐隐含光。
让人,从来都不愿破坏。
从前,容烬会夸奖眼科医生的医术高明,毕竟早些年的宋雾还是个高度近视,带着六七百度的厚重眼镜,走路都颇费力气。
眼神更是有些呆滞,更别提什么灵气了。
而现在的容烬,看着这双水光潋滟的眼,只觉得恶心。
男人的手掌死死的捏住了宋雾的下颌,女人脸上皮肤薄,白皙的脸一下子被他捏的涨红,而宋雾的眼神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带着笑。
"宋雾,你装的不恶心么?"
宋雾皱眉,似乎真的疑惑了,还偏了偏头,"什么?"
男人的脸庞缓缓靠过来,喷薄的气息近在咫尺,落在旁人眼底时情侣之间的耳鬓厮磨,但在宋雾眼里,却正好相反。
容烬的语气隐忍,手上的力气不减反增,捏的宋雾难得的皱眉。
他真的不懂怜香惜玉,用的力气像是要把她捏碎。
"用着言岁的眼睛,看的还算清楚吗?"
女人的腰一点一点的变僵直,早就变形的脸蛋还非要莞尔一笑,扯得五官生疼,表情狰狞。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容烬手上的力气微弱了一下,宋雾笑意愈发盛了。
"容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条白眼狼呢……"
女人语气温温柔柔,说话也不急不慢,明明处于弱势地位,嗓音倒是悠闲自在的很。
"这么多年,我还以为我们足够了解彼此,那些挑拨离间的话你会不放心上,没想到别人三言两语就把你骗得团团转。"
女人缓了口气,接着说,"容烬,你信我还是信别人?"
宋雾的语气实在哀怨,容烬眼神松动,手上的力气先弱了下来,宋雾趁机脱离了桎梏。
红痕明显,宋雾的皮肤又属于冷白,连脸上的青色血管都看的清楚,两条红痕让容烬移开了目光。
宋雾揉了几下后便懒得管了,处理伤口是小事,容烬是大事。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问,"是谁跟你说我的眼睛是言岁的?"
容烬长身玉立,眼神悲悯,语气冷冰,"宋雾,别演了。"
别演了。
三个字,宋雾浑身一颤,但立马就恢复原样。
她变了很多,再也不是那个呆头呆脑不够聪明的英语家教了,时光可以让美人迟暮,让英雄扼腕,更可以让原本平凡到不起眼的人,成为一个骄傲的上位者。
而她宋雾,不巧,就是这样的人。
一把烂牌打的出奇好的人。
溪庭,属于宋雾的囚禁地。
冷战第四天,宋雾捏着牛奶杯,冷冷的瞥了一眼大门上层层栓起的锁,眼底的冷意渐起。
手机响起,她皱起眉,腾出手接起,"什么事?"
那边声音嘈杂,惹得宋雾稍微拿远了手机,缓了会儿才从话筒里听清楚。
"姐姐!我这边出事了,你能来一趟吗?"
宋青见在那边急切地恳求,而宋雾只是淡淡地又看了一眼上了锁的大门,沉声,"来不了。"
"求求你了姐姐,你快来吧,这里快出事了!"
宋青见的声音染上了哭腔,过了很久,宋雾素唇翕动,"好。"
挂了电话后,女人不经意的扫视四周,然后沉默的关紧了客卧的大门,换了件衣服后,便伸手打开了客卧的窗户,纵身一跃,轻松的从里面跳了出去。
她乖乖的被锁,不过是为了给容烬一个面子而已。
女人转眼望了溪庭一眼,便头也不回的从小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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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hingcompares2U内,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宋雾抿了抿唇,很快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宋青见,她皱眉一语未发的走过去,拉起宋青见的胳膊,冷声,"跟我回去。"
宋青见一看到来人,就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抓住了宋雾的肩膀,"姐,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的,我们乐队跳舞的那个昨晚喝进医院了,今天要是演出失败,我们肯定要付一大笔违约金的……"
说完了后,宋青见又憋出来几滴眼泪,不着痕迹的将胳膊从宋雾的手里脱离,然后可怜巴巴的说,"姐,本来玩乐队就挺花钱的,求求你了……"
"多少钱?"
宋雾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对这周遭的嘈杂氛围有些厌烦,振聋发聩的音乐在她耳朵里像是垃圾一般,惹得她生厌。
宋青见一看事情有转机连忙倒了杯水,递给了宋雾,"姐,你先喝口水,我去问一下!"
说完后,俏丽的身影就立马消失,宋雾捏着水杯,抿唇,喝了一口。
刚吞咽进去,女人的眼神微变,捏着酒杯的手泛白。
是酒。
稍缓了会儿,宋雾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脖子上的筋一点点的跳动,像是在极力的忍耐什么,一张过分苍白的脸染上了红晕,带着点不可言喻的诱惑。
宋青见躲在暗处,端着杯酒保刚挑的酒,颜色透明但后劲十足,斜着眼看着宋雾的变化,轻声对旁边的人说,"告诉他们,今天演出照常进行。"
"靓姐,这能行吗?我看你姐姐好像不太舒服……"
宋青见白了一眼过去,不满的哼了下,"你懂我姐还是我懂,叫你去你就去!"
她的好姐姐宋雾,喝酒只能喝到醉死,要不然,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而吧台旁,宋雾眼神渐渐变得妖冶,她伸手脱了西装外套,里面穿的是紧身背心,白皙光滑的直角肩暴露在外。
一时间,周身的各式各样的眼光投了过来。
宋雾腰细,算得上是全身上下最诱惑人的一点。
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想从眼前的重影中找到宋青见的身影,却发现脑子里一片浆糊,人儿像是带了火一般,烧的她浑身难受。
耳边有人吹口哨,宋雾仅存的理智睨了一眼过去,本是极其冷淡的一眼,却因染了酒精,变得不可言喻起来。
尤物。
天生的尤物,当一个清冷的高岭之花学会了撩人,才是最勾人的。
宋青见看时机成熟,连忙凑了过去,刚刚触碰到女人的肩膀,却被宋雾反手拍开,宋青见捂着手臂,可怜巴巴的说,"姐,我是青见!"
宋雾找回了一点理智,眯着眼打量她,然后沉声,"带我回溪庭。"
宋青见敷衍的回了几句,然后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旁边的大汉连忙帮着宋青见扶着宋雾,往一旁的化妆间走去。
等宋雾安安稳稳的坐在了椅子上后,宋青见双手抱臂,笑着对周边的人说,"这次你们有眼福啦……"
红唇,短皮裙,缎面背心。
宋雾迷茫的望着镜子内的人,只觉得大脑皮层像是在蹦迪一般,把她的神经扯得一跳一跳的,她不适的想要说话,吐出声的却是喘息。
像是被人推出了房间,她撑着柱子,茫然的望着四周沸腾的人群,身体里的不安因子一个接着一个像是要倾巢而出。
钢管舞的鼓点节奏又快又烈,她双手撑着冰凉的钢管,耳边的叫好声不断地传递过来,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叠……
"小宋总,跳啊!"
"对啊,不是说为了容烬什么都愿意做吗?那你他妈跳啊!"
"宋总!宋总!钢管舞!"
……
一瞬间,女人的眼底有着泛着沸腾的烈火,她瘫软手反攻为主,往钢管上一点点地攀爬上去,漂亮的转弯,利落的勾腿--
腿上的肌肉生的标准又均衡,手上的动作有力又带着节奏。
台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女人的眼底漫着性感,轻轻一眼扫过去,便是万种风情。
角落里有人在暗中伺机观察,像是看的痴了,手里的烟快烧到指尖才反应了过来,掐灭了烟后,他缓缓念了一个名字,"宋、雾……"
而后台的房间里,宋青见淡淡的望着台上的女人,红唇微微一勾。
她的好姐姐宋雾,不喝酒就是高岭之花小宋总,出了名的冷美人,但要是喝的半醉不醉说是站街女也不未过,妩媚的连她都嫉妒。
如果喝的全醉,就如同一个死人,睡死后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个接着一个的"对不起",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不过这都没什么……
宋青见点了根烟,烟视媚行的笑着,等到有心人拍了视频,被姐夫看到了,就更有意思了……
宋雾是醒了后偷偷回来的,卸了脸上的妆,换上了正常的衣服,安安稳稳的继续被容烬禁足,本分又老实,不起浪,不作妖。
女人作妖,也必须要有观众才作的起来,容烬不在,她没什么兴致。
第六天的时候,等来的是大门落锁的声音,但却没等来容烬,宋雾面无表情的吃了几口早餐,然后走到全身镜前,素净的脸上毫无生机,她随手拿了支口红,涂好抿开后方才满意。
气色好一些才不会被公司里的人嚼舌根。
挎好中古包,套上淡绿色格纹西装外套,踩着几公分高跟才出了门。
刚到公司,一路的注目礼扫来,宋雾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冷冷冰冰的。
她没什么朋友,从不成群结队。
猪狗牛羊,才需要成群结队。
刚到办公室门口,秘书贴了过来,一如往常的告知行程,宋雾沉默的听着,直到身旁的人说完了还没走的时候,她才抬眼,"还有事?"
秘书咽了咽口水,"嘉实集团的邵总送了礼物过来。"
宋雾顺着她的眼光移向了礼盒,邵随之还是一如既往的铺张浪费,玫瑰红酒钻戒项链,什么浪费钱他买什么。
她不想收,但不会把这个烫手山芋推给别人,"你放着吧,下班我会找他谈。"
秘书如释重负的鞠躬离开,刚关上办公室的门时却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女人带着夸张的墨镜,只露出一张烈焰红唇,她唇廓漂亮,这样打扮起来更显独特,是一张足够上镜的脸。
"虞小姐,您还没预约。"
虞夏躲在墨镜里的眼划过一丝不耐烦,但嘴唇依旧扬起,一副好脾气的做派。
"烦请告知宋总,虞夏早已等候许久了。"
如果五分钟也算许久的话。
秘书为难的看了一眼紧紧关着的玻璃门,然后鼓起勇气朝着虞夏说,"抱歉,按照宋总今日行程表,四小时后才会空出时间,您看……"
明显的逐客令,虞夏不是傻子,听得出来。
她摘下墨镜,一脸和睦的样子,果真就坐在了大厅内的沙发上,再未有其他举动。
秘书心里松了口气,刚刚走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却没想到身后之人立马站了起来,悄无声息的走了几步就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然后迅速关上门。
虞夏背着手,唇稍勾起,对宋雾说,"你好啊,容太太。"
宋雾抬眼就看到了穿的清凉的虞夏。
后者莞尔,将墨镜随意的扔在了办公桌上,好巧不巧就盖住了宋雾正在办公的文件上。
"宋总,没想到追求者还是不减当初啊,还以为结个婚就能劝退一些呢……"
虞夏走到了礼盒旁,也不管宋雾怎么想的,徒手就开始拆礼盒。
"呵……这追求者野心勃勃呢……"虞夏转了转身子,将手里的礼物露给宋雾看。
是一枚戒指。
邵随之的心,昭然若揭。
虞夏长得很漂亮,是大众都会欣赏的那种漂亮,笑起来是媚态横生,不笑是情绪涌动,能成为当红花旦是她的本事。
这张脸,是上天给她赏饭吃。
她也的的确确将这碗饭吃的很好,比如勾搭容烬,她努了不少力。
宋雾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将桌子上的墨镜扔到了垃圾篓里,虞夏笑容瞬间僵掉,那是她昨天刚在Celine专柜买的,就这么被宋雾扔掉。
像是扔垃圾一样扔掉。
而宋雾还一脸与我无关的样子,继续办公,弄得她像个笑话。
"宋总靠山多,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呢……"
虞夏松了手,将戒指扔回了礼盒里,转了转高跟鞋,就在宋雾以为她闹够了要走的时候--
啪的一声--
她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足够响,也足够疼。
虞夏从小就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一巴掌不冰敷用药几天怕是好不了,但是若能把宋雾从容烬心里挤掉。
未尝不可。
她勾勾唇,眼泪却滑了下来,她天生就是做演员的料,眼泪说来就来,哭的梨花带雨。
口红被她反手擦掉,边缘模糊,整个妆面变得凌乱。
虞大美女哪有出丑的时候,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合适的一次。
在宋雾的注目下做完一系列动作,虞夏却丝毫没有一点惭愧,演员的高度自我修养,已经让她成功入戏成功被说服。
这巴掌,就是宋雾打的。
她含着眼泪,眼底那抹笑意被隐去,半掩着脸,从办公室匆匆离开。
宋雾望着她的身影,内心却是一片平静,虞夏看起来在小跑离开,一副怕丢脸的样子,但碰上迎面走来的人时却总会稍顿一下。
像是巴不得别人看清楚她的惨样,博取同情,抹黑宋雾。
宋雾移开目光,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嘲意,容烬换女人如换衣服,却总有衣服仗着自己是当季新款挑战容烬的忍耐度。
但容烬是什么人,是有着极度洁癖,定期丢弃衣服的人。
下班后,宋雾一路是走回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走给谁看的,路上空着的计程车有很多,但她却吝啬伸手,硬生生的走回溪庭。
她也不是没有车,不过是容烬曾经心情大好送她的,她现在不愿意开了。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有病,病得不轻。
脚踝被高跟鞋折磨的够惨,隐隐泛着红色,宋雾眼神无波无澜,仿若无事的继续走。
菲佣恭恭敬敬的打开大门,宋雾迟钝的走进。
今天的溪庭与往日不同,同样是安静,但今天用寂静形容更为贴切。
掰掰手指头,她猜测大抵是容烬回来了。
宋雾推开门,大厅的灯光一束束的打在了她的脸上,与此同时,沙发主位上坐着的人,也微微一动。
一道犀利的目光扫了过来,宋雾扯了扯唇角,边走进来边敷衍的打招呼。
"你好啊,老公。"
容烬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是这样丝毫不避讳的凝视着她,宋雾不自觉地避开目光,他身上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邪气,让人禁不住屏气凝神,生怕稍不留意被卷入眼底漩涡。
他太过危险,没人敢正面迎上,自从墓园回来后,宋雾与他更像是在对峙着什么,谁都不肯后退,谁也不愿低头。
而"老公"两个字像是冰渣子一般,让容烬的眸子更暗一寸。
宋雾并没有在意容烬对她显而易见的讨厌,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桌子上的策划书,眼神稍微敛起。
她唇角不自觉的下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上面是容氏最新的企业形象代言人的策划,其中女主角的演员还有待商榷,所以企划书上附带了许多当红小花旦的照片。
但宋雾看来,容烬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在"虞夏"那栏上,有几条很明显的铅笔留下的痕迹,而桌子上正好放着一支铅笔。
容烬选虞夏的理由,宋雾心知肚明。
"容烬,你最近选女人的眼光还真是丝毫不避讳。"
虞夏的脸,跟言岁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眉眼脸型都大致相似,如果说这是言岁同胞姐妹她都信。
他在给她下马威,宋雾知道。
宋雾淡淡的站着,看着容烬将合同关上,然后吐字极慢的说,"容烬,要不打个商量吧?"
容烬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想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你要是选虞夏,我就从宋总这个位置上下来。"
容氏虽说姓容,但大半人却只认得宋雾,要是宋雾离职,给容氏的打击不言而喻。
理智上,情理上,容烬没有选虞夏的理由。
宋雾心里笃定这个答案,给容烬倒了杯茶,望着茶叶在水上打圈,笑了笑,"我这算是帮你清理了个隐患,免得日后她还要怪你始乱终弃。"
可后者只是莞尔一笑,伸手拿起茶杯,轻抿,"不劳烦宋总了。"
宋雾脊背僵直,冷冷的望了容烬一眼,他的眸子深邃漆黑,宋雾不自觉地撇开目光。
而容烬却不紧不慢的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扔在了宋雾面前。
"那就烦请小宋总先自行清理门户吧,我出手的话,或许就不大好看了。"
轻飘飘的纸上记载了宋青见每一笔的账单,小到聚餐费,大到租借演唱会场地,笔笔不落,宋雾拿起账单,白皙的手泛着青筋。
她缓缓地转身,正欲离开,身后那个不依不饶地声音却再次响起……
"邵随之送的戒指,不如就扔了吧?"
宋青见被叫到溪庭,来之前深呼吸了好几次,要是宋雾问起钢管舞的事,那就一问三不知,自己是被逼的无奈的有苦衷的。
下定决心后,宋青见敲开了书房的门。
宋雾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而后垂眸,白皙到血管清晰可见的手翻着抽屉,翻出两张密密麻麻的账单,扔在了宋青见面前,淡淡地说,
"这是你这一个月的开销对吧?"
宋青见立马顿住,整个人像是凝固了一般,迟久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很久,她才嗫喏出声,"玩乐队确实花钱了些……"
她知道,这笔数字如同庞然大物,但她万万没想到宋雾竟然每一笔都做了详细的记录,详细到像是监视了她一般。
宋雾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分纠缠,而是继续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票,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眼尖的宋青见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什么票,是她最喜爱的小众乐队的演唱会门票,乐队受众少自然也没有租够大的场子,所以门票也是一票难求。
她托人四处抢,甚至找了黄牛高价询价,但还是一无所获。
而她的好姐姐,弄到了十张。
她不自觉地拿起票,还未来得及开心,却在下一秒懂了宋雾的意图,果不其然,宋雾轻声说,"正好去苏州散心,晚一点回也没事。"
宋青见捏着票,笑起来的嘴角僵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宋雾一直都是这样,永远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模样,看着让人不会心生亲近的模样。
虞夏花容氏的钱比她更大手大脚,穿衣向来都是一天几套轮着换,首饰更是满天飞,算得上是花钱比烧纸还快的主。
而她不过是为了养活乐队,弄个兴趣爱好而已,宋雾就巴不得把她赶得远远的。
"姐姐,有本事别窝里横啊。"
宋青见捏着票笑出了声,耳骨上的耳钉被光射的发亮,照的宋雾眼疼。
"我可没虞夏花钱花的狠呢,我好歹也是跟容氏沾亲带故的人,她虞夏算个什么东西,花容家的钱,你这个当家的连声气都不敢出?"
"闭嘴!"
这一巴掌来的突然,宋青见没有招架住,硬生生的往后面退了两步才站稳,随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宋雾。
在她的印象里,清醒的宋雾一贯理智冷静,从来不会做那些她认为不体面的事情。
这一巴掌出乎意料。
宋青见"呵"了一声,收起了面前的东西,重重的踩着地板走了,留给宋雾的是一个响亮的关门声。
很累,很累。
账单是容烬留下的,意思不言而喻,而门票是她给宋青见准备的生日礼物,却扮演了遣送票的角色。
宋雾脑子里萌生了二十多年里从未有过的念头,她抿唇,离开了溪庭。
这天夜晚风很烈,月亮乌蒙,是明天会下雨的征兆,宋雾捏紧了方向盘,眼前被雨刷过的夜景清晰,耳旁是导航的标准女音。
而目的地是,蓝水湾。
结婚近一个月以来,这是第一次宋雾主动找容烬。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她有夜盲症。
窗外闪电刺眼,雷鸣轰响,眼前的景色像是被割据,一劈两半,宋雾迟钝的掌握着方向盘,导航的声音一遍一遍的重复: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咖啡因作祟,人的神经被拉绷到极限,女人眼眶充斥着红血丝,刹车明明早已经踩到底,可整个车子依旧是不受控制往前冲。
溪庭走的是盘山公路,一个不小心,坠山而死。
女人眼底蓄着水色,一又是一脚刹车--
电光火石之间,万籁俱寂。
阖眼的前一秒,宋雾眼里却看到一个身子颀长的人走过来,逆光,长身玉立。
她觉得是容烬,而后倏地笑出了声。
宋雾啊宋雾,你真他妈爱惨了容烬。
唇角的笑意渐渐褪去,双眼阖起。
这场京州十年来屈指可数的一场大雨,下的猛烈,下的搅人清梦。
宋雾醒来的时候,周身陷入白色,病房装潢单调清冷,却远远没有她一半的冷。
意识像是出现差错,昏迷的前一秒,她分明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肩膀宽阔,西服笔挺,身上带着不刺鼻的烟草香味。
头疼欲裂,她停止继续思考,揉了揉太阳穴,却听到了电视机的播放声……
墙壁上挂着电视,切换的是娱乐频道,正在大肆传扬虞夏的花边新闻,来来去去的也就那几件豪门秘辛。
比如,虞夏跟容烬很早就认识,甚至有人在网上曝光了照片,舆论立马一边倒,说宋雾是小三上位,好不风光。
好事者把宋雾打了虞夏一巴掌的故事贴了上去,看看哪边的风吹得更盛。
毫无疑问,有着粉丝基础的虞夏占着上风,将宋雾踩得死死的,宋雾坐在病床上,看着电视上花里胡哨的编篡,居然看笑了。
那张所谓的虞夏跟容烬的合照,宋雾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为什么呢?
因为那张照片是她拍的,男主人公是容烬没错,但女主人公,是言岁。
宋雾疲惫的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想要关掉电视,却在下一秒顿住,电视机屏幕上滚动着一行字,而里面西装革履的男人,是容烬。
电视里的容烬目光坚定,眼神撇去了平日里的那股随意,认真到禁欲,声线玄寒,语调四平八稳,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我十分爱我的太太,"
……
后面太过官方的话宋雾过滤掉了,她望着电视机上的容烬,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从未听过容烬亲口对她说过那三个字,却在电视机上,隔着媒介听到了容烬说爱她。
明明知道他的演讲稿是公关团队连夜赶造的,明明知道他在发言前对稿子内容一概不知,可她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这个新婚当夜在蓝水湾买了套别墅,结婚半个月圈禁了新娘十天,墓园那天亲口说妻子"恶心"的男人,此时此刻对着千万媒体朗声说,"我爱她。"
真廉价啊。
宋雾淡淡的想着,随手按了红键,电视机归于黑屏。
她在等容烬派人过来,门外倏然响起敲门声,宋雾一颗心被悬起来,轻声,"请进。"
是护士。
护士刚走进来,正好撞进了宋雾的眼底,她手微微一抖,望着宋雾说,"您!您是不是容……"
宋雾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护士识趣的闭了嘴,但还是满眼好奇的望着宋雾,像是在悄悄打量。
输完液离开的时候,护士将门关紧,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容太太怎么和八卦视频里跳钢管舞的女人有些像呢……
护士摇了摇头,抬眸却看到了面前的男人,一时噤若寒蝉。
男人的眼神危险,带着丝丝入扣的凉意,身上亦带着凛冽的味道,他缓缓摆了摆手,护士连忙低头离开。
容烬的手掌覆上门柄,轻轻一扭发出声响,里面的人立马直起背,望着门口。
两人四目相对,电视机里还放着他振振有词的"我爱我太太"宣言,而现实里,能好好说句话不吵架都难。
男人走进来的时候,手里玩弄着一个录像带,腾出手拉开椅子坐下,将录像带扔在了宋雾面前,声音带着讥诮,"宋总真是好精力啊,跛着腿都要给别人跳舞助兴呢。"
上次的事情被发现了……
火辣辣的感觉漫上脸颊,宋雾暗里捏住了衣服,手心里的汗水一点点的渗出来。
看着宋雾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容烬莫名的有些快感,他站起来按停了电视机,将光盘放了进去,倏地,屏幕从黑变成五颜六色。
嘈杂的声音让她以为有人在医院蹦迪。
宋雾抿着唇,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她凝视着电视上的自己,看着她自己一点点的扭动腰肢,攀爬着钢管,还向台下观众索吻。
娇、艳、欲、滴。四个字,她生动诠释。
啪的一声,容烬摁了暂停键,然后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睨着宋雾说,"既然这么会跳,装什么清纯啊?"
平日里的宋雾,横看竖看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冰山美人的称号挂了几年没人敢说个"不"字。
而视频里的宋雾,倒像是个迪厅老手,混得很开的那种。
容烬望着宋雾被一圈一圈包扎的腿,话语里掀起丝丝嘲意,"没想到连大门的锁都圈不住你,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男人随意的瞥了眼宋雾不太好看的脸色,然后起身,丢下一句话,"明天起就上班吧,一周时间够你恢复了吧?"
宋雾看着容烬离开的步子,望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跳这个吗?"
从小老实本分,连网吧都没去过,蹦迪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人,为什么会跳钢管舞?
容烬回头,看了眼眼底湿润的女人,回敬道,"不感兴趣。"
四个字,扎得宋雾心头一片血淋淋。
容氏大楼,宋雾手里的事情堆积了很多,熬了两天夜也没处理完,她住院了一周,容烬却没有将她的事情分派给任何一个人。
那一堆陈积如山的文件,为宋雾完完整整留到了出院。
娱乐新闻上的虞夏倒是在国外玩的风生水起,而前几天宋雾也瞥见了助理为容烬订的机票,目的地跟虞夏的一样。
她并未多问,自讨没趣不是她的风格。
不过,自己人和别人,容烬的区别对待显而易见。
临近傍晚,宋雾看了眼表,她食欲向来不振,但耐不住生物钟作祟。
女人叹了口气,拎包走人,顺便还不忘关灯。
出了大楼,却看到熟悉的车停靠在门口,宋雾再瞎也不能熟视无睹的走过去,只好走向车的方向,耐心的敲了敲车门。
车窗缓缓落下,邵随之的侧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立体俊朗,说话也不太着调,"约吗?"
邵随之放着嘉实不管,跑到容氏来接人下班,宋雾可怜嘉实集团昏君当道。
包里还有邵随之的戒指,眼看着宋雾翻找,邵随之敛了笑,"你不上车我不收。"
宋雾没有矫情,伸手开门上了副驾,继续翻。
邵随之面无表情的开动引擎,一个急转弯,宋雾翻找的手被迫停止。
原以为女人会识相的不再找戒指,但没想到宋雾依旧一根筋的继续找。
等找到以后,她将东西放在了屉子里,然后说,"停车吧,还给你了。"
"我不收。"
"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我不收。"
"我要下车。"
……
宋雾拎包下车后,踩着几公分的高跟鞋噔噔作响,目光看着一家油烟味很重的小摊铺子,站定,然后对身后的人说,"请客,我要吃牛肉面。"
她不是做作,她是真的饿了,全程吃的浑然忘我。
干净利落的吃完面后,宋雾习惯性的将手往包里面探,摸了两三下像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正准备低头找的时候,她脊背瞬间僵直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邵随之自然也发现了她的不寻常,但并未多想,只是问,"掉了东西?"
宋雾扯了扯唇角,"找卫生纸而已。"
女人的眼眸暗了暗,大抵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找什么。
十多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改得了的。
有些东西,深入骨髓,早就融成了潜意识的一部分。
她在找眼镜盒。
但她似乎忘记了一年前她做了手术,早就不需要眼镜了。
宋雾敛眉,起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响起一句话,宋雾听完后脚步一顿,回眸深深望了邵随之一眼……
"宋雾,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的心思,我可以帮你。"
女人站定,将包放在了桌子上,双手抱臂,闲适又散漫的问,"我倒想问问您,我的心思是什么?"
邵随之笑了笑,目光游移在宋雾的身上,"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么幸苦卖力的为容氏工作,就是为了当一个被人操纵的小宋总吧?"
不好意思,她还真是。
宋雾抬眼,冷淡的开口,"邵总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话音刚落,她抬脚就走出了面馆。
似乎,又恢复了身体的某个体制,变成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样子。
邵随之暗叹她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结了帐后也走出了面馆,他眯了眯眼,望着人行道上的单薄身影。
那女人渐行渐远,没有回头,步子不急不慢,但看得出来气质俱佳。
他的朋友曾经见过宋雾,私底下还说过他的眼光越来越差,宋雾前不够突后不够翘,远比夜店里的辣妹输远了,戏谑邵随之真没意思。
可偏偏,邵随之就是看上了。
宋雾不是浓眉大眼的长相,也不是楚楚动人小女人,可偏偏有股别人学不来的风情,对于男人而言,太过成熟的女人看起来风尘,青涩的女人呢又难以动心。
而宋雾却是,适中。
多一份庸俗,少一分寡淡。
细弯眉,丹凤眼,鼻子不高,唇上的颜色总是淡红的。
而脸型是十足十的瓜子脸,尤其是下巴,很尖。
这张脸谈不上性感,也谈不上清纯,但足够女人。
硬是要从宋雾身上找优点,那就是足够白,白的让人嫉妒。
等到连宋雾的人影都看不到后,邵随之才慢悠悠的收回目光,单手打开车门,弯腰进去后笑了笑。
结婚了又怎么样,来日方长嘛。
宋雾回到溪庭的时候,容烬在等她吃饭,五姨饭菜做了很久了,冷了热热了冷,色泽都变了样。
这是容烬第一次等她吃饭,她有些不适应,徒然生出一丝受宠若惊。
宋雾坐在座位上,第一话就是:"有什么事吗?"
容烬漠然,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声音玄寒,"我不能和我的妻子在家吃饭吗?"
宋雾缓缓点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知何时,两个人的关系像是脆了的玻璃胶,一掰就断,摇摇欲坠,明明之前稳如凝铁。
这一顿饭宋雾吃的食不知味,她刚搁下筷子耳旁却响起一道声音。
"你吃过了?"
容烬淡淡的瞥了一眼宋雾的碗,笃定的意味不言而喻。
宋雾懒得欺骗,任何谎言在容烬面前都撑不过几秒,于是点了头。
容烬并未再多问,随后也放下了筷子,仿佛跟她共进餐的兴致也不高,起身从书房里拿出了合同。
"我签了虞夏。"
一句话,打的宋雾脸疼,她明明前段时间刚跟容烬提过要求,甚至隐隐觉得容烬到底还是理智居上。
选虞夏还是逼她离开。
可容烬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就选了虞夏,因为合同上落款的日期赫然是那天晚上。
宋雾笑了,她都不配作为一个选项被他衡量。
"容烬,我有没有说过,我和她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嗯。"
宋雾仰头,眼底已然淡淡浮起红色,像是熬夜留下的痕迹,又像是委屈。
容烬将合同扔在了餐桌上,转身坐在了沙发上泡茶,声音很浅,但足够让宋雾振聋发聩。
"宋雾,你离得开我吗?"
离不开。
答案昭然若揭,容烬茶已然泡好,甚至还为宋雾留了一杯,走的时候他拍了拍她的肩。
只留下一句话。
"为容氏好好干。"
他泡的茶还在桌子上,无人动过,但他的人却不知在哪里流连忘返,宋雾走过去,眼底酸涩,却还是拿起了容烬为她泡的茶,一饮而尽。
倏地,宋雾眼眶通红,像是被热水烫到失控,五姨看到后连忙说年轻人不懂照顾身体,喝烫茶伤喉咙。
殊不知,这杯茶容烬是用冷水泡的。
宋雾擦干眼泪,回头将合同仔仔细细的翻看,策划书的工作人员的名字,赫然是她自己。
八竿子打不着的工作,容烬指名道姓让宋雾来,宋雾认命的点了头,利落的收拾好,往书房走去。
习惯了,还有什么不能勉强的呢?
从前,容烬被客户灌酒灌到医院,却不让宋雾陪同,原因是客户又指名道姓让小宋总继续陪。
她喝过容烬喝不下的酒。
从前,容烬被逼债的人逼到一度想一了百了,是宋雾在高台拉住他,质问他言岁的死算谁的。
她接过容烬曾想放弃的人生。
现在不过是帮容烬塞进来一个女人而已,简单又轻松,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宋雾坐在书案前,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在认认真真的做虞夏的宣传策划,仿若真的公事公办,一点怨恨都没有。
或许只有五姨知道,在她收拾卧室的时候,卧室的枕头**一大片。
在每一个破晓的凌晨,宋雾从未睡着,回忆席卷而来,言岁的笑容在她脑海里不断地回放停止,再继续播放。
宋雾有时候会想,当初她是不是错了,如果死的不是言岁就好了。
容氏大楼,原本肃冷的环境被一个工作调动躁动的人人不安,宋雾刚来公司的时候就受到了各类人的注目礼,有同情,有看好戏,有漠然。
她抿唇,不咸不淡的问秘书行程,后者嗫喏半天,宋雾眼底已有愠怒。
谁人不知小宋总行事果敢狠戾,容不得半分拖拉懈怠,宋雾正欲开口,却被秘书截了先。
"宋总,容董将您的工作调动为企划部部长。"
宋雾倏地回声,"不可能。"
女人一时的语调尖锐,惊得秘书后退半步。
当白底黑字的调动书摆在宋雾面前,她才哑然,手指发冷的拿出手机,摁下几个数字跳出来容烬的姓名时,她却黑屏了。
她没有底气反抗,容烬给的,她只能心甘情愿受着。
宋雾一声不吭的走进办公室收拾东西,看样子像是丝毫没有受挫,刚准备转身离开时,却碰上了迎面走来的女人。
女人身子摇曳,风情万种,将祸水两个字刻在脸上。
虞夏依旧穿的清凉,真丝吊带长裙,慵懒又蛊惑,想给宋雾看的"痕迹"一点都没少。
锁骨上的腰痕,腰间的掐痕,嘴上的红肿。
就差给她看私密地带了。
虞夏那点蹩脚的小心思也懒得遮掩,她就是要大大方方给宋雾看清楚身上的痕迹,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想录下来让宋雾好好欣赏。
毕竟能让骄傲的宋雾吃瘪的机会,真的很少。
虞夏驾轻就熟的走了进来,仿若容氏是自己家,宋雾的办公室是自己的卧室一样,随意的很。
"小宋总,我可听说您让容烬做了个选择呢……"
宋雾淡淡瞥了一眼笑得不可一世的虞夏,面上没有半分表情泄露。
"不过挺可惜的哈,我也没想到容烬会选我。"
讽刺的意味显而易见,虞夏看着宋雾抱着纸盒子,故作诧异的继续问,"小宋总这是干什么?难道因为这件事就要自己辞职?"
虞夏演技故作浮夸,身子还一扭一扭的荡过来,伸手就准备摸一摸宋雾的肩膀。
咚--
宋雾手上端着的纸箱应声落下,她松了手,迅速反手捏过虞夏的细胳膊,抵在墙上,后者还来不及反应就疼的面目狰狞怒目圆睁,大喊宋雾"疯子"。
虞夏整个正面可笑的贴着墙,一只手在空中扑腾妄想打到宋雾,而另一只手被宋雾死死的禁锢在手里。
宋雾不过只是不轻不重的继续将虞夏的胳膊逆时针扭着,直到到达虞夏身体柔软度极限后,她又多扭了一分,疼的虞夏另一只手不停的拍打着墙壁。
"宋雾,你给我松开!要不然容烬一定饶不了你。"
这句话一点也没有让宋雾退缩半步,女人嘴里一边随口说"我好怕哦。"一边继续扭着虞夏的胳膊。
如果是平日,宋雾还要防着对方下盘的突袭,但今日的虞夏踩着十公分的高跟,腾出脚都显得困难,更别说偷袭她了。
虞夏能站稳就很不错了。
宋雾看着虞夏涨红的脸,恻隐之心渐起,却又多扭了一下,痛的虞夏破口大骂。
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从来学不会适可而止。
她宋雾只会对容烬低眉顺眼,还没落魄到阿猫阿狗跳在头顶上作案,宋雾的指甲狠狠的嵌入虞夏的肉里,轻飘飘的问,"你知道为什么容烬想上你吗?"
急红眼的虞夏正欲反讽几句,却在看到宋雾的脸时,一时噤了声……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宋雾,传闻中的宋雾知书达理,教养极好,克己自持四个字像是封印一样,没人见过宋雾失态的样子。
而面前的宋雾,眼神狠戾,一双丹凤眼又媚又妖的翘着,嘴唇翕动,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字字珠玑。
虞夏透过宋雾,嗅到了一丝嗜血的味道……
眼看着虞夏一副吓呆了的样子,宋雾那一点点兴致也浇没了,她松开手,面前的人像是失去了重心,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呆滞地坐在瓷砖上。
宋雾双手环臂,淡淡地说,"因为你整的好。"
虞夏一瞬间脊背僵直,身后凉风阵阵,像是有蛇信子在背后骚动着--
从出道开始,虞夏走的就是纯天然美女的人设,甚至拿着这个通稿压过了很多整容脸,圈内圈外都没人知道她其实动过脸。
宋雾怎么可能知道她动了!?
半晌,宋雾整理好地上的纸箱,起身离开的时候,轻声,"所以说,乖一点。"
别作妖,别,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