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的夜晚,暴雪如期而至。
与严臻母女告别,梁阶驱车到达南岸。
他解开安全带,拿过身旁的一张绿色卡片,卡片薄薄的浮现红唇印记,飘散着冷香,内页写着:梁总,今晚好好陪前妻,我会想你的。
被岑和霜的小把戏气笑。
拿着卡片,梁阶下车,走进房间。
室内的恒温驱散寒冷,专属于女人的香气充斥角角落落,每次从这儿离开都很麻烦,要特意换衣洗澡,在冷风里吹上一会儿。
卧室里。
岑和霜换下了裙装,洗过澡,她偏着头,湿发垂在一侧,如纱般的月色拢在她光洁的皮肤上,听闻脚步声,她眼眸微抬,像是什么都没看到般收回。
腔调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委屈与醋意,“今天可是梁小姐的生日,梁老板不在家陪女儿,怎么有心情来找我呢?”
梁阶踏着昏暗的光线走近,凛冽的五官一丝丝分明,眉心却有几道难见的褶皱。
一抬头,将卡片扔到岑和霜身上,开口便是兴师问罪的口吻,“我允许你送礼物过去了?”
岑和霜头都不抬,继续用精油擦拭自己的发尾,“没有啊。”
说完。
她又补充,“但怎么着我也算是梁小姐的小妈,送个生日礼物而已,不过分啊。”
梁阶淡漠的表象撕裂,大掌拢住她的半张脸抬起,与她对视,“岑和霜,你还要不要脸?”
他骂人。
岑和霜却还笑得出来,不仅笑了,又伸出殷红的舌尖,扫过他的指尖,眼神直勾着他凉薄的目光,手搭在他皮带的金属扣上,缓缓半跪了下去。
正想要替梁阶解开束缚,却被他掐着脖子扔到了沙发上,她被绵软的底座弹了下,呼吸立刻感到发紧,大脑缺氧,视线昏黑。
梁阶覆身上来,冰凉的手掌死死握着她纤细而脆弱的脖颈,再捏得紧一些,就能要了她的命。
“少在她们面前出现,最后一次警告你。”
面对生命的威胁,岑和霜照旧没心没肺,“我只是送个礼物而已,怎么就让梁总这么生气?”
她喉咙紧得咳嗽两声,“何况你们都离婚了,还是你从来没打算公开我们的关系?”
梁阶疼女儿。
为了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就算离了婚,也会时常露面,梁若生日,他照旧出席,扮演一个好爸爸的形象。
偏偏对她,如此刻薄。
梁阶加重掌中力气,“你听不懂我的话?”
“你想要我的命吗?”岑和霜微微张开唇瓣,靠嘴呼吸,不要命的奚落他,“反正岑家那么多人都被你弄死了,也不差我这一条。”
她睫羽垂下,视死如归。
死亡却没降临,倒是张着的唇被梁阶死死堵住,他的手下滑,解开她的腰带。
岑和霜没有挣扎,惯性的去做一只漂亮却没有灵魂的洋娃娃,梁阶想要怎么对她,她就只有接受的份儿。
反抗的下场,只会更惨烈。
梁阶倒是维持着斯文相儿,只有衬衫领口被扯掉了一颗纽扣,反观岑和霜,像是被一个三岁小孩儿折腾坏的玩具,全身找不出几处好地方。
她微喘着气,侧躺在雪白的枕头上,看着梁阶唇齿间叼着一根烟,单手将腕表戴好,拿下烟抖了抖灰,行云流水的像是个高级嫖客,穿戴好,又成了那个身居高位,西装革履的败类。
“既然要回去,还来找我做什么?”
这是小性子的话。
梁阶按灭了烟,指腹还残留着苦涩的气息,直直按在岑和霜唇上,“你要是个哑巴该多好?”
她的小表情活灵活现,像是在疑惑什么,“可你刚才还说我声音好听呢。”
梁阶轻声嗤笑,覆在她耳边骂了句脏话。
勾缠着他的脖颈,岑和霜将人又搂住,跌进温柔乡中,沉溺至死,她指尖灵巧,一层层剥掉他道貌岸然的皮囊,跟着她一起堕落。
自从岑和霜治好病归国,梁阶数不清自己多少次在她这里留宿,因而食言于严臻,这个女人仿若一味毒,一旦触碰,就会情难自禁地上瘾。
耳边的呼吸声趋于平稳,梁阶沉睡时,面容要清冷许多,岑和霜在他肩头睁开眼睛,眼底清明一片,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自己闭上眼睛,拍下了几张照片。
在梁阶进来前,手机则处于录音状态。
这些东西,足以让他身败名裂,岑和霜比谁都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天光大亮。
梁阶比岑和霜先行离开,他今早有项目交流会需要亲自出席,岑和霜紧随其后出现在会议室。
身为梁阶的秘书之一,她手头上的工作却是最轻松的,端茶倒水,整理会议记录,被称为梁阶所有秘书里的花瓶,负责美貌就好。
将茶水依次摆放到各位老总面前,唯有蒋副总颔首道谢,“辛苦岑秘书。”
岑和霜莞尔一笑,“不客气。”
扭动着腰,她又将茶水放到梁阶面前,他掩眸,食指抵着太阳穴,略显疲惫。
辛勤劳作了一整晚,是要累的。
他没看她一眼,跟她陌生得真像是领导与下属那般。
送完茶水,岑和霜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录音与电脑,专心记录着会议重点,圆润嫩白的指尖敲打着键盘,声响均匀而又悦耳,一条弹出的信息框打破这片平衡。
蒋渡:【岑秘书,午饭能约你一起吗?】
察觉到折射而来的灼热目光,岑和霜没有抬头,却是轻笑一声,佯装记录,却是在回复消息:【蒋副总,现在是工作时间。】
蒋渡唇角勾起,心思都扑在了美人身上,【怎么,工作时间就不能约你了?】
岑和霜:【我的荣幸。】
岑和霜余光瞥向他,他的笑风流又玩世不恭,像是对她胜券在握,两人的眼神交流很细致入微,可对于敏感多疑的梁阶来说,不难发现。
他用钢笔敲了敲桌子,语调低沉,打断了项目专员的演讲,“下一组。”
后半程会议蒋渡显得焦躁难耐,大半时间都留在观赏岑和霜上面。
她是他见过少有的能将刻板的职业套装穿得这样韵味而风情的女人,身材不干瘦,很匀称,领口开着一枚扣子,弯腰递茶时,身体下沉,藏在单薄衣物下的春光似有若无的勾着人。
到会议结束,蒋渡都在怀念岑秘书发尾扫过他脖颈的**触感。
岑和霜跟着梁阶走出会议室,临走前不忘给蒋渡一个暧昧眼神。
“还不走?”
男人锐利不悦的嗓音响起,打断他们的眼神交流,“会议记录五分钟内发我邮箱。”
这像是为难,岑和霜微怔,“可我还要整理一下。”
“开会的时候在做什么?”
梁阶灵魂拷问,岑和霜只敢在心里答:在跟别的男人约呢。
他冷笑着,“公司不养闲人,要是这点工作都做不好,主动去人事办离职。”
真是容易生气啊。
岑和霜轻叹一口气,梁阶刚走远,蒋渡从会议室出来,他倒是懂得怜香惜玉,“被梁总教训了?”
岑和霜眼神楚楚可怜,“……是我业务能力太差。”
“别放在心上,他那个人对谁都是这样。”
被安慰过后,她又重拾信心,笑容明艳不少,“谢谢蒋副总,我会努力的。”
真刺眼。
梁阶合上百叶窗。
对着别的男人又哭又笑,工作的能力没有,勾搭男人的本事倒是厉害。
岑和霜手机响了声,接到梁阶的微信消息:【嫌五分钟太长?】
为了跟岑和霜吃饭,蒋渡费了些心思。
追女人,无非就是吃饭,送花,买礼物,岑和霜这样的女人是要特别一些,更要认真对待。
她到得稍晚一些,边走向座位,边拉扯过头发,遮住脖颈上新鲜的痕迹。
蒋渡为她拉开椅子,揶揄道:“怎么,梁总不肯放人?”
“要我修改了下会议记录,耽误了些时间,抱歉。”
“这怎么能怪你?”
蒋渡坐在她对面,将菜单递给她,“我点了些,你瞧瞧还需要些什么?”
岑和霜将菜单接过,低头专注在那些鲜艳的食物图片上寻找自己喜欢的,从她走进餐厅开始,蒋渡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正是午间,餐厅人不少。
岑和霜出现,其他女人却都黯然失色,如同她第一天出现在梁阶身边,梁阶用冷淡的脸介绍她:“这位是新入职的岑秘书,岑和霜。”
她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像是没看到梁阶其他那三个秘书咬牙切齿的模样。
“在梁总手下工作,很不容易吧?”
蒋渡没什么铺垫,目的显而易见。
岑和霜稍稍挽过耳边的碎发,露出圆润的耳廓,耳垂坠着枚珍珠,不以为意道:“梁总要求不高,是我没做好。”
“他可是出了名的严厉,不如我让他把你调到我身边?”
岑和霜笑着勾起眼角,“蒋副总,你又开我玩笑。”
“我是认真的。”
话落。
一声“小舅舅”间接为岑和霜解困,她与蒋渡一同循声看去,优雅温柔的女人面带笑意,望向那个正颠颠的朝着蒋渡跑来的粉团子,蒋渡反应倒是快,弯腰一把将梁若抱起,让她坐在腿上。
梁若下意识去拽蒋渡的衣领子,玩得欢快。
“若若,不可以没礼貌。”
对待家人,蒋渡有几分顽劣的痞气,“姐,没关系的,让若若玩。”
严臻走到餐桌旁,笑眼微垂,注意到坐在蒋渡对面的岑和霜,语速变慢,“这位是……”
“忘了介绍了,这位是姐夫的秘书,岑秘书。”
蒋渡的称呼转变的迅速,富含深意,“和霜,这位是我姐姐严臻,也是咱们梁总的妻子。”
梁阶跟严臻离婚的事少有人知,就连她的亲弟弟都被蒙在鼓里。
“岑秘书。”
严臻伸出手,那是一只不曾触碰过烟火气的手,白皙柔嫩,岑和霜起身,挽过头发,露出了脖颈上暧昧的红色斑点。
她搭上严臻的手,瞥见她指间那枚婚戒。
宝石闪烁耀眼,寓意婚姻永恒,这戒指她还戴着,梁阶却早不戴了。
岑和霜也向梁阶要过戒指,可彼时梁阶只是个穷学生,面对橱窗中六位数的钻戒,无动于衷道:“我买不起。”
等他发迹了,买得起了,却戴在别的女人手上。
严臻抽出手,岑和霜反应稍迟,“经常听梁总提起你,总算见到了真人,您真漂亮。”
“你也是。”
她很客套,游离在蒋渡跟岑和霜之间的眼神意味深长,似乎将她当成了蒋渡的女朋友。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她将梁若从蒋渡怀里抱走,哄着小孩子,“若若跟舅舅再见,我们下次再跟舅舅吃饭好不好?”
梁若很乖,眉宇间却没有梁阶的影子。
都说女儿像父亲,梁阶相貌上的优点可是半点没有遗传到梁若身上,小姑娘更像母亲多一点,圆润可爱,像是天使,机械地挥了挥手,“舅舅再见,姐姐再见。”
“那我先带着若若上去了。”
严臻这趟是要跟朋友吃饭,想打扰他们也没空,蒋渡却起身,有些神秘,“和霜,你先等我下,我有话单独跟我姐说。”
跟着严臻出去。
蒋渡陪着她等电梯,她这个弟弟是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这个岑小姐是你的新女朋友?”
“哪呢,这是我们第一次吃饭。”
严臻手掌划过梁若的马尾辫,怔了下,想到岑和霜脖子上的东西,果断道:“你没戏。”
“姐,我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
“同母异父,没多亲。”
蒋渡像是没听到,“你帮我跟姐夫说说,让和霜给我当秘书呗,近水楼台先得月,等我追到了,一定请你们吃饭。”
严臻语气没起伏,“不稀罕。”
“姐,你忍心看你弟弟孤独终老吗?”
冷哼了声,她不屑瞥向蒋渡,“忍心。”
他被噎了下。
电梯门打开,严臻带着梁若要进去,却被他一把拽住,“求求你了姐。”
眼看门就要关上。
严臻没工夫跟这个泼皮无赖纠缠,虽说她跟梁阶离了婚,可因为梁若,他对她们母女有着无限的包容。
她的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
“好,我会跟梁阶说,至于同不同意,就是他的事情了。”
蒋渡乐呵不少,“一个秘书而已,姐夫一定会成全我的。”
*
严臻的行动速度很快。
不到一天的时间,岑和霜便收到了调任通知,以邮件的方式通知她,没一点人情味。
仔细阅读一遍,她靠在椅背上,被气笑。
随便拿了叠文件装样子,去敲开梁阶办公室的门,岑和霜嗓音娇媚柔软,很有辨识度,他知道是她,却不屑一顾。
“什么事?”
岑和霜站在他面前,学会了示弱,“梁总,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梁阶:“没有。”
“那为什么突然派我去蒋副总那里?”
这行为等同于将他推到了别的男人身边。
问到了正题上,梁阶左右活动了僵硬的脖子,漫不经心,“他很欣赏你,跟着他好好做。”
他拖着尾音,意味深长。
“可我还是想跟着梁总。”
“都跟他吃饭了,还跟着我做什么?”梁阶发笑,具有压迫感的眼神压制着岑和霜,“是个男人你就要勾搭,是吗?”
严臻亲自打电话来,替蒋渡要人,诚心可鉴,梁阶自然要成全。
岑和霜收起了柔弱的模样,“梁阶,你不讲理,许你跟前妻藕断丝连,不许我跟其他男人接触?”
“我哪儿不许?”
他笑得轻浮,轻昂下巴,“我这不是把你调到他身边了,好成全你们一对狗男女。”
百叶窗降着,没人能看到窗内所发生的所有。
岑和霜被羞辱的体无完肤,双眸泛红,泡着眼泪,她轻咬了下唇,不再争辩,走了出去。
-
岑和霜一贯是会哄人的。
这次却没做太多挣扎便去了蒋渡那里。
与蒋渡工作的确要比跟着梁阶轻松许多,他幽默风趣,很会逗人开心,岑和霜从刚开始的不情不愿到欣然接受,过程用了不到半个月。
这半个月间,梁阶像是故意使脸色,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更没踏足过她的住处,这样的冷落,从归国后,是头一次。
她因祸得福,难得有了自己的时间,不用像个金丝雀似的,守在这座精美的房子里,等着雇主光临。
岑和霜乐得自在。
她穿戴整齐,特地戴上了最昂贵的首饰,裙子是新买的,没刷梁阶的卡,用了自己三个月的工资。
前往墓园的路上买了束白菊,供奉到家人的墓碑前。
父亲母亲的墓挨着,照片慈眉善目,他们一生救助过不少贫困家庭学生,做尽善事,到头来却因救助了白眼狼,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岑和霜用极尽温柔的目光望向他们的照片,轻抹掉眼泪,苦笑道:“我不哭,免得让你们为我伤心。”
她说着,自言自语似的抬起手,将身上所带的装饰品露出来,“你们放心,我过得很好,看我穿的戴的,都很贵的。”
她曾是岑家的金枝玉叶,被岑家二老捧在掌心。
就算落魄,也不能被他们看到。
可如果让他们知道她还跟梁阶厮混在一起,一定会骂她是不肖子孙,丢岑家的脸。
岑和霜陷进过往的美好中,微微有些失神。
有人走近也没发现,女人声音满是惊喜,高昂着开口叫她,“和霜,真的是你吗?”
那音色熟悉。
岑和霜掠去一眼,眼底的喜悦一瞬即逝,又化为淡漠。
“你认错人了。”
她绕过去想走,却被拦住路,女人抓着她的手,有些难以置信,“我怎么会认错,是我俞晴啊,你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不认识。
她们一起长大,是最好的朋友,俞晴还提醒过她,梁阶不是好人,别陷太深。
后来岑家全家遭难,是她拜托自己的未婚夫,紧急将岑和霜送出国,免遭劫难,这样的恩情岑和霜没忘过。
俞晴握着她的手在颤抖,言语中很是自责,“你在怪我没有救出叔叔阿姨吗?我当时用了很多办法,求了很多人,可是都没用,我真的……”
“我没有怪你。”
坚硬的城墙被摧毁,纵使心再冷,也没办法对从前的朋友视而不见,还是这样真心待她的朋友。
怕她跑掉,俞晴拉着她的手没放松过。
“你这些年还好吗?”
岑和霜含着眼泪摇头,“我好得很。”
好到被关在医院,被当作疯子对待,治好病后,又被梁阶控制。
老友重逢,俞晴语气卑微到像是祈求,“和霜,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聊,行吗?”
时间有些晚。
可梁阶最近大概都不会到南岸去,她便没什么好怕的,“好,我们聊聊。”
*
在俞晴身上,岑和霜能体会到久违的温暖,她的话中饱含对她的关心。
这是自从岑家出事,她被所有人当作精神病歧视后从没有过的。
好友重逢固然可喜。
可喜悦过后,她还是要回到那个梁阶为她打造的金丝笼,做一只听话供他取乐的鸟儿。
到达南岸。
岑和霜甩下高跟鞋,将耳垂上的累赘摘下,这都是梁阶送的,她都当作垃圾对待,叮当乱响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
她按下灯光开关,乍然亮起的明光铺陈下来,房间内的男人突然暴露在眼下,岑和霜被吓得心脏颤了下。
她捂着心口,险些魂飞魄散。
“岑和霜,你这是做了多少亏心事?”
梁阶声带愠怒,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岑和霜,“新裙子?穿去给谁看?”
也许是因为见到了俞晴的缘故。
岑和霜疲于应付梁阶,敷衍至极,“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还以为梁总都把我忘了。”
“所以你就盛装打扮,去见蒋渡?”
将她调到蒋渡身边后,梁阶不止一次听到身边那群人讨论他们的暧昧,各个都在猜,岑和霜是什么时候搭上蒋渡的。
算起来,他有一阵子没来这儿,是该来教训教训她怎么安分守己,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情人。
岑和霜到他身边坐下,毕竟惹怒他对自己没好处,“我哪有去见蒋副总,你别血口喷人,我就是自己出去走走。”
“自己,穿成这个样子?”
“爱漂亮也有罪?”
她的伶牙俐齿梁阶早有领教,见他眸色阴沉,她又识相地抱住他的腰,嗔怪着:“我穿新裙子,你还是第一个见到的男人呢。”
第一个?
太可笑。
外面那些野男人早就看过了。
岑和霜一个女人,花言巧语用得却比男人更加熟练。
梁阶不信她的鬼话,沉声警告,“你知道骗我的下场?”
骗?
要论骗,谁能有他的骗术高超,不仅骗的岑和霜为他前赴后继,还骗得岑家覆灭,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字,真是稀奇。
岑和霜突然没了兴致,她将手从梁阶身上拿开,“你如果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这话是如此的熟悉。
当初岑父入狱,岑和霜找到梁阶,要他解释,他只冷漠地否认,再回以同样的话术。
这像一根刺,没什么杀伤力,却如鲠在喉。
梁阶被激怒,一把拽着岑和霜将她拉到怀里,钳制着她的下巴,她皮肤娇嫩,一捏就红,被迫与他对视着,“我养着你,是让你跟我这样说话的?”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岑和霜就该求饶服软,这次却一反常态,“我求着你养我了?”
“这是搭上蒋渡了,翅膀硬了?”
梁阶抬高她的脸,修长的脖颈跟着伸直,长裙吊带下滑,她在他怀里凌乱起来,“他可是个花花公子,弄到手了,还能稀罕你?”
“你不也是个二手货?”
这话刺到梁阶,他面庞覆上寒霜,“怎么,跟我在一起还委屈你了?”
“不委屈。”岑和霜疼得想哭,却又咬牙坚持,“只是梁总不怕被别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
梁阶似笑非笑,凑到她耳边,“有我怕的事吗?”
做多了恶事的人,又怎么会害怕报应,报应都不怕的人,更不会害怕这种小事情。
这次换岑和霜看向他。
“那下次见面,我可要把跟梁总的关系,告诉严小姐和梁若小朋友了?”
她用柔嫩的指尖轻抚过梁阶的唇角,像妖精的丝线,勾缠在他身上,他却坦然,“我倒是想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
梁阶成了第一个挣脱妖精蛊惑的男人。
他猛地将岑和霜从身上推开,稍稍整理领带,清冷面孔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明早收拾东西,跟我去临安。”
岑和霜轻抚裙摆,盖住自己的膝盖,坐姿几分妖娆,却是她天生固有的媚骨,“去临安做什么?”
“出差。”
她又笑,“我可是蒋副总的秘书,为什么要跟你出差?”
那点记仇的本领被她发挥的淋漓尽致,恨不得让梁阶亲口说出自己后悔把她给蒋渡这话,看着自己的女人跟自己的小舅子朝夕相处,其中苦楚,谁能清楚。
梁阶却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
“蒋渡是个什么东西,连他都要听我的,你觉得你有得选?”
岑和霜无话可说。
梁阶要走,她五指拽着他的袖扣,“上哪儿去?”
梁阶将她的手推开,“回家。”
在他走之前,她突然起身,赤脚踩在梁阶的皮鞋上,在他唇上辗转,察觉他防备降低,便忽然用自己的牙尖,咬破他的唇。
血沿着伤口流出。
梁阶感受到疼,用力推开岑和霜,用手背擦过唇角,太阳穴腾跳着。
岑和霜却很是得意,“梁总,好好想想要怎么跟严小姐解释吧。”
车辆驶入古北壹号。
跟严臻生活以后,梁阶便搬到了这儿,现在偶尔来这儿住上几晚,好骗过女儿的眼睛。
降下车窗,他吹着冷风,指间一根烟抽到一半。
稍动唇,被岑和霜咬出来的伤口便隐隐作痛。
这女人,属狗。
待身上专属女人的香气被吹淡,梁阶才回到家中,这次没在岑和霜那里留太久,归家的时间算是早的。
严臻正陪着梁若拼图,小姑娘嗓音软糯,仰着白净的小脸叫:“爸爸。”
梁阶随手将脱下的西服递给保姆,走到梁若面前要去摸她的脑袋,却被严臻抬手阻止,有些严厉道:“去洗手。”
梁阶对女儿露出委屈的表情。
他凑近了些,薄唇上的伤醒目许多。
严臻诧异道:“嘴巴怎么破了?”
梁阶若无其事地摸了摸。
“是吗?”
“是不是上火了?”
岑和霜那个女人,是挺让人上火的。
严臻站起来,对他身上的一点小伤都颇为着急,“得让陈姐熬点银耳羹,你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好,我等会来喝。”
他冷淡道完,去洗手间洗漱。
严臻望着他清瘦的背影,不禁操心地叹气,衣摆忽然被坐在地毯上的梁若拽了拽,她扑闪着明亮的眼睛,“妈妈,爸爸是被女人咬了吗?”
小孩子童言无忌,充满纯真。
严臻怔了下,忽然意识到什么。
隔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梁阶清洗手掌,听到严臻笑问女儿:“哪有女人啊,爸爸是上火了。”
“上次小舅舅这里流血,就是被八号小舅妈咬的!”
严臻被逗笑,“小舅舅跟爸爸可不一样。”
对女儿,严臻是宠溺的,鲜少疾言厉色,就算是这样严重的问题,也就是轻描淡写带过,至于梁阶在外面有没有女人,她可没有资格去管。
一早便要出差。
保姆做完银耳羹便去替梁阶收拾行李。
这样亲密的事情,该由严臻去做才对,可她却从不插手。
她捧着瓷白小碗,将银耳羹小口喂进梁若嘴里,梁阶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尝着。
“这次去临安要几天?”
“一周左右。”
严臻反应平平,“蒋渡去吗?多带些人,省的又喝得不省人事。”
挡酒的人是不可或缺的。
梁阶没隐瞒,“带了岑秘书,她酒量不错。”
“就是蒋渡开口跟你要的那个小岑?”
“是。”
“这下人家可要恨死你了,跟男朋友一周见不到。”
瓷勺抵在唇边,梁阶问,“男朋友?”
“不是吗?”岑和霜脖颈的红斑对严臻来说记忆深刻,更重要的是自己那个朝三暮四的弟弟还被蒙在鼓里,对着人家献殷勤,“都是女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也就蒋渡,够蠢的。”
她怎么也不会料到,那就是梁阶给岑和霜留下的痕迹。
严臻来了兴致,“倒是挺巧,她的岑,是岑家那个岑吗?”
“是。”
“要是岑家那个女孩儿还活着,也二十来岁了吧?”
谈起那段往事,梁阶语气很淡,“不清楚。”
“真惨,听说她看到自己母亲的死相,直接就被吓傻了。”
严臻心地善良,由衷感叹,“不管怎么说,岑家也资助过你念书,抽空去上柱香。”
银耳羹忽然变得腻味。
梁阶没喝完,“明早要去机场,我先休息了。”
望向梁若,他眸光温和了些,却少了亲昵,颇为官方地道了声,“若若晚安。”
出差在外要做些什么,岑和霜完全了解。
飞机在当晚落地。
岑和霜的房间在梁阶隔壁,他用房卡刷开门,没瞧身旁的女人一眼,话却是在对她说,“七点换好衣服,跟我应酬。”
她的行李箱内尽数都是崭新美丽的衣裙,大多是梁阶挑下,派人送到她那儿去的,作为工作所用。
被这些华美的衣装包裹,岑和霜便如同被系上蝴蝶结,打包好,送给别人的礼物。
她跟梁阶到得晚些。
包间内却极度安静,针落可闻。
岑和霜替梁阶打开门,他从她身边走过,衣冠楚楚,金尊玉贵,里面的所有人,都要看他脸色存活。
时光变换,曾几何时,他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寒门子弟,需要靠着岑家的资助读书,连一双白球鞋都买不起,站在岑和霜面前时,自卑得抬不起头,被她撩拨时,满心满眼想到的只有自己配不上岑家大小姐。
现如今。
岑和霜却需要依附他存活。
梁阶在首位坐下,身旁的位置则是留给岑和霜的,她挂着礼仪小姐般的微笑,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聊工作。
模糊间有人叫了梁总两声,谄媚地说着,“这次我们能度过难关,还要托梁总的福,我敬您一杯。”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托着一杯酒。
梁阶晦暗不明地掠过岑和霜一眼,提醒她,来活儿了。
这没人敢劝梁阶的酒,可该给的面子是要给的,岑和霜托起酒杯,场面话说得漂亮,人更漂亮,没有人会不买她的账,“我们梁总身体不太舒服,我来代劳。”
“应该的,应该的。”
她凑近,跟男人碰杯,一饮而尽,雪白的脖颈仰起,滚动两下,浓烈的酒精便下了肚。
“岑秘书好酒量,那我这杯……”
岑和霜没有啰嗦,微笑羞怯,行动却干脆果断,只想尽快结束这样的折磨。
酒精摧毁理智,胃中火辣辣的翻涌着,嗓子快要嘶哑,她垂眸看向身边的男人,他正跟其他人谈笑风生,并未在意她的死活。
她是岑家的人,那样骄傲,不可一世。
多少排着队要跟她喝一杯的富家子弟都被她拒之门外,落到了梁阶手里,他却要她陪这些脑满肥肠的男人喝酒。
恨不得将她的傲骨打碎,匍匐在他脚下求饶,他才能够平衡。
昏沉之间,席中有人喊了声,“岑秘书是不是醉了?”
岑和霜放下酒杯,轻触自己嘴角的酒汁,“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高跟鞋尖锐的敲击在地面上。
小跑着摸进了洗手间,推开隔间,反胃感上涌,岑和霜猛地吐出来,要将胃给掏空似的,她按下抽水键,虚弱的坐在地板上缓神。
她时间有限。
再痛苦也要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漱了口便要走回去,没走两步,遇到在外等待的梁阶,他单手夹着烟,一手拎着自己的西装外套,侧目看她。
岑和霜负着气,走过他身边。
“上赶着去当陪酒小姐?”
她演技精湛,嗓音哽咽,眼泪更是直戳人心,“不是梁总让我去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