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和寺,一禅静房舍内。
鲁智深焚起一炉好香,放了张纸在禅床上,自叠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自然天性腾空……颂曰: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鲁达,鲁智深,诨号“花和尚”见潮而圆,听信而寂,圆寂了。
无上之天外天……
我佛如来:“此子慧根深重,与我教有缘,弥勒尊佛,其果报是否圆满?”
未来佛—弥勒佛掐指一算,呵呵笑道:“尚缺一世劫难,方得正果。”
如来转头旁边的燃灯古佛(过去佛),“劳烦老师。”
燃灯古佛口喧“善哉善哉”,佛手一挥,于三千世界中择一平行于婆娑界的世界,将鲁达的魂魄以佛光渡去……
此界名为影昀,慢了婆娑界九百多年,时年正值东汉末年——(公元189年)己巳年,中平6年。
夏四月丙午朔,天狗食日。自六月雨,至于九月。
三个月的连雨,刚歇两日,但天还阴沉着,乌云未散。
临淮郡东城县,县东有一高门大宅,宅子主家姓鲁。
家中主事之人是一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单名一个肃字,字子敬,是远近闻名的敦厚君子,为人乐善好施。
鲁肃大门外来回踱步,衣摆被连月的阴雨积水沾**,犹自不觉……他抬头看了看虽然不再下雨但还是阴霾的天,口中唉叹又一个灾年啊。
继而转头街道尽头,似是在等什么人,喃喃而语:“我的傻二弟,你何时才能晓得按时回家啊……”
他口中的二弟,名为鲁达,和他同年,庶出,盖因父母早亡,祖母拉扯二人长大。前年祖母也去了,世上便只剩下兄弟二人,所以,感情甚笃。
见已经到了晚饭点二弟鲁达还没有归家,鲁肃甚是心焦。
说起这鲁达,可真没少让鲁肃操心——
诺大个汉子,万事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年及十八只得三五岁孩童的心智,平日里一句整话都说不出。
若只是有些憨傻,鲁家家底殷实养他一辈子又何妨,奈何其天生力大无穷,竟惹一些无端之祸。
不是拆了东家的院墙,就是揍了西家的后生,且打人拆院的理由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说什么人家的墙挡了纳凉的风……人家的后生踩了他结拜的蚂蚁兄弟……
最近这一年总算没有再欺负乡里,但做的事儿更加混账了,不知怎得看到家里的驴子推磨竟起了恻隐之心,非要把驴子的活计抢去,每天旋风一般转那石碾大磨,不让干还不成,干烦了就领着他那驴“兄弟”四野乱跑……
终于,鲁肃看到了街道尽头的一个巍然身影,不,是两个摞在一起的身影。
他以手扶额——傻兄弟啊,为兄待你那般好,也没有见你与咱如何亲近,为何对一驴子如此这般。
只见一个短发大汉满身泥污扛着一异常硕大的黑驴,大踏步着向门房奔来,其肩上的驴子“嗯啊”着欢叫……
“放下,二达快放下,你扛着这腌臜玩意儿作甚,快放下,别累坏了”,鲁肃急喝出声,又冲下人大喊:“还愣着作甚,没看到二爷满身泥污么,还不快去准备热水,让他沐浴更衣。”
“放下?”
鲁达眼睛转了几转才明白了哥哥话里的意思,把肩上之硕驴抱在怀里,又想了想,把其推送到鲁肃的怀中……
“阿兄…给。”
“我……”
轰……!
驴子自从被鲁达抢了活计,好吃好喝不干活竟供养成了一个世间异种,个头比寻常马匹还要大,体重足有八百来斤。
鲁肃哪能受的了,登时便轰然被压趴在地,只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呼哧着半天没说出话。
鲁肃鲁子敬是什么人,那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谦谦君子,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但还是不忍责怪自己的傻兄弟,骂驴不骂人——
“……驴养的货……滚开,不然早晚让你进汤锅!”
老实人骂人,不,骂驴也那么实在,驴可不是驴养的么。
驴子也识趣,“咴咴”两声站起,甩着小尾巴屁颠屁颠跟上了已经入门的鲁达……
四五个仆人一阵忙活…洗干净身子换了干净衣裳的鲁达被鲁肃按在铜镜前,要为其剃头。
按理说,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轻易损伤,但奈何这一旦头发长了,鲁达便开始撕拽,自小如此,仿佛跟头上的青发有仇一般。
无奈,鲁肃只得定期为其剃发,他也是通达之人,还时常与旁人说:“我家二弟乃非常之人,别人青丝三千尽是烦恼,我家二达光光亮亮,无烦也无恼。”
剃发毕。
鲁肃在鲁达光头上之上溺爱地轻敲三下,咚咚咚。
嘱咐了一句“二达饿了吧,为兄饭厅等你一起用饭”,说完,自顾去了。
而他没有注意到,他拍那三下之后,鲁达混沌的眼中突然显出从没有过的神光眸慧。
“咦,洒家不是圆寂了么?怎得还在人世?”
“难道一切都是梦,咦,镜中之人是谁,我?”
鲁达使劲揉搓了一下脸庞,确定了,镜中那年轻的脸庞就是自己的,可这是个什么状况?
为啥洒家年轻了许多,变成了这样一副白嫩模样?
鲁达鲁智深,原是生在北宋末年,那时穿越这事还不流行,一时间难以理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又惊又疑,使劲拍打自己的光头……这具肉身之前的记忆开始零散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但以前的鲁达混沌不经世事,有限的记忆也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他还是不知自己身在何时何地。
“莫非洒家投胎转世了,可洒家以前听说话人讲,若投胎不会带着前世记忆啊,哎呀,这可愁死洒家了……”
(注:说话人,是唐宋时期对说书人的称谓。)
咕咕……
却是鲁达肚子叫了,他本是天性豁达之人,天大地大不如肚子大,想不通便不再纠结,准备先去祭一下五脏庙,不过暗自思忖:须得少言,待洒家弄清楚是个甚光景之后,再做计较。
正要赶去此身最是印象深刻的饭厅,鲁达突听门外街上有人大喝——
“呔,贼子休走,某乃富春孙伯符,让某捉住尔等定要叫尔等好看!”
“伯符,你且闪开,待某张弓搭箭。”
鲁达一时间被喧喝之声所吸引,暂时忘却了肚中饥鸣,径自向门外走去……
鲁达现在的身躯和前世一般,也是高大非常,三步并做两步,眨眼间便来到了门外,张目观瞧——
只见四五个汉子脸带淤青惶急奔命,身后不远处,一前一后两个少年郎眉目含煞死命追赶。
鲁达分不清甚的状况,再细看这两拨人,前面奔行之人入秋时节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且恐惧非常,而身后两少年都是华服锦衣,玉面张狂。
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心说,定是纨绔子学了些许拳脚,欺压良善。
又想到前世汴京城时高衙内等一众权贵子弟,也是这般行径,当街就欺压良民。
鲁达不疑有它,哪还压得下肝肠中的侠气、胸中的怒火,“两个撮鸟小混球,休要逞凶,洒家在此。”
虎吼一声,便让过前头四五个汉子,直奔两个华服少年,钵大的拳头迎着当先少年的面门砸下……
“咦,小子反应倒是不错,有两下子。”
鲁达不成想这少年应变如此迅速。
却是当先少年脸色大变,一个侧跃闪过了鲁达的拳头,口中连发惊怒之声:“啊?原来贼子还有同伙,呔,那恶汉,竟敢偷袭某,某定要与你不干休。”
说着,便欺身而上,拳锋直向鲁达的脖颈咽喉……
鲁达是什么人物,前世水泊梁数得上的好汉,步战不下于任何人,出手将少年的拳头拨开,高大的身躯向前一靠,便将少年撞飞于三丈之外。
少年落地,噔噔噔又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与后面的少年并肩一起,惊怒,“公瑾,这恶汉好生了得,你我兄弟一齐上。”
被唤作公瑾的少年看出鲁达神力惊人,心知不可力敌,唤一句“伯符,莫要逞强”,阻止同伴继续上前,而他则是张弓搭箭,瞄向鲁达,引而不发。
公瑾?伯符?
鲁达心中纳闷,怎得听起来这般耳熟?
看着随时要射向自己的夺命之箭,鲁达心神戒备,缓缓向后背行,待退到自家门前,他嘿笑一声,单手拎起镇宅的麒麟石兽,挡在身前。
两百多斤的石兽,在鲁达手中竟如纸做的一般,在身前不断晃动,然后逼向两少年。
脚下的青石路面被他踩烂。
啊?
两少年都惊了,这大汉怎得会有这般神力,这还是人么?
两少年也是见识广博之人,能举起石兽并不觉稀奇,但如眼前恶汉一般能如此举重若轻,不要说见过,听都没听过。
看着逼近的麒麟石兽。
二人压力山大。
拉弓的少年被唤作公瑾,没错,他就是后汉三国时期鼎鼎大名的周瑜周公瑾,同行者更是鼎鼎大名,三国吴国的奠基人孙策孙伯符。
周公瑾拉弓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内心惶惶,踟蹰着是否把箭射出,若一旦射不中,那恶汉定然会被激怒…石兽砸将过来,我与伯符命休矣。
和对面的恶汉并没有深仇大恨,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此处,周公瑾就要出言请和,想化解彼此的干戈,但等他定神刚要出声之际,舞着石兽的恶汉身后出现了一庞然之物。
公瑾大惊。
手中一哆嗦,差点没有把住弓弦,就要射箭而出。
嗯啊~嗯啊~
咴咴……
却是和鲁达培养出感情的驴子见其出门,屁颠屁颠跟了过来,在其身后探头咴叫。
驴子当然不明白当下是个什么情况,只管表达它“欢快”的心情。
但却让周瑜和孙策受惊不小,一是因为出现的突兀,二是谁家驴子能长这么大个?
比寻常的骡马还要高大。
二人一时没有认出,直纳闷这似马非马的东西是个什怪物。
恰在此时,正当心中忐忑非常之时,一人又突兀地出现在对峙双方的中间,“嗨!老二,快些住手,莫要……”
却是鲁肃赶来,大声喝止自家兄弟行凶,但话还没有说完,一只利箭嗖一声从其头顶射过,带走几缕黑发……
鲁肃脖颈发凉,惊出一声冷汗。
周公瑾连连受惊,心神没稳住射出了在弦之箭,暗道一声糟糕,刚要与眼前之人分说解释,就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大喝——
“呔,撮鸟,纳命来!”
“嗯啊~嗯啊~咴咴……”
庞然之驴也很是配合的表达“激愤”之情,不对,不是激愤,是激奋。
二百来斤的石兽飞过数丈空间,向周、孙二人轰然砸来,真真是泰山压顶,二人形神俱骇。
这要是被砸中,根本没有受伤一说,直接就成肉饼了。
到底周、孙二人非一般人,在间不容发之际,分左右扑将而出。
轰!
嗡……
周瑜和孙策扑倒在地,堪堪躲过了石兽,但扑将在地的身体被石兽落地震得离地足有三寸,耳中也是嗡鸣不止。
鲁达不由分说,把还在骇惧中的周瑜及孙策摞在一起,一屁股坐下,还晃了几晃……
“二弟,休要逞凶。”
鲁达讪讪退在一旁,心中也是暗自后悔,刚才一时情急竟没有收住手,幸好这两个少年郎没被砸中,若不然就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鲁肃拽开鲁达,拉将起二人,“两位小哥见谅,我这兄弟头脑浑噩,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不知二位与我这兄弟有什么误会?”
孙策晃了晃发蒙的脑袋,立时便恢复了高傲的模样,但想到自己从前一直以江东小霸王自居,竟被一不显名之乡野汉子坐于臀下,登时感觉羞臊非常,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并不搭话。
倒是周瑜面皮没有那么薄,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给鲁肃弯腰作揖,“鄙人周瑜字公瑾,我这兄弟姓孙名策字伯符,我二人途径贵地,不想被几个泼皮贼人窃去了随身钱财,正在追赶,不想令弟突然闪出……”
原来,孙策和周瑜自小交好,大雨之后相约散心,作少年游,行至东城县,一茶摊歇脚时被几个泼皮挑衅,二人对他们拳脚教训一番之后也就作罢,但等放泼皮们逃命之后才发现,几个家伙忒可恶,竟不知不觉地摸走了二人的钱袋,于是大怒狂追,不想遇到鲁达出来挡横。
周瑜?
孙策?
鲁达心中一惊,莫不是三国时的人物,可洒家怎得能和他们碰面,再摸摸自己陌生又年轻了许多的脸庞,他整个人都懵了,难道洒家是在梦中?
同样的,鲁肃也是惊诧出声相询:“莫不是长沙太守之子孙策孙伯符,还有人称‘江左周郎’的周瑜周公瑾?”
见二人点头,鲁肃急忙告罪:“二位休怪,我家二弟愚钝不晓事冲撞了贵人,还请恕罪,在下鲁肃鲁子敬代为赔礼了。”
说完,一揖到地。
周瑜赶忙相扶,“原来是鲁肃鲁子敬当面,子敬‘善人’之名周某早有耳闻,某早有心相交,不意今日有缘相见。”
周公瑾握着鲁肃的手不放,亲近之意尽显。
边上的孙策,也缓和了脸色,冲鲁肃点头示好。
周瑜、孙策此时虽是少年,但城府已是不浅,他们此时与鲁肃寒暄,多半是不想在与其凶猛兄弟放对,二人虽是高傲但也知进退,明知不可敌,自然不会一味强势,不然就是傻了。
与鲁肃寒暄的同时,二人眼睛的余光其实一直注意着旁边的鲁达,他们心中的忌惮分毫未去,生怕这神力大汉突然发难。
二人诧异的是,为何这汉子一直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难道真如其兄长所言,愚钝?
他,是真傻?
殊不知,鲁达此时哪有心思管几人,听到现在这具身体的兄长自称“鲁肃”时,陷入了更深的迷惘中。
说来,鲁达附身的这具身体,前任主人确实心智混沌,与鲁肃相处了十几年竟不知其名讳,平时只唤作“阿兄”。
鲁肃?
周瑜?
孙策?
妥妥的三国人物啊,鲁达心中抓狂,谁能告诉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洒家要疯!
一缕光射到了鲁达的脸上。
阳光。
连日阴雨之后的天久不放晴,现在终于太阳跳出了乌云的遮盖,一时间普照大地,给大地上的众生带来了久违的温暖。
眼前霍然一明,也让鲁达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各种迷茫与疑惑。
但,突兀地……他感到了莫名的诡异,因为,一切都突然静了下来——
身旁三人中,鲁肃颔首微笑,但笑容凝固在脸上,仿佛要把笑容保持到地老天荒;
正说话的周瑜,声音则是戛然而止,说到一半便不说了,但还保持着张嘴的口型;
而孙策侧着身子,头颅高傲的抬起,眼睛却是斜看他鲁达,但就那么斜看着,眼中探寻的神色就那么定格了,在其眼前连连摆手也无动于衷;
还有身后不远处的驴子将要卧地的身子,动作做了一半便停止了,僵在那里不动了……
饶是鲁达鲁智深是胆大包天的性子,此时,也陷入了无限惶恐中,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停止了,但只有他还能动,还能跳。
“哎呀,这是要吓死洒家啊!”
鲁达四下奔走,来回逡巡,确定了,就是他看到的样子,整个世界都停止了,甚至屋檐上滴落的水珠都凭空悬停了。
“阿弥陀佛,智深莫要惶恐。”
“谁?”
鲁达霍然转身,抬头,只见一宝相庄严之人身发金光凌空站在自己的斜上方,心中一惊,这不是庙里的普贤菩萨模样么,“世上真有菩萨?还是什么妖人在洒家面前装神弄鬼?”
“智深莫要生疑。”
普贤菩萨微笑而语:“本座如来座下普贤是也,奉佛旨特来为你解惑。”
鲁达转眼看看周围的神奇景象,心中已然信了,定是菩萨没错,不然这世界怎么会莫名都静止了呢。
想到自己出家人身份,他双手合十,做恭听状,“但请菩萨教诲。”
“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不死亦不生…智深你前生幻灭,但业障未消,我佛渡你再历一世,求得果报圆满,而你现下所在之世界名为影昀界……”
鲁达听普贤菩萨娓娓道来,心中之疑团渐渐揭开,原来洒家死了又活,活到了这劳什子的影昀界,真真是见识了,原来天地之间不止有一个世界啊,奇哉,怪哉,更奇的是这个世界竟是原来世界的过去……
洒家来到了这个世界的汉朝?!
佛祖渡我而来,是不是有什么佛旨?
似是看出了鲁达的疑惑,普贤菩萨道:“智深一切随性便可,以你本意行事为人,方得大自在大圆满……本座观你有大因果之人,也与你结个善缘,送你一瓶丹药,乃是道祖老君所赠,名为七彩玄丹,至于功效嘛,还需智深你自己摸索,呃——小心摸索……善哉善哉,本座去也。”
“小心摸索?”
鲁达左手之中凭空出现一瓷瓶,他还想问为何要小心,菩萨送得丹药难道还能不靠谱?
菩萨会坑害洒家?
抬头菩萨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耳边飘来几句佛家箴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又如电,应作如是观……”
===
鲁达低头正要研究瓷瓶中的丹药……
“二达,你还在那里傻站着作甚,还不过来见过我江东有名的少年才俊……二位莫要见怪,我这傻兄弟不通世故,这里……呵呵,有点,哈哈~”说着,鲁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他这二弟是傻的。
听得这一世的哥哥鲁肃招呼自己,鲁达把手中的瓷瓶悄悄收好,心中嘀咕,也不知道刚才谁木人一样傻站着。
他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跨前一步,这才仔细端瞧与他刚刚冲突的两个少年,曾从说书人口中听过的三国风流人物,只见——
二人皆是十四五岁年纪,玉面浓眉,挺鼻阔口,容貌上上之姿。
不同的是,一人嘴角自带笑意,不笑时也似在笑,一派温润和善之色,此为周瑜周公瑾,好个俊俏小郎君;
另一人天庭开阔、剑眉斜指,威霸之气已显,傲气仿若天生,这个则是后世人称江东小霸王的孙策孙伯符。
孙策见眼前的莽汉铜铃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冷哼一声,微微扬起的头别在一旁……
“咦,小子,你是不服怎地,若是不服再与洒家捉对便是,洒家倒要看看,你个白面小子有甚可倨傲?”
“你!”
“怎地?”
二人就要再次冲突,周瑜连忙挡住了孙策,拱手与鲁达说道:“既是误会,这位……呃,鲁兄就不要咄咄逼人了。”
而鲁肃则是拽住了鲁达,就要呵斥于他,突然惊觉似乎哪里不对,喜悦之色渐渐爬上了脸,“二达,你这浑人今儿怎么说话囫囵起来,以前可是从没有在你口中听到超过三五字的一句整话啊?”
“洒家?哥哥我走南闯北才知晓,这是关西人自称时的称谓,你为何如此自称?”
“我观你眼神清亮,脑袋是否清楚了,不再一片混沌?”
“二达,你倒是说话啊,莫不是刚才只是突来清醒,你还是傻的?”
……
面对这一世的兄长,鲁达讪讪摸头,“本来也不傻,只是世道混沌、民不聊生,洒家不忍看这浑噩人间,所以平时才塞听闭识作痴傻状,做了很多荒唐事,哥哥还请见谅。”
“意思是你小子以前是装的?而且一装就十数年?也不对啊……你自小便是痴痴傻傻,我和你一起长大能不知?你长大后可以装,难道几岁孩童时也会装?”
“嘿嘿~”
鲁达本来是挺率直之人,但毕竟两世为人,几十年的阅历也学得了一些口舌功夫,为了解释自己为何不再憨傻,只好继续扯谎:
“小时候确实不通透,那是因为洒家开智比较晚,晓事之后世人以傻子看我,我也乐得以荒唐对之……就是如此了,哥哥莫要再相逼,难道洒家心智正常了您不愿意看到,若这样,那我还是继续做那憨傻之人好了。”
“你小子敢!”
鲁肃听着二弟吐字清楚、逻辑分明的言语,有惊有怒更有喜,热泪盈眶,“你这浑人若是再装傻充楞,哥哥我定饶你不得。”
转身拭去眼角之泪,鲁肃再回转过身子,对着鲁达冷哼一声,继而走到周瑜、孙策身前,把住二人手臂,“二位英雄少年,有缘来到鄙处,肃不胜荣幸,定要留你二人小住些时日,此时正好是饭时,肃要与两位把酒畅饮一番。”
鲁肃满脸喜悦之色,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热情洋溢地拉着孙、周二人走向饭厅……
见自家哥哥不再理自己,鲁达摸摸自己的光头……洒家也饿了。
席间,几人分桌而坐。
鲁达闷头对付眼前的饭菜,仿若几辈子没有吃饱的饿死鬼投胎,胡吃海塞,囫囵一个面饼便下肚,大口一撕一扯,小半只鸡便被他和着骨头嚼在嘴中,吧唧吧唧嘴边流油……
有贵客在,身为主人的鲁肃脸上羞臊,讪讪举杯对着孙、周二人歉意道:“二位莫要理会这浑人,我们喝酒。”
孙、周二人举杯……
饭过五味,酒过三巡,鲁肃和孙、周二人越聊越热络。
因为兄弟脑袋开光的喜悦在鲁肃的心中满溢,但是因为有客人在,只好隐晦的给胡吃猛塞的鲁达使眼色,意思是,既然你脑袋不糊涂,那就多说几句话,也好让我哥哥继续高兴高兴啊。
见鲁达没有反应,鲁肃只好与两个少年俊杰攀谈——
“大将军何进当真是糊涂,为了诛杀区区阉宦,竟矫诏引外兵入京畿,十常侍虽然伏诛但他却也招来杀身之祸;唉,可恼的是,阉宦之祸虽去,但董卓窃居国都,祸乱宫闱、擅行废立之事,当真国贼也!”
“大汉九州各路英豪无不激愤,都在厉马秣兵……黄巾之乱才平,怕是又要战事再起,值此国祚维艰之时,敢问二位郎君之志?”
鲁肃此问,其中考较之意很是明显。
孙策、周瑜都把手中的酒觞放于几案之上,周瑜拧眉思索,而孙策则是拍案而起,“煌煌大汉四百年,岂是区区一董贼能颠覆的,此多事之秋,正是吾辈奋起之时,当效古之名将,披坚执锐,尽诛祸国之奸佞。”
鲁肃忍不住拍案赞叹:“伯符,真少年英雄也,不坠乃父之风。”
堪堪吃了七分饱的鲁达,终于被接连两次拍案之声吸引了注意力,看到孙策锐气勃发的样子,想起前世说书先生口中他的生平,忍不住把听来的后世评断说出,想要提醒眼前的少年——
“过刚易折,孙伯符有早夭之相。”
“竖子欺我!”孙策大怒。
“二达,休要胡说,快快给伯符道歉。”
鲁达听到兄长的呵斥,见其焦急之色尽露,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莽撞了,摸着光头嘿嘿笑道:“小子别恼,洒家也是实话实说,嘿嘿~”
这本是火上浇油的话,但鲁达说时却给人一副憨直之感,孙策观其面容,内中几分歉意,还有几分真诚……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耻与你这浑人计较。”
鲁达嘿笑两声继续对付几案上的酒食,不想先前言语甚少的周瑜说话了,“哈哈,鲁家二郎个中论断其实不无道理,我亦常劝伯符不要过于刚硬,奈何忠言逆耳。”
“公瑾你……”
孙策点指周瑜,懊恼地坐回座位,负气把一大觞酒一干而净。
周瑜抱拳于鲁达:“鲁兄有此识人之能,不知看周某是何样人?”
鲁达看着笑意盈盈的周瑜,回想说书先生的原话,言道:“周瑜周公瑾,风流人物也,气量恢弘,能容人,能忍气……”
后又加了一句他自己的话——“忍到最后,早晚把自己气死。你也活不了多大岁数。”
这次轮到孙策幸灾乐祸了,手掌连连拍打几案大笑不止,“鲁家二郎说得好!”
周瑜嘴角抽动,说咱气量恢弘,又断言早晚被气死,意思是咱的气量都是装出来得呗?合着在他口中,咱是表面大气,背地里只会自己生闷气的小肚鸡肠之人。
这鲁二郎说话,忒气人!
聊天聊到这个程度,肯定是不能愉快的进行下去了,宴席散。
但是,天色已晚,本欲告辞而去的孙、周二人架不住鲁肃不住的道歉加热情挽留,决定在鲁宅留宿。
客房内,周瑜和孙策二人说话。
“伯符,你观鲁家兄弟二人如何,可否值得结交?”
“鲁家大郎敦厚仁义,是难得的君子,而那鲁家二郎,勇力世所罕见,若他日为将必有无敌之姿,说话嘛,忒可恶,但…也算爽直,可交。”
周瑜抚掌而笑,“要周某说,伯符才是气量恢弘之人,原以为你会贬低那鲁家二郎,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说着他对着孙策抱拳作揖:“伯符之量,周某佩服,佩服!”
说完,他脸上现出郑重之色,“吾于星象之学略有研究,昨夜观紫薇帝星暗弱,怕是大乱将起,正是我等立不世之功之时,这鲁家俩兄弟难得的英雄人物,或可成为乱世中大大的臂助。如此,你我二人可在这东城县多盘桓几日。”
孙策孙伯符白眼狂翻,笑骂道:“好你个周瑜周公瑾,与某说话还这般拐弯抹角、云山雾罩,当真可恼!”
周瑜不明所以,“伯符何出此言?”
孙策嘴一撇,“连日阴雨,今日才放晴,你昨夜观星象,观个屁的星象!哼,你个睁眼说瞎话的泼才。”
“呃……”
周瑜讪笑:“失策,大大的失策。”
同一时间,鲁达在自己房内取出菩萨送的丹药,数了一数,正好十粒,每粒都七彩斑斓。
他纳罕,为何菩萨会与我说这丹药要小心摸索功效,这丹药到底有何妙用,要不要吃一粒试试?
犹豫半天他也没有把丹药送入口中,眼睛瞥见房中卧在一旁的驴子,心说,洒家占的这身子前任主人真是个妙人,居然和驴同居一室。
“咦,莫不如先让这黑驴吃一颗丹药,洒家看了它的反应,心中好有数。”
嘿嘿~
鲁达笑着招来驴子,“来来……洒家真是大大的好人啊,菩萨所赠先与你品尝。便宜你啦,小黑驴。”
===
【番外:天庭。兜率宫。道祖太上老君很烦恼,因为他的宫外被一众仙佛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是找他来讨要说法的。
老君来回踱步,懊恼地问惶恐擦汗的童子,“可曾查验清楚丹药问题出在哪里了?”
“没没没……实在太奇怪了,师父,不知为什么,吃了您最新研制的七彩玄丹,每个人呈现出来的症状各不相同,月华仙子吃后身材更加玲珑曼妙,而赤脚大仙却是增肥入球,走路都不能了;还有那月老额头上的大包上面,居然又长出一个包,现在正带着他撮合成的仙侣们在门外砸门呢;更有那二郎真君之哮天犬似是疯了,见仙就咬……”
老君捶胸顿足,颌下的胡须自己拽下来一根又一根,口中喃喃:“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不应该啊。”】
说是小驴子,一点也不小,似是听懂了鲁达的话,摇着尾巴像是哈巴狗一样屁颠屁颠跑过来。
大脑袋亲昵地蹭鲁达的脖子,哈喇子留个不停。
“咦,你这畜生好生烦人,且开,看洒家手里是什么,众生求之不得的仙丹,吃了之后得道飞升也不是不可能……呃,跟你说也白说。”
见驴子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鲁达心说白费口舌,于是把丹药托到驴嘴边上。
驴子“疑惑”地看了一眼鲁达,好像是嫌他小气,怎地今个给本驴吃这么丁点的东西?
但还是张嘴舌头一卷吃了进去,想砸吧一下嘴发现啥味道也没有,不满地冲鲁达打了个响鼻,噗~
鲁达也是疑惑,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应该啊!
菩萨怎么会拿无用的玩意儿哄洒家?
突然,异变陡生,驴子两个大眼珠变了颜色,越来越红,也焦躁了起来,四蹄胡乱地踢踏,鼻子中喷着粗气在房内转圈。
嗯啊~嗯啊~
驴子四蹄蹦起,尾巴也莫名伸直,大嘴张开,伸着长长的脖子,凌空嚎叫起来……
异常的大声,远超平日它的声音极限,屋顶上的瓦片被震得簌簌响起,鲁达也被吓了一大跳……
暗道一声侥幸,想的是,幸亏洒家没吃那丹药。
看到驴子周身都在颤动,伸出的舌头也在高频率的发抖,鲁达明显看出它异常痛苦,只好把其抱在怀中,口中念念有词:“驴兄莫怪莫怪,怪也怪不得洒家,要怪就怪那西天欺人的菩萨……呜~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驴子越来越燥狂,鲁达是何等伟力都被其挣脱开,四蹄乱飞,踢烂了屋内的檀木家具,又一声撕嚎之后,撞门而出,到了院子,还不消停,东窜西跳。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鲁肃、孙策、周瑜和一众鲁家仆从都出了自己房间,惊异地看着发狂之驴和追在其身后的鲁达。
这是闹哪般?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周瑜凑到鲁肃身前,“子敬兄,这庞然之物日间就吓了我一跳,是驴?”
鲁肃点头,但眼睛没有离开狂了的驴子,道:“不对,这驴怕是疯了,众人快快闪开,这畜生力量不小,小心被它伤了!”
他还是说晚了,几个仆从想要帮助自家二爷拦住驴子,眨眼间不是被撞飞就是被踢飞,个个摔在地上吐血不止。
“某,来擒伏此驴!”
孙策英雄气勃发,毫无畏惧地冲向驴子,上来就抱住其脖颈,虎吼一声,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双脚牢牢抓住地面。
众人正要喝彩,大赞孙伯符之勇武,但他帅不过三秒——驴子愈发狂暴,血目又睁大了几分,嘶嚎一声,脑袋一甩,孙策立时便被甩飞,飞到了数丈高的屋顶之上。
其他人再也不敢直撄驴之锋芒,四散奔逃……
鲁达暗道一声情况不妙,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也急了,大喝一声纵身扑在驴背上,双腿夹紧驴腹,手臂则是死死去裹抱驴颈,想要将之制服。
驴子虽然平常与他亲昵,但现在绝对是六亲不认,嗯啊着狂蹦乱跳想把他甩飞。
唏律律~嗯啊~嗯啊~
驴子两条前腿离地,人仰而起,鲁达紧抱着其脖颈不放,口中厉喝:“畜生,给洒家安静!”
安静是没办法安静了,驴子驮着鲁达一个纵跃竟然跃过了一丈多高的院墙。
一众人赶紧追出门去,却消失了鲁达和驴子的身影。
鲁肃茫然四顾,赶紧组织一众家丁四散寻找……
却说,东城县城北有一座威虎山,因时有大虫出没而得名。
吃了仙丹陷入狂癫的驴子驮着鲁达蹿房越脊,慌不择路,不知怎的就来到了这威虎山。
不出意外地……
老虎哪能容许其他的兽类在自己的领地横行无忌,挡在了驴子的前面。
吼~
龙从云、虎从风,平地起恶风,鲁达一惊,好一个斑斓猛虎——过丈的身躯,前伏后弓呈猎食之态,尾如钢鞭、爪如利刃,虎须倒数,吼声震天,当真是威风凛凛,使人望之胆寒。
但鲁达无惧,想到前世,兄弟武松曾赤手打死大虫,有“打虎英雄”之誉,他跃跃欲试,也想与这百兽之王较量一番。
他刚从驴子背上跳下,准备小心应对之时,没成想,驴子竟抢他一步,唏律律~嘶嚎着,冲向了震怒之虎。
“回来,不要送死,你个蠢驴!”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口中之蠢驴与老虎交锋,竟然不落下风——人立而起,两个前蹄连环踢,居然把扑将而来的老虎挡住了。
不可思议。
驴就是驴,老虎就是老虎,按理说不管驴怎么强壮,都不应该超越它的种族极限,但现在实实在在的发生了,驴对虎。
而且大有旗开得胜的架势。
老虎的招数一般为扑、掀、剪,但这是对待比它弱小猎物之时的招数。
一旦遇到与其势均力敌的生物,那便是人立而起,掌拍和撕咬。(若是见过老虎与狮子打架的,大概会知道,同样体重的话,狮子多半不是老虎的对手,因为老虎可以同时抬起两只前爪,不断地拍击对手,把对手拍懵。)
现在的情况是,驴子和老虎都人立而起,驴子不断地直拳(前腿踢),而老虎则是不断发出摆拳,像极了现实社会中的拳击比赛。
只不过这两个对手特点都特别明显,一个只打直拳,一个只打摆拳,而且只管进攻不懂格挡、闪躲,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看谁能抗。
鲁达看得一愣愣的……
驴子的攻击越来越迅猛,虽然它的长脸被拍得血肉模糊,但犹自不觉;
而老虎的攻击则是越来越弱,硕大的虎头晃晃悠悠,似乎是连续承受驴蹄的攻击,脑震荡了。
鲁达自忖,怎么他也应该是和驴子一伙的,于是决定上去助拳,不然那驴子即便能够战胜老虎,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能会重伤不治。
“呔,洒家来也。”
鲁达一记凌空下砸的拳头势大力沉,正锤在老虎的后脑之上。
铛~
这一拳就像打在了钢板之上,鲁达这才晓得老虎的头有多铁,看着自己红肿了的拳头,暗自心惊,我那前世的兄弟武二郎是真厉害,肉拳竟能生杀猛虎,我不如也。
其实这就是他妄自菲薄了,前世武松那也是拼命才打死了老虎,其中之侥幸不为外人道也。
人大多在危难时,才能小宇宙爆发,发挥出超常的实力。
而他现在并没有性命之危,相反还在趁虎之危,打的顺风架,是占便宜的主,与武松当日之打虎不可同日而语。
由于鲁达不讲武德的一拳,老虎全面落入了被动挨揍的境地,驴子咴咴叫着把它踢得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终于,被踢趴下了,只能任由驴子疾风暴雨般在其头上背上踩踏。
后世之人若是知道今天这场驴虎斗,怕是不会写出《黔之驴》,不会再用驴来讽喻外强中干之人了。
可惜这场争斗的唯一见证人鲁达,没有为驴正名的觉悟,并不打算传扬出去。
这场争斗最后的结局是:驴子竟如顶级猎食者一般,张开大嘴,一口咬断了老虎的脖子。
凶残。
嘴中犹在滴血的驴子向他走来,饶是鲁达这样的猛人,见此情形,也忍不住踉跄着退步……
“驴……驴兄,洒家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可不想与你作无谓争斗。”
驴子并没有扑咬他,而是与以前一样硕大的脑袋亲昵地往他身上蹭。
“不发狂了?想是那丹药的药效过去了,咦,你这黑驴怎么和先前长得不一样了?”
鲁达惊异地发现,驴子耳朵更长了,驴脸也更长了,除此之外,他掰开驴嘴,原来整整齐齐的板牙居然都变成了锋利的尖牙——这是食肉动物的特征。
仔细观察,鲁达又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驴脖后面生出细密的鳞片;
驴腹瘦了,以前的肥肚腩消失了,但更精壮了;
四只黑蹄闪出金属的光泽,鲁达敲之,铛铛作响;
周身的驴毛似乎也更黑更亮了,闪着顺滑的光。
还有就是,之前老虎的攻击让它驴脸之上皮开肉绽,现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难道这就是七彩玄丹的功效,能治伤救命,还能让服用者发生异变?”
鲁达似乎确定了菩萨所赠之丹的功效,但他想起之前驴子陷入癫狂的情景更不敢以身试药了,琢磨着还是回头找个人来试用一下再说吧,万一人服用之后也发生莫名其妙的变化怎么办?
“洒家可不想变成怪物。”
鲁达把丹药的事情放在一边,见驴子伏在地上,扭头示意自己骑乘,暗道神奇,居然变得这么有灵性了。
骑乘上之后,驴子奔行如风,远超寻常骏马。
鲁达大为赞叹,心说,如此坐骑当有名字。
叫什么好呢?
“叫跑得快?”
“大傻驴?”
“快驴?”
“愁煞洒家了,你这黑货叫什么好呢,黑?黑…旋风?这好像是李逵兄弟的诨号。”
“黑…风,就叫黑风了!”
“黑风,先带洒家回家……洒家既然重生在这后汉三国,他日,便与你一道踏遍河山万里,去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的众多英雄人物……驾!”
鲁达归来,鲁肃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到底是沉稳的性子,吩咐下人寻回外出找人的一众仆从,和孙策、周瑜道一声贵客早些安歇,便回房了,并没有发现鲁达座下之驴的不同寻常。
而孙策性格直接,打定主意了要结交鲁家二郎,又见之前把他撞飞的驴子起了很大的变化,忍不住就要上前搭讪。
还是周瑜把他拽回了房间,悄声与他说话,“伯符,莫要着急,你我二人既已打算在这鲁宅盘桓几日,就不在这一时片刻,明日人家将歇够了再表明结交之心,才不显唐突。”
“也好。”
孙策把住周瑜的胳膊,说道:“公瑾还是和我一起回房吧,我脱掉衣服,你好生给我推拿按摩几下。”
见周瑜脸色有异,孙策恼道:“你个家伙胡思乱想个甚,某被那不知道是甚异种的驴子摔得筋骨现在还痛,让你帮忙舒舒筋骨,咋啦,不乐意?”
周瑜:“呃……乐意,很是乐意。”
鲁达狐疑地看着孙策和周瑜勾着肩搭着背走开,暗自寻思,这两个小家伙鬼鬼祟祟定有龌龊,莫不是在商量怎么找洒家的麻烦?!
“小心防备即是,晾这俩小子整不出甚花样,啊欠……折腾了大半宿,洒家也是累了。”
房内,驴子黑风和往常一样又跟进了鲁达的房间,可此时的鲁达已然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原来的鲁达,一庞然之驴在卧榻之旁不时对他龇牙“媚笑”,怎么看怎么别扭,奈何撵了又撵都撵不走,只能任其自便。
躺在床上,鲁达思考他的三国人生该怎样开始,左思右想都定不下主意……眼皮越来越重,口中不断含糊着嘟囔出一个个听过的三国人名——“关羽…关云长、诸葛亮…曹操…吕布……还有…貂蝉,貂蝉、貂……禅~”
梦话最能反应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想法,鲁达嘟囔最多的是“貂蝉”这个名字,看来他最想见到的便是这位。
四大美人之一。
有“闭月”之赞的绝代美人。
当然,等他清醒的时候他打死也不会承认的,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的真实**。
一夜无话,各自安歇。
第二日,临近中午,鲁达才悠悠醒来,这一觉睡得很是舒服,擦掉嘴角泥泞的口水,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来。
打开房门,见孙策、周瑜在门外恭候,似是等了许久,专门等他醒来。
二人作揖见礼,周瑜开口,满脸真诚,“鲁兄晨安。”
鲁达抬头一看,日头快要爬上头顶了,屁的晨安,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是和房中犹在酣睡的驴子一样,顺毛的。
于是呵呵笑道:“两位小兄弟这是作甚,为何如此客气,让洒家好生尴尬。”
周瑜温和一笑,“二郎莫要见怪,我二人昨夜辗转难眠,反省自身,惊觉昨日怠慢了二郎这般英雄人物,特来告罪。现在想来,二郎真是了得,不但勇力盖世,还片语之间便点悟人生至理,为我二人指缺,反观我二人得高人教诲尚不知,真糊涂也,而二郎文武双全,赤诚君子矣。”
一番话说得鲁达一愣一愣,第一次被人如此夸赞,立时觉得脸上发烫,又看一旁的孙策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了昨日的傲气,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周瑜的话,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光头也烫了起来,洒家有周瑜说得那么好么?
鲁达抓耳挠腮不知怎么应对把他夸上天的话,突然想到了前世说书先生的一句话——“三国谋士的嘴,骗人的鬼。”
又想到眼前的周瑜周公瑾可是和智近乎妖的诸葛亮能唱对台戏的人物,他的话,洒家还是斟酌着听为好,不然哪天这小白脸把洒家卖了都不知道。
又暗自庆幸,幸亏洒家前世做提辖时厮混酒肆最爱的就是听人说书唱曲,三国故事知道了七七八八。
鲁达冷静下来也就不为捧他上天的话羞臊了,但观这周瑜又不像有什么坏心,似还有那么几分结交之意。
于是嘿嘿笑了两声,全当夸他的话是耳旁风,“周郎谬赞了,夸的差点让洒家找不到北,以后莫要与洒家说这些飘乎乎的话,好不自在。大丈夫相交,不在嘴上,全在酒上。走,随洒家来,洒家带你们去喝东城县最好的酒。”
心道,正好洒家馋酒了,一则要自己过瘾,再者,洒家要把这俩小子灌个人仰马翻。
任你再了不得的人物,几碗黄汤下肚,也让你现出原形。
哼,洒家最瞧不得人在咱面前卖嘴了。
来到一酒肆,鲁达大马金刀坐下,招呼:“小二上酒,上好酒!什么,要几壶?谁说要壶了,给洒家上坛,先来三坛。”
汉代,像一些豪门士族家中饮酒多半用的酒具是觞,而这种接待三教九流的酒肆还是用碗。
鲁达拍开酒坛的泥封,直接倒满三大碗,对孙、周二人说道:“愣着作甚,过来坐下饮酒啊,放心不用你们付酒钱。”
周瑜嘴角抽动,我是担心酒钱么,实在是没有这么喝过酒啊,无奈,盛情难却,喝吧。
而孙策则是眼睛一亮,鲁达之大气让他心怀畅快,大有得遇知己之感,当先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尽显少年豪迈。
“好,好!好小子!”
鲁达大声叫好的同时,把自己那碗酒也是一饮而尽,饮罢,见周瑜宽衣长袖遮在前面,一碗酒好半天还没有喝完,面色稍显不虞。
他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孙策打了个酒嗝,一拍桌子不乐意了,“公瑾好生不痛快,今日当不拘礼数,开怀畅饮。”
周瑜只好挽起长袖露出头面,把碗中酒喝完。
刚喝完,酒碗中又被鲁达倒得满满,见二人又是一饮而尽,周瑜只好捏着鼻子再往口中灌。
如此,三五碗酒之后,周瑜再没有了翩翩玉公子的风仪,直如市井中的糙汉,大着舌头说话:“好…酒,你这光头忒不…晓事,为何只给咱倒半碗,满……满上!”
鲁达被唤作光头,也不以为意,嘿嘿笑着给周瑜倒酒。
“醉…了,醉了!公瑾肚量忒小,这就醉了,哈哈~”孙策的舌头也捋不直了。
鲁达也彻底被勾出了酒瘾,不再往自己碗中倒酒,抱起坛子,屯屯屯~直接开干。
多半坛酒下肚,酒意上涌,想起了前世与好兄弟武松讨教过的一套拳法——醉拳。
也不管身在何处,抱着酒坛便舞耍起来……
孙策、周瑜看得目醉神迷,在一旁拍着桌子叫好,还不忘不时向嘴中灌酒。
可酒肆却遭了秧,被鲁达不管不顾地一顿舞弄,桌翻椅烂,众酒客也是被搅得一哄而散,跑掉赖了酒钱。
酒肆掌柜怒骂哪里来的混账,定睛细看,认出了是城东鲁家的傻老二,于是赶紧招呼一帮伙计,要把他打将出去…
孙策晃晃悠悠挡在了操着棍棒的一众伙计前面,大喝:“你们这帮家伙要作甚,休要扰了孙某看拳!”
“这位郎君,与这傻汉是什么关系,为何阻拦我等。”
掌柜看孙策年轻但衣着锦绣,有所顾忌,耐着性子发问,只这片刻的功夫鲁达又砸坏了两张桌子。
“什么关系?对啊,我和他什么关系,他……他是某之大哥。”
见孙策醉得也不轻,居然认一个傻子为大哥,掌柜的性子完全磨没了,“把这小子也给我打出去,快,你们倒是快点啊,再晚我的所有家当都被砸没了……我的盘子,啊,我的椅子……”
众伙计一拥而上,但他们哪能是孙策乃至鲁达的对手,一个个的一旦近了二人的身,即刻便被撂趴下。
最后只有掌柜还站立着,那是因为他几次想挥舞着凳子腿冲上去,都没敢,只是躲在后面既惊且怒又怕,别说,这掌柜倒有几分急智,也不知从哪里端来一大盆冷水,兜头便向犹在醉舞的鲁达、孙策泼去……
激灵灵,鲁达陡然清醒,见眼前一片狼藉,桌倒椅翻,还躺卧了一地的酒肆伙计哀嚎不止,哎呀一声,“洒家,又闯祸了。”
见酒肆掌柜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似要找他问罪,大喝一声符合他前世山大王身份的话——“风紧,扯呼。”
拉着孙策,又扛起醉的不省人事的周瑜,急惶惶奔逃而去……
奔行到无人烟处,在溪水之畔,鲁达才气喘吁吁停下来,转身与紧跟在身后的孙策相视大笑。
哈哈……
哈哈……
男人之间的友谊其实很多时候都莫名其妙,二人此时不由地觉得对方顺眼。
孙策恍恍惚惚还记得自己脑袋昏沉之时叫鲁达大哥,于是率性地说道:“既然某唤过你一声兄长,那某便认下了,不知鲁二郎可愿意与某结拜为兄弟,不,是与孙某和公瑾结拜为三兄弟。”
“洒家平生除好酒外,就愿意结交英雄好汉,你既已如此说了,还磨蹭甚,我们现在就结拜吧。”
“在这?不得准备好三牲,祭拜天地后才算数嘛?”
“哪那么多繁规俗礼,兄弟相交重心重诺即可。”
“好,说得好,孙某受教。”
于是二人把周瑜在溪水中浸了又浸,弄醒……
三人整了整衣衫,就地结拜。
“杨柳溪水为证,天地可鉴,我三人自愿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以年龄排定长幼,三人把臂围成一个圈,看着彼此亲切互称——
鲁达:“二弟、三弟。”
孙策:“大哥、三弟。”
周瑜:“大哥、二哥。”
接着便是豪气冲云霄的连声大笑……
数十年之后,有好事者把三人身侧的溪流称为“忠义泉”,又把溪水边的一棵杨树两棵柳树唤作“兄杨弟柳”。
本来是三棵柳树,但鲁达觉得其中一棵脖歪枝蔓,有碍观瞻……
既已结为兄弟。
言语自然无忌,孙策日前与鲁达较量虽然自认不如,但犹自不服输,“大哥令人好生佩服,尤其是那沛然神力,但小弟我毕竟小你几岁,待俺打熬几年再与大哥较力。”
周瑜好奇道:“不知大哥力有几何,以小弟看来怕是不下于当年霸王举鼎之盖世之力。”
孙策平日最是佩服楚霸王项羽,常以比肩霸王自勉,此时也瞪着眼睛等鲁达回话。
鲁达嘿嘿一笑,来到早已看着不顺眼的歪脖柳树前面,他也想试一下自己此身力量如何,是否能与前世相比。
“三弟,大哥这是要作甚,难道想拔树,这怎么可能?”
“呃,咱也不知,见过拔葱拔草,从没有人听过谁能把树拔起,大哥怕是酒还没有醒。”
但见鲁达把衣襟掖在腰间来到树前,围着转了两转,于树后扎稳身形,右手向下把尺许粗的树干环在肋腋之间,左手用力按住树身,呔一声大喝,真如晴空出霹雳,全身之劲力勃然迸发……
歪脖柳树猝然仰头,枝条乱飞,并西风寒吹仿若真得在惊惧颤抖,接着整个树冠突兀地窜高了数尺,随鲁达一声“给洒家起”,轰然倒向惊呆了的孙策、周瑜二人。
乱枝散叶中钻出孙策,攥拳跺脚,“某食言,此生绝不与大哥提较力之事。”
周瑜亦是神惊语颤:“大哥莫不是天上神人临凡?!”
鲁达嘿笑道:“这算得甚,今日结义两位兄弟洒家直觉得说不出的高兴,可惜手边无趁手器械,不然给二位贤弟演武一番。”
听鲁达如此说,孙、周二人齐齐把腰间宝剑苍啷啷拔出递到他面前。
“倒是漂亮得紧,可这俩把剑也忒轻了,拿它有力也使不出,真要对敌还不如洒家的拳头好用,罢了罢了,你二人随洒家都城内寻一铁匠铺打把好器械,来日再舞来,如何?”
“全随哥哥心意。”
三人来到城内最有名的铁匠铺,铺门口挂一“郭”字店旗。
鲁达拨开两个学徒,一声大喝:“叫你们师父出来,我们兄弟要打的兵器你们两个后生打不了。”
郭字店铺的店主很久没有亲手打过兵刃了,一般都交于两个已然得他五分真传的徒弟,即便如此,郭家店铺的生意也是远近闻名,远超寻常铁匠铺。
躺椅上五十许男子正自悠然喝茶,一缕山羊须梳理的很是齐整,若是不仔细看会以为此人是一文弱书生,但把茶壶端在空中的手臂跟身体不成比例的粗壮出卖了他的身份——江淮名匠郭达。
郭达放下茶壶,但犹不起身,眯着眼对闯到跟前的三人说道:“哪来的汉子这般无礼,且说说什么样的兵刃非要吾亲自锻之?”
“也无甚稀奇,足够重便可,但不能坏了形状大小,须得不影响洒家正常挥舞。”
鲁达不与男子委蛇,直接道明他的要求。
“哦?”
郭达还不起身,“不知要打多重之器械,长短又是几何?”
鲁达:“百二十斤镔铁禅杖,八尺长短,粗细合用便可;还要打一柄朴刀,正常长短,重量须得三十六斤。”
郭达皱眉瞪向鲁达,心道,这汉子莫不是来我这里寻开心的?
如此之重的兵器,即便能拿起,作为兵刃的话也嫌重了,毕竟挥洒自如才能算是合适。
再看三人,皆是器宇不凡,他便收起了怠慢之心,慢悠悠从躺椅上站起。
但还是嘲讽道:“你这汉子生得虽然高大,但莫要高看了自己,我郭达郭器轩铸兵凡三十载,朴刀倒也罢了,但从没有铸造过百斤以上的兵刃,不是老夫打造不了,是没有人能使得了。”
鲁达正待说这厮没得见识,身旁的周瑜讶异出声:“可是我大汉铸器宗师郭大师当面,没想到您会在这小小东城县,公瑾有礼了。”
说完抱拳作揖。
鲁达与孙策嘀咕:“这厮很有名么?”
孙策颔首,也是压低声音说道:“大大的有名,说是一代宗师也不为过,十年前便名扬天下了,从他手中铸造的名器数不胜数,就我知道的便有那并州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曹操曹孟德手中的青虹剑,还有那袁绍袁本初手中的思召剑……”
“哦”
鲁达恍然,继而说道:“你这厮既然如此有名,只管按照洒家的要求打来,钱财自不会少了你的。”
郭达胡子一颤,已然生气了,“不打,打一把无人使得动的兵刃徒费老夫的气力,还有你这汉子忒无礼,老夫偏不给你铸兵。”
鲁达一听这话登时便要恼了,周瑜急忙拦住,“兄长休要发怒,待三弟与他说来。”
周瑜眼睛一转便有了定计,微笑道:“郭大师可愿作赌?”
传闻这郭达郭器轩平生除铸造本行外,唯好赌尔。
周瑜正是投其所好。
果不其然,郭达眼睛一亮,“赌甚么,赌注又如何,你这后生快快与老夫道来。”
周瑜说话不紧不慢道来:
“无他,只须郭师按照我大哥之意打来,待兵刃铸造之后我这大哥会当面与你演武器械。”
“若是让您看出有一丝力有未逮,便算作我们输,反之,郭大师您便输了,输了之后须听我们兄弟驱使,如何?”
郭达觉得根本没有人能把百二十斤的器械运用自如,平生所见之英雄数那吕奉先最是神武,但为其打造的方天画戟也不过九十三斤,尚不过百,如何他也不会相信随便冒出一个人来便胜过那天下大大有名的英雄——人中吕布。
他刚要应下赌约,突觉不对,“你这后生好生奸猾,只说你们赢了如何,为何不说你们输了怎么办,还有,什么叫‘任凭驱使’,这等糊涂赌约老夫可不认。”
周瑜一指身旁的孙策,笑道:“我这二哥乃是长沙太守孙坚之公子,若是郭师输了,便做他家一客卿如何,放心,我那孙坚叔父定会待你如上宾;至于您赢了的话,我们三兄弟随便郭师处置。”
“好!”
郭达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没成想老夫竟遇上如此妙事,老夫也不欺负你们,兵器自会按这无礼汉子说得打来,另外你们两个若想打造兵器也可与老夫说来,但是,若是赌约你们输了,打造的兵器便不能拿走,还要负担一应损耗靡费三倍之金,如何?”
三兄弟点头称善,未免有所差池,又唤郭达弟子取来笔墨纸砚,各自把想要之武器绘成图谱,一应规格各尽详细。
押孙策腰间祖传玉佩为质,相约十日后来取兵器,三兄弟便一齐回鲁宅了。
鲁宅,鲁肃刚刚把前来问罪的酒肆掌柜送走,除了不断地点头哈腰还搭上了不少钱财。
本来要等鲁达归来后好好教训一番,但听闻鲁达已经与孙、周两位俊杰结义为兄弟,一切的不快都抛在了脑后,大笑着吩咐杀狗宰羊……
孙策和周瑜嚷嚷着要重新拜过,要把鲁肃也结拜进去。
鲁肃摇头,道:“两位兄弟何必费那周章,你们既已认我家二郎为兄长,那你们大哥的大哥难道不是你们的大哥么,人同此理,你们的父母兄弟便是我家二郎的父母兄弟,也是肃之父母兄弟。”
“若是流于俗礼,反倒显得生分了。”
听鲁肃言辞诚恳、发自肺腑,孙策和周瑜不由更加敬重之。
如此,因为和鲁达结为了兄弟,也因为和郭大师的十日之约,孙策、周瑜便在鲁宅住下了,打算兄弟间好生亲近一番。
孙策私下忍不住向鲁宅的仆从打听:“你们家二爷平日都做些什么,为何会打熬出那般神力?”
仆从附耳告之,孙策恍然。
于是……
翌日一大早,孙策孙伯符悄悄地(打枪的不要),蹑手蹑脚来到鲁宅后院,开始挥汗如雨。
推磨。
挽起袖子、赤了膀子,咬牙一圈圈推那石磨大碾,一边推边还一边嘟囔:“怪不得大哥能有那般神力,这推磨真是个费力的活,累煞我也……”
他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鲁达和周瑜坐在了不远处的石凳之上,身边还蹲着驴子黑风,三个就那么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在那嘟囔着埋头推磨。
周瑜悄悄问鲁达:“大哥,你一身气力真是如此打磨而来?”
鲁达光头一阵发红,为此身前主人的行径感到羞臊,但脸上正色道:“不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如何会有超越一般人的本领,三弟勿疑,洒家正是如此这般,经年累月下来才得了一身气力。”
周瑜一脸的诚服,心道,幸好我对个人武力无甚执念,咱还是做那运筹帷幄之中的儒将为好。
嗯啊~嗯啊~
却是黑风欢快地对推磨的孙策叫出声来,仿佛在说,这小子和俺的主人一样,都是大大的好人啊,这以前可是本驴的活计啊。
周瑜手足无措,一脸尴尬地看向鲁达、周瑜二人。
鲁达仰头望天走开,“咦,这是一群甚鸟儿,好生漂亮”。
周瑜也不看孙策跟着走开,“是啊是啊,好漂亮的鸟儿”。
嘎~嘎嘎……
孙策抬头,真有几只鸟儿掠过,吧唧一滩鸟粪砸来,狗屁的漂亮鸟,这是乌鸦!
每日间,孙策还是早早便来此推磨,累了之后便去寻鲁达、周瑜二人切磋拳脚;
除此之外,三兄弟便是喝酒吃肉,纵论天下大事,期间鲁达言语很少,但总有惊人之语,往往对未来大汉朝的走向一言而断,孙周二人仔细揣摩推敲之后惊觉有很大可能如鲁达所说,叹曰,大哥深藏不露矣。
十天很快便过去了,三兄弟并驴子黑风如约来到“郭”字铁匠铺。
铺外,五六个汉子各持刀枪刚刚走出……
孙策、周瑜二人一看,登时便认出这是那日窃去他们钱袋的贼人。
二人呼喝一声,拦在了几人身前,周瑜大声为鲁达解惑:“大哥,这几个贼人你可眼熟,说来,咱还要谢过他们,若不是这几个家伙我与伯符也结识不了大哥这般英雄。”
“原来是这几个撮鸟。”
鲁达仔细一看眼前几人,又咦一声,说道:“这几人所持之兵刃,不是二弟、三弟让郭老头所铸的兵器么?”
确实,其中当先一黄脸汉子费劲地把一把狮头火纹的鎏金枪抱在怀中,此枪名曰“霸王”,足有六十二斤重量。
另有一人扛着本是为周瑜打造的奇门兵刃——槊剑(一种长剑,剑柄和剑刃都长三尺九寸),名曰“天行”,重四十二斤。
“呔,洒家来收拾这几个撮鸟。”
鲁达当先扑向这四五个汉子,一把抓住搠来的霸王枪,任那黄脸汉子如何使力都不能再撼动分毫,嘿笑一声,鲁达单臂较力,噌的一下便把霸王枪从黄脸汉子手中拽将而出。
由于用力迅猛,黄脸汉子的双手被疾去的枪身摩擦的皮焦肉烂,登时便啊一声嚎叫出来。
鲁达并不打算伤人性命,倒转枪头,只挥打几下,便把其余汉子手中的兵刃击落在地,再左右两横扫,几个汉子都被打趴在地,或抱着胳膊腿脚,或捂着肚腹在地上不住打滚呼痛。
把那黄脸汉子一脚踩住,鲁达与孙、周二人道:“二弟、三弟,这几个撮鸟该如何处置,你们得拿个章程。”
孙策愤愤道:“如此贼人,杀了了事。”
周瑜则是说道:“我们兄弟左右无事,可先逼问这几个是何来历,再做决断。”
鲁达暗想二弟杀性太重,洒家回头要好好与他说教一番,当下脚下用力,逼问黄脸汉子:“七尺的汉子,为何行贼寇之事?”
黄脸汉子倒也硬气:“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我马忠栽在几位手里,认命。只恨大仇未报,爹啊娘啊,还有我那可怜的妹子,天道何其不公,马忠对不起你们,这便随你们去了……”
一旁的周瑜大声与鲁达说道:“这马忠狡诈,顾左右而言他,大哥不要再与他费口舌,如二哥所言,杀了便是。”
他认为这马忠为了活命,想拿不知真假的凄惨身世博得他们兄弟同情,狡言相欺,这种人定是奸诈之辈,不杀必留后患。
鲁达皱眉,马忠?
莫不是那俘虏了关羽、射杀张郃、黄忠的三国名将收割者——马忠?
鲁达前世听书时,对这马忠恨的牙根痒痒,因为他间接害死了自己最是敬重的关二爷,但现在,他复杂地看了一眼边上的孙策,这马忠后来可是吴国麾下之将啊。
若杀之,岂不是在挖二弟的墙角?
且听这马忠如何说,若真有什么隐情,洒家也不枉造杀孽。
“马忠是吧,你有甚仇恨,与洒家说来。”
那马忠并不答话,冷哼一声把头别在一边。
边上一个受伤颇轻的汉子跪在鲁达脚下,磕头不止,“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马大哥确有滔天之仇、覆海之恨,东城县向北三十里山中有一伙贼人,想是黄巾余孽,劫掠四方无恶不作,即便妇孺孩童也不放过,马大哥本是殷实之家,旬月之前的一日深夜……”
汉子口中,那伙贼人为抢几担粮米杀了马忠的父亲,又奸辱了其母亲和未成年的妹子,母女二人不堪受辱双双悬梁自尽,马忠外出才幸免遇难。
而他们几个和马忠窃人钱财,今又强买兵器,是为了全兄弟之义,找那伙贼人去拼命,已报必死之心。
鲁达以及孙、周二人犹疑,不知这汉子所言是真是假。
此时,郭达踉跄着走出铁匠铺,言道:“他们所言或可为真,半个时辰前他们来到鄙铺,开始确实好言要买兵刃,但好巧不巧非要那‘霸王枪’和‘天行剑’,小老儿我哪能答应,这几个家伙便强夺而去,不算过分的是,留下了不少钱财。”
接着又道:“而城北山中确有一伙贼人,啸聚了近二百来人,为首之人有二,正是那黄巾贼将黄邵、何仪,竟做那些天怒人怨的龌龊买卖,杀人放火如家常便饭……”
鲁达大怒:“贼子该死!”
转头与孙策、周瑜说道:“为兄有心杀贼,两位兄弟可愿意同往?”
孙策、周瑜亦是杀意冲天,道:“唯大哥马首是瞻。”
周瑜沉吟了一下对鲁达说道:“贼人甚众,可向县衙借兵,好生谋划一番再做计较。”
鲁达一摆手,豪气道:“只百余贼子,你我兄弟足矣。”
马忠并几个同伴跪倒在地,“我等愿随英雄一起杀贼。”
鲁达大赞一声好汉子,又对郭达说道:“郭老头,你没忘记我们的赌约吧,要洒家来说,也不用费力演武了,你也一并随洒家上那威虎山,看洒家使那百二十斤的禅杖,使得还是使不得,咦,禅杖难道还没有打好,为何这几个撮鸟不强买洒家的禅杖,吝没有眼光!”
马忠回话:“真是拿不动。”
郭达:“兵器已然打好了,可……可小老儿并不会武艺,就不要去那威虎山了吧!”
鲁达斜睨郭达:“吝的胆小,或者你这小老头想赖掉赌约?”
说道他赖赌,郭达梗着脖子怒道:“我平生最瞧不起那些输不起的家伙,不就是上威虎山么,老夫好叫你这糙汉知道,什么是赌品即人品,随你去便是。”
这才是真赌徒,为了赢,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
鲁达拍拍他的肩膀,“几个贼人在洒家看来不过土鸡瓦狗,老头你且放心,洒家定会护你周全。”
一行人略做收拾,直奔威虎山而去……
锻造大师郭达毕竟上了年纪,此去威虎山走了不过三五里便气喘吁吁了,老眼不时瞄向跟在鲁达身后的黑马,他不知其实这是头驴子,驴子黑风。
吝地奇怪,好好的坐骑为什么不骑,这名为鲁达的糙汉不骑,也不知礼让我老人家去骑,好没有眼力劲儿!
无奈,郭达凑到鲁达身前,哎呦哎呦一直叫累。
鲁达斜睨这老货,看他不似装的,确实是累得不轻。
抱住黑风的脖子,安抚着让它伏下身子,鲁达心说,回头得给黑风配上鞍鞯和辔头缰绳,如此光溜溜实不像坐骑啊,回头洒家骑来也方便。
自从吃了鲁达的丹药,黑风变得灵性十足,虽不能言语,但很是通人性,鲁达一些简单的指令总能领会,唏律律怪叫一声表达抗议,但还是遵循主人的意思把郭老头驮在了背上。
但为了表示驴子的个性,走路开始“不正经”起来,故意一脚深一脚浅,好似它是个瘸驴一般,还时不时颠颠驴臀、胡乱晃晃驴身,一会儿抬起两只前蹄作瞭望状,一会儿又伏下前身去啃路边的草叶……
郭达郭器轩,一代兵器大师,一把老骨头被折腾的快要散架了,心中叫苦不迭,时刻要担心坐下之物出幺蛾子……
一行人脚力都很好,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威虎山。
此前,鲁达因为驴子黑风吃了丹药发疯来过一次,但毕竟是晚上,是甚地貌也看个不清,此时再临,仔细打量这山势,暗道好一个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
只见此山绵延数里云雾缭绕,树木繁茂、怪石乱出,小径曲延、陡峭。
若不识路径,哪里去找贼人的巢穴。
那马忠一路行来知道三个少年英雄以鲁达为首,抱拳道:“好汉,小的前些日子几次跟踪贼人的小喽喽,总算摸清了贼人的营寨所在,这就头前带路,我们默言谨行定能攻贼人一个不防备。”
鲁达颔首,没想到这马忠行事如此周全,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
众人跟在马忠身后悄悄摸向山去……
威虎山深处,一向阳背悬崖的无名山峰之上,天然开阔,正是贼人的营寨巢穴。
这伙贼人头戴黄巾,有将近三百来人,不是鲁达他们认为的只有一百多人,为首的正是那黄巾余孽黄邵、何仪。
此时正大摆宴席,二贼酋坐于上位,底下一众喽喽亦忙着喝酒吃肉。
何仪双手捧起酒碗敬酒黄劭,“黄兄,弟再敬你一碗。”
“好!”
黄劭干尽碗中之酒,笑着与何仪道:“何贤弟,昨夜那妞可还够劲儿,哈哈~”
何仪心中暗骂你享用过后都快折磨不成人形了才发配给我,能有屁的滋味,但面上却装作很是迷醉的样子,“呵呵,够劲够劲儿。”
不想再谈论已经被他随手掐死的女人,何仪转移话题:“黄兄,我们盘踞在这威虎山已半年有余,是否该换地方了,时间久了怕是会招来官府围剿啊,再说四周那些乡镇被咱也搜刮的差不多了,咱这几百人又不敢攻打城池,如此坐吃山空下去非长久之计啊。”
黄劭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水笑道:“哈哈,贤弟多虑了,我得到消息京师洛阳已然被那董卓占据,各地太守正在收拢兵马准备勤王呢,呵呵,这大汉王朝怕是要大乱了,哪还有人理会我们兄弟。”
接着又沉吟道:“不过,一直在这山里窝着确实不是事,可惜自从天公将军殡天之后我黄巾军四零八落再也成不了气候,你我兄弟是应该别寻去处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这大汉朝再乱些,我们才好知道谁的大腿粗,谁值得咱们兄弟投奔。”
何仪道:“黄兄所言甚是,凭你我兄弟的武艺天下大可去得,说来,黄兄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想那传闻中的飞将吕布亦不过与黄兄在伯仲之间。”
“哪里哪里”,黄劭一脸倨傲之色道:“那吕布毕竟是天下有名的战将,我应该和他有些许差距的,不过若加上贤弟你,我们兄弟联手定能战而胜之。”
何仪点头认可,“是矣,是矣。”
二人正在互相吹捧之际……
营寨外围一阵骚乱,却是鲁达一行人冲将而来,放哨的几个喽喽被鲁达禅杖左右两下挥扫,便飞出数丈之外,落地如破麻袋,再无声息。
“呔!”
鲁达一脚把寨门踹飞,并不犹疑,把百二十斤的禅杖舞作旋风一般直奔寨子**黄劭、何仪之处,沿途的小喽喽根本不能挡其一击,不是被斩作两截就是被拍飞,“贼子黄劭何仪快快受死,洒家来也。”
孙策亦不甘人后,一抖手中霸王枪,跟着便冲了上去,枪若浮光,身如掠影,招招致人死命。
鲁达是大开大合,人过处,一片片的收割;
而孙策则是锐不可当,如尖锥一般扎入了人群中。
而其他人并没有一齐冲入,马忠等几个汉子在周瑜的指挥下结成了最简单的圆筒阵护着**的小老儿郭达徐徐向场中移去。
几人在周瑜不断补位救援的情况下挡住了不断汹涌而来的贼寇。
后方的黄劭、何仪大惊,黄劭怒喝:“哪里来的恶贼,竟敢闯某之营寨?!”
又见不速之敌合共也没有十人,心下稍定,黄、何二人不断呼喝手下的喽喽前去围攻最是勇猛的鲁达以及孙策。
黄劭收起刚刚露出惊慌之色,脸上又浮现出了目无余子的表情,偏头与何仪说道:“何贤弟,我观此二子倒也有些武艺,但较之为兄还差之甚远,我实在是提不起对战的兴趣,莫不如贤弟一刀一个把这俩货去收拾掉?”
“呃!”
何仪差点没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心道姓黄的吹你两句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不要脸的玩意儿!
无奈,何仪大声吩咐身边的喽喽,“把本将军披挂、武器取来,还有,我的宝马也牵来。”
黄劭:“本将的也一并取来。”
若说这两位盲目自信吧,也不尽然,知道马战对步战有很大的优势,有便宜是一点不想错过,可见内里都已对鲁达、孙策二人起了忌惮之心。
再者,那黄劭内心深处未必不是存了让同伴去试探的心思,或者是想假借外敌除掉身边这一直被唤为贤弟的何仪。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黄劭、何仪又都不是磊落之人,期间存了什么龌龊谁也不知。
等这二人披挂好之后,手底下的喽喽一小半都被打死打残了,余者也是怯怯不敢再上前。
何仪看到鲁达孙策的战绩,倒吸一口冷气,觉着自己怕不是这二人的对手,又见众喽喽畏缩恐惧的模样,心知不得不战,否则军心散尽,好不容易聚拢的这点人马也保不住了。
提着大刀,勒着缰绳,他踟蹰着与黄劭说道:“还是一并上吧,儿郎们都看着呢,此时正是你我确立威信之时,弟不敢专美。”
黄劭心道大敌当前,若这何仪被杀自己一人怕也难以抵挡,于是大笑道:“合该如此,你我兄弟并肩对敌。”
又对那些吓破胆的喽喽呼喝:“兄弟们你们且去对付那骑马的老头。”
他认为后面被护在中间的郭达是一行人的领头,不然为何独他一人骑马?
如此,一旦儿郎们擒住那明显身份不同的老头,不管他与何仪能否拿下那最猛的两个,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只能说想法挺好,但错认了形势,那郭达可不是什么领头,只是一个被赌约裹挟到这场争斗的老头而已,此时早已战战兢兢。
再说,其坐下也并不是马,而是已被鲜血刺激得越来越焦躁的驴子黑风。
终于,黑风唏律律一声,把郭达颠下去,四蹄齐齐离地,竟纵跃了过周瑜等人,嗷叫着冲向密密麻麻聚众而来的喽喽们,撞、踢、蹽、咬……顿时喽喽们哭爹喊娘,鬼哭狼嚎成一片,其战绩竟比鲁达与孙策不遑多让。
黄劭与何仪分别拍马冲向鲁达和孙策。
黄劭手持一根镔铁长棍,人携马势、马助人力,兜头便是一记力劈华山向鲁达砸来,势大力沉。
鲁达狂啸一声“来得好”,并不避让,横举百二十斤混铁伏魔杖,硬抗。
砰!
嗡……!
所有人都感觉耳中一阵轰鸣。
黄劭连人带马,噔噔噔……硬是连退了数丈,最后人马具被震得口鼻淌血。
虎口撕裂,双手一片血肉模糊,黄劭再也握不住手中已然弯折的镔铁棍,砰砰,掉落在地。
鲁达足陷半尺,但身体丝毫无恙,虎吼一声蹿将而起,带起脚下泥石飞溅,同样也使出了一招力劈华山,“呔,给洒家死来。”
黄劭和坐下战马被一并劈作里两半。
同一时间,孙策也一枪将何仪刺下马来,只是他嘴角淌出的血线显示赢得并不轻松,毕竟那何仪占了马力的便宜。
何仪落马并未死,被他踩在脚下。
孙策虽还是少年,但已有大将之风,抹掉嘴角之血向四方高声大喝:“黄劭、何仪二贼已然伏诛,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早已无胆拼命的众喽喽,齐齐跪倒,大呼饶命。
孙策对鲁达说道:“大哥,是不是让你的坐骑也……”
“呃”,鲁达呼喝:“黑风!快快住……腿,还有嘴。”
却是黑风的灵性还不足以让它如人一般能把握好战场形势,犹在奔突冲撞、撕咬蹽踢,等鲁达抱住其脖子,才收住了兴头。
这可吓坏了老头郭达,一屁股委顿在地,冷汗涟涟,“这……这凶狠的黑物,竟被老夫一路坐于臀下?!”
“还有那光头糙汉,忒不是人也,养了个能咬人的怪物不说,他自己也是个怪物啊,百二十斤的禅杖运使如风动辄就劈人两半,这场中半截的尸体都是他的杰作啊。”
身旁的周瑜适时说话:“郭大师,您老怎么坐下啦,地上多凉啊……话说,您与我大哥的赌约?”
“输了,老夫输了,输的心服口服”,郭达心说,咱从不赖账,也不敢赖啊,气恼了那光头也给老夫来那么一下,那哪受得了,小命要紧。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群贼寇本就是聚集的一群黄巾余孽,乌合之众。
首恶之人被杀被俘,其余人等便胆气尽散了,要不然为何动辄数万数十万的黄巾军总被各地枭雄以少胜多呢?
但如何处置是个难题,总不能一股脑全杀了吧,当然,鲁达对这些事本就不在行,全权交给了孙策、周瑜处理,自顾占了原先黄劭的位置,旁若无人地吃起酒肉来。
孙策和周瑜商量片刻,有了定计……
那负伤未死的何仪被五花大绑推到了一处高台,任其哭嚎求饶也无人理会,一众喽喽则是被赶到台下,同马忠一起的一个偏瘦弱的汉子喊了一嗓子,便都跪伏在地。
马忠不顾腿上刚才对战时受了伤,手拎一把鬼头刀,恨恨地站在何仪身后,手起刀落。
人头落地。
马忠一抹脸,甩掉复仇后激动的泪水,冲台下大喊:“明公有命,尔等今后尽归某之麾下,谁人有异议?!”
台下众喽喽尽皆瑟瑟发抖,无人敢说个不字。
孙策、周瑜安排这场戏码,一则是因为看马忠孝义,让其报仇雪恨以收其心;再者就是借马忠手中刀震慑宵小,立威。
他们预感到大汉将进入前所未有的乱局,底下人马自然是越多越好。
点算人头,合共收服了一百五十人,没办法,本来这山寨上共有三百来人,鲁达等人一通冲杀只剩下这些了。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众人无意在山上多做停留,下山而去……
归路之上,郭达郭老头躲得远远的,说什么也不再骑乘黑风,收服的一众喽喽亦不敢靠近,生怕这黑色怪兽择人而噬。
周瑜在鲁达耳边嘀咕一阵……
鲁达讶异地看着周瑜,没想到三弟如此促狭,呃,不,应该说是一肚子坏水。
于是鲁达骑着驴子来到队伍后面,一百多人的队伍,其中有老有伤,居然蹭蹭蹭提速了一倍。
黑风的功劳,众人才在傍晚日落时分赶回了鲁宅。
鲁宅门外有一哨人马,军容齐整,鲁达心中戒备,不知这些人来意如何,是敌是友。
身边的孙策则是疾跑向这哨人马,边跑边向兵士中间一个中年将军大喊——“程普将军何故来此?”
道出了这些兵将的来历。
孙策之父孙坚麾下。
那将军程普待孙策近前,就要单膝跪地行礼,被孙策托住,“程叔叔不必多礼。”
程普道:“多谢大公子,主公命末将前来迎您归家。”
“哦?”
孙策诧异,“为何劳烦将军带如此多的兵士来此,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父亲若有事遣一骑而来,策自不敢怠慢。”
程普道:“主公已然尽起手下兵马,大军开拔直向洛阳而去。”
“讨伐董卓?”
见程普点头,孙策兴奋之色尽显,“可是让程叔叔接某前去汇合,好好好,某一定向父亲讨来前锋之职。”
程普摇头道:“非也,主公令公子归家领我等护卫家中老小,主公是担心他此去后方无人震慑,家中为宵小所趁。”
继而郑重道:“公子,相比那前锋之职,照顾好家中老幼让主公无后顾之忧更是责任重大啊!”
孙策失望道:“将军说得是。”
转头对跟上来的鲁达,伤感道:“大哥,我们要暂别一时了,啊……莫不如,大哥随我一起归家吧,我们兄弟也好继续喝酒吃肉打拳,岂不快哉!对了,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父亲账前股肱之将程普,程德谋。”
鲁达嘿笑着就要打招呼,没成想那程普冷哼一声,头别到一边,看都不看他,阴阳怪气地与孙策说话:“公子名门之后万金之躯,怎么可以随便唤人兄长?”
孙策脸色登时便难看起来,刚要发作,被鲁达的话打断——
“伯符,洒家非是要故意却你好意,但实在是另有打算,嘿嘿,洒家还想去观摩那诸侯讨董之绝世大战,怎么能陪你困守家中?”
“大哥你这是诚心气我啊”,孙策懊恼着说道,但却跑到铸匠大师郭达身边,原来是讨来先前质押的家传玉佩,转手递给鲁达,“兄盖世英雄,当北上一会天下群豪,弟别无相赠,只家传之玉为信物,若无投奔,可到我父处。”
鲁达也不退却,接过放在怀囊之中,他在身上摸索一阵想要回赠结义兄弟,但身无长物很是尴尬……脑中灵光一现,转身跑进家门。
片刻后,他手捧两个锦袋而出,一赠孙策,一赠周瑜,言道:“两个兄弟可要收好,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仙丹,有它,危难之时或可救得一命,赠与两位兄弟。”
呃……
仙丹?
孙策、周瑜看鲁达一脸笃定的神色,皆是狐疑,莫不是大哥被什么游方的江湖老道骗了,世上哪有什么仙丹?
但兄长所赠,不能不受,送什么都是兄弟情谊啊。
周瑜好奇的把丹药倒在手心,惊叹,色有七彩,倒是稀罕。
几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驴子黑风突然激灵灵打个寒颤,畏惧地向后缩,像是那丹药是甚大凶之物一般……
孙策、周瑜珍而重之的把锦袋贴身收好。
如此,鲁达还再三叮嘱,一定要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再用这丹药。
主要是,他给驴子黑风试吃过,知道这丹药有快速疗伤的奇效,而正常历史轨迹中孙策、周瑜戎马一生,都是因伤而亡,有此丹药或可救二位兄弟的性命。
但最好不要在无伤无病之时,把它吞掉,天知道人吃后会有什么奇特的变化,不过总归是菩萨所赠,大不了身形样貌有些许变化,断不会害人性命的。
鲁达深深打量两位兄弟的面容,心说,都比洒家漂亮,不知再相见时,他们会不会已经吃了这七彩玄丹,然后不再是一双小白脸?嘿嘿~哈。
孙坚虽然与孙策是父子,但军令如山,即刻便要启程。
周瑜自然要一并而去。
郭达依赌约随行。
而马忠以及威虎山收服的一百多人本来是想认鲁达为主的,毕竟之前他的一番作为已经慑服了他们,鲁达洒然摆手,言道:“你们跟随洒家之二弟,与跟随洒家有甚区别,洒家无甚官身,又无甚经纬之才,只一身蛮力,有甚值得投效的,尔等休要多言,速去速去,莫要勿了大好前程。”
刚刚还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眨眼间,鲁宅门前便只剩下鲁达只身一人。
秋风萧瑟中,光头有点冷,鲁达落寞叹气,“唉,洒家心中咋的一阵阵发酸。”
鲁达眼望俩兄弟离去的方向,许久才转身,自家宅门处兄长鲁肃笑容温厚,“二达,饿了吧?”
“是矣是矣,哥哥可要给兄弟多准备些酒菜,嘿嘿~”
饭厅中,兄弟二人不再分桌而坐,并作一席,鲁肃不时把酒肉、饭食递送给狼吞虎咽的鲁达……
鲁达埋着头,嘴中塞着米菜,呜咽着道:“哥……俺,想…去外面走走,走的可能要远些。”
不敢抬头看兄长鲁肃。
实是鲁肃待他太好,溺爱非常,他看着兄长说不出去家远游的话。
鲁达久久没有听到鲁肃的回话,以为自己说话含糊哥哥没有听清,心道,也罢,过几日再说,也好多陪陪兄长。
不意,一只温暖的手掌摸上了自己的光头,来回摩挲,“哦,自从二达你突然不再浑噩行事,为兄便知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一直护着你啦,好,好好,我家二达志在四方,哥哥心中甚慰。”
连叫了三声好,宠弟狂魔鲁肃眼中起了雾。
“要走便早些走,踟蹰越久为兄越是舍不得,明日,吾便为二达准备好行囊。”
鲁肃掩面离开饭厅。
第二日。
鲁达看着搬到自己面前的行囊,大为感动,也很头痛,这也准备得太多了吧……
一个装五铢钱的大袋子足足被装了百十来斤,另外,鲁肃还悄悄塞给鲁达一个两拳大小的绸布小包,内里都是一些金锭;
还一个装杂物的包袱,更是夸张,被塞得小山一样,换洗衣服、鞋袜、锅碗瓢盆……居然还有两床被褥;
再就是食物——面饼,是鲁肃吩咐下人连夜烙制而成,半斤一个,整整一百之数,又是一个夸张的大包。
看着兄长着人驾来一辆马车,上面被挤满了三个大包。
鲁达连连摆手,与兄长言说自己是要游历天下,当轻装简行,如此多的行李大大的不便!
他自己动手把那匹马的鞍鞯、辔头挪到驴子黑风身上,把百斤的五铢钱倒出多半,和装面饼的包裹系在一处分搭在黑风背上;
金锭则是取了两枚掖在怀中,其余硬塞回鲁肃;
而那装乱七八糟杂物的大包说什么也不带上路。
鲁肃一个劲儿的絮叨,“二达啊,出门在外有备无患,这些你一定要带上,都有用,多带些总没有坏处……”
鲁达骑上驴子黑风呼喝着快走,留给鲁肃一个慌忙的背影,“哥哥勿念,不多日便会归来。”
“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鲁肃站在门外叹气道。
殊不知他也是只比鲁达大了半岁,哪是什么老人。
但他的话不幸言中。
鲁达骑驴黑风,虽然不着急赶路,但只是两日,便行出百里之外。
第三日,兜囊中的五铢钱一个也不剩,面饼则是只剩了三五个;
到了第四日,仅剩的半个面饼还没有送到口中,也没了。
对,就是没了,被他送给一个面黄肌瘦白发苍苍的老妪……
原来,大汉朝经历了黄巾之乱后,民间已是田地荒芜、饿殍遍野,鲁达前两日的行程尚在临淮郡境内,黄巾之祸不算严重,还好。
从第三天开始,鲁达眼中——
乌鸦栖枯枝,秃鹫食枯骨,十里不闻狗吠,百里没有鸡鸣,即便能见到人,也是有人无烟尽是冻馁之民。
前世北宋末年,鲁达也曾见过灾荒之年,但从没有见过如此凄惨景象。
他又是菩萨心肠,见不得他人疾苦,散了铜钱,分了面饼,怀中唯二的两块金锭也被他掰成一个个小块送于他人作为救命之资。
如此,鲁达从第四天开始,也要挨饿了,直饿得两眼发昏、头脑混沌,浑身全无一点气力,只好趴在黑风背上,任其自行北上。
幸好黑风是头驴,路上的野草最是不缺,它倒不挑食,奕奕然垫着驴步前行,路上再遇饥民,鲁达也只能闭眼在心中徒叹奈何。
而黑风也快快跑过这些饥民,因为那些人看它的眼神总是绿得发光,它虽然不惧,但瘆人,不,是瘆驴!
鲁达趴伏着,昏昏沉沉得,不知道也不再关心自己身在何时何地了,不断吧唧嘴在梦中啃噬面饼——和前几日他兜囊中还满满当当的一样之面饼。
蓬!
鲁达摔下驴背,他迷糊着眼睛看到月光下驴子黑风扑向一头快比它小了一半的灰驴,暗骂:“驴艹的货,洒家快要饿死了,黑风你个混账还想着找‘婆娘’,忒可恶!”
“嗯?灰驴?洒家不能吃黑风,还不能吃别的驴子?哇呀呀……天不灭洒家!”
鲁达抖擞精神,站起身来,借着明亮的月光一看,果然,黑风在对一灰驴用强,赁地没有节操。
他哪还管会不会坏黑风的好事,三两步赶上前去拔出挂在黑风身上的朴刀,他要杀驴!
突听一声大喊,还带着哭腔——“你这恶汉,莫要杀我的驴,”
鲁达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又小又丑的老头坐倒在草丛中,想是黑风强上灰驴时,这人坐在灰驴上面被掀了下去。
这样,如何是好,驴子居然有主。
那丑小老头站起来,跳着脚大骂鲁达:“你这浑人,还不把你的坐骑拽开,快啊,看你的坐骑品性,以下观上便知你这汉子不是甚好人。”
鲁达无奈只好收了杀人家驴子的想法,也把黑风拽开,讪讪与老头作揖,“老丈勿怪,达实不察,原以为是山间野驴……”
没成想老头没有等鲁达说完话又怒了,继续大骂,“你个泼才,浑货,恶棍……”
鲁达心中烦躁,洒家已然赔礼了这老头怎么骂起来没完没了,忒是为老不尊!
老头跺脚,“呸,呸呸呸!你才是老丈,你全家才是老丈!”
鲁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问题,不唤你老丈唤作什么,洒家又不知你的姓名?”
老头点指鲁达气愤道:“某光和二年生人,只十岁又一,怎么就是老丈了,你这汉子眼瞎么?”
“啊?”
鲁达狐疑地打量这自称只有十一岁的老头,见其面色昏暗有斑,突牙扁鼻,整个脸皱皱巴巴活像晒干的橘子皮,怎么他也不相信这是一张孩子的脸,“敢问这位…呃,小…先生是何名讳?”
“好叫你这无眼汉子知道,某乃襄阳庞统庞士元是也。”
呃?
这就没什么问题了,鲁达心道,原来是三国时与诸葛卧龙齐名的凤雏啊,长得,果然是三国第一……咳咳,奇人也!
虽然现在的庞统年龄还小,是个小屁孩,但鲁达还是急忙作揖,说话也客气了许多,因为他看到人家的灰驴褡裢中鼓鼓囊像是装满了食物。
想着说话客气些,一会儿讨要食物也容易。
“啊,原来是庞统庞士元当面,洒家这厢有礼了,士元之名真是如雷贯耳啊,能在此处与你相会,真是大大的缘分,洒家三生有幸。”
鲁达暗道,说三生有幸肯定是夸张了,但洒家两辈子为人能见到卧龙凤雏中的凤雏,也是机缘了得。
庞统人小,但早慧,心眼早就长全了,听鲁达如此说大大的鄙夷,心说我第一次离家哪有什么名气,这大个的汉子不是实诚人,这荒郊野外,若他起了甚歹心便大大的不妙,我定要小心与之周旋。
于是,小脸(呃,只是看起来有些老成)一扬,摆出一副倨傲表情,道:“算你这汉子有见识,想来你这汉子只知道吾之名讳,不明吾之确切来历,现下便与你细细到来,吾得家族荫庇少学诸子百家,往来皆是鸿儒大家,常为荆州刺史之座上宾……”
鲁达愕然,没想到这庞统真会顺杆爬,洒家能不知道么,你出身平民无甚背景,等到你出名时已是老大不小,怎么在你口中,竟是在那荆州之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出入结交都是贵胄名士,你现在有你说的那么牛……呃,厉害么?
难道这凤雏,小小年纪竟有吹牛的毛病?
不了解的人肯定被这庞统口花花吹懵。
鲁达看其装束乃是步履粗衣,这卖相对不起他的嘴啊?再说,真要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牛,怎会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他又不像洒家有一身武艺。
肚中饥叫,哪还有心思听其天花乱坠地自我吹捧,打断道:“小先生如此名士,可否借些许干粮与洒家,洒家肚皮饿得紧啊。”
庞统心道,果然,这恶汉是在盯着我的干粮,幸好我一通自吹,让其忌惮我之身份,不敢用强。
至于干粮嘛,还是要给一些的,但不能给多了,那样便显得吾心虚。
庞统从褡裢中取出干粮包,打开,几个粗麦窝窝还有四五块干肉脯,择了两个偏小的窝窝递给鲁达,言道:“吾外出历练,准备的也不多,你这汉子先将就一下,等你到了一些大城,随便找个刺史太守啥的,上门提吾之名,定可得赏一桌大大的酒席。”
鲁达也不傻,知道这小屁孩在给他挖坑,若换作别人按他说的做,酒席肯定没有,一顿胖揍则是免不了。
也顾不了许多,两个窝窝被他三两口下肚,不吃还能扛,吃完之后反而觉得更饿了,鲁达眼巴巴看向被庞统紧抱在怀中的粮包,“再予洒家几块肉脯如何?”
“呃,这些干粮是吾历练之用,奈何出来时与家中长辈承诺不可接受他人馈赠,而你借吾之名讨要些吃喝无碍于我之历练,前面便到南阳了,袁术袁公路之所在,你可赶些脚程,提吾名,其必不怠慢于你。”
庞统言之凿凿。
真把洒家当白痴了!
“呔!”
鲁达恼了,当即便喝破他的谎言:“你这屁孩休要卖弄小聪明,也不用再狡言相欺,洒家知你不过一贫家子,长辈中唯从父庞德公有些清名,而你自己屁都不是,现在就一小破孩!”
他言辞激烈,继续道“洒家若没有猜错,你这屁孩定是不知天高地厚学什么游历,出门才知世道险恶,怕被人杀抢只敢昼伏夜出,是也不是?”
“啊?”
庞统大惊:“你这恶汉缘何知道吾之来历?”
鲁达冷哼一声,“洒…家,你管洒家如何知道,现在只问你,是否借干粮、肉脯于洒家?”
庞统见鲁达倒提寒光闪闪的朴刀,面露“凶狠”之色,心道吾命休矣,颓然道:“你这汉子好不痛快,快快给吾一刀,这些干粮便都是你的了,休再消遣于吾!”
“呃?”
鲁达错愕,他真得只是在求粮,这庞统小小的人怎地把洒家往那坏处想?
其实怪不得庞统,夜半无人不正是杀人时么?
庞统少年丧父但聪慧非常,遍读典籍以才学自傲,而乡里之人多夸那小他两岁的诸葛亮,只因那小子长得好看,他气之不过,兴冲冲离了家门,要学以致用以显自己之才。
但出门之后才知在外艰难,又赶上饥民盈野,确如鲁达所说,只敢晚上赶路,白天则是找一隐蔽处匿好身形,深怕遭了劫匪。
鲁达前世虽然和一众兄弟啸聚梁山泊,但他本人却从没有做过枉杀无辜之事,当年在外,瓦罐寺内宁可自己挨饿也不肯分食寺内和尚仅剩的粥米。
今日更不会做那杀人抢食之举。
“洒家说了借,那便是借,你这小子心中怎么那么多弯弯绕,哎呀,为何把洒家想得那么坏,得嘞,不借还不成么,洒家与你换些口粮总没有毛病吧,洒家真快饿死啦!”
鲁达在身上一阵摸索,才想起自己钱财已然散尽,举起自己手中朴刀又见庞统眼中闪过惊惧,心道这也不是换粮的物什,随手丢在一边。
这可急煞洒家啦,如何是好?鲁达“咦”一声,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自己还有数粒仙丹,于是赶忙把驴子黑风揪过来,从褡裢中取出瓷瓶,倒出一粒托到庞统面前,“此丹换你一半的干粮和肉脯!”
庞统狐疑地看着鲁达,嘴巴微张就要说话,不成想那七彩的丹药直接就塞到了他的嘴中。
鲁达怕这小子又说出什么幺蛾子话,把交换的买卖做成了既定事实,一把夺过庞统怀中的包袱,真得只取了一半。
呃,他这不算抢,但也算强买强卖。
鲁达囫囵把粗麦窝窝和肉脯往自己嘴中送,眼睛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庞统的变化,心道,小子这可怨不得洒家,谁让你不识趣,其实你也不吃亏,几块不值钱的干粮便换了菩萨所赠之仙丹。
正好,洒家还不知这丹药人吃后会有甚得效果,且拿你试上一试。
一直在“色眯眯”盯着灰驴的黑风也向庞统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很奇怪,这庞统并没有现出痛苦的表情,反而眯眼**出声,仿佛那丹药吃下去很是舒爽一样。
确实,庞统初时一惊之后,只感觉五脏六腑说不出地熨帖,脑袋则是感到一阵阵清凉,许多以前想不明白的问题竟瞬时通透明澈,尤其是一直在推演的天下局势在他心中也是越来越清晰。
心中大叹,那色彩斑斓的药丸究竟何物,食之竟能让人更聪慧,难道是神仙丹药?
此时,若是鲁达说那丹药不是仙丹,庞统反而会不信。
而一直观察庞统的鲁达暗自奇怪,怎么不像黑风一样痛苦难当,突然,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细看细想,他瞬间惊悚,这庞统和刚才比,更丑了!
回想片刻前的庞统,他现在脸上的皱纹增多了,牙齿也更突出了……
而且,而且……怎么这庞统脸上开始长胡子,在鲁达眼中,庞统的颌下、两腮正缓缓蹿出黑粗的胡须,约莫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便长了一寸有余,还在长,缓缓地长……
他之缓缓,是肉眼可见的缓缓,实则是很快。
庞统不止变的更丑,也变的更显老了。
庞统对鲁达一揖到地,“吾先前误会先生了,是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特为赔礼,还不知先生名讳?”
鲁达一脸讪讪,“洒家姓鲁,名达,字……字智深。”
他把前世的法号用作了自己的表字。
接着他又道:“呃,赔礼什么的就算了,你不觉得吃亏就好,我是指洒家用丹药换你的干粮,这买卖你是否认可?”
庞统一脸真诚道:“实是统占了大大的便宜。”
鲁达:“无妨无妨,你认可就好,认可就好,嘿嘿~话说庞统小先生,咱们买卖做完了,是不是该分道扬镳了,你请自便。”
庞统:“鲁先生哪里往,统愿同去。”
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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