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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棠靠在榻沿,指尖把被角掐得发皱。

“我累了,你们出去。”

声音轻得像雪,却带着决绝的冷。

顾行照欲言又止,掌心几度抬起又落下,最终只留一句“好好休息”。

林野归却半步不肯挪,眸色沉得能滴出墨。

沈知棠抬眼,眸光碎成冰渣:“再不走,我便喊人了。”

两人这才退出,门扉合拢时发出极轻的“咔哒”,像锁链落扣。

她把自己埋进被褥,却止不住发抖。

被褥是去年生辰他们送的,蜀锦被里夹着金丝,曾让她暖得发烫;如今却像冰窟,一寸寸吸走她的体温。

窗棂一声轻响,林野归携满身寒气滚进来,肩头雪粒簌簌落下,在暖炉旁化出一滩水渍。

他半跪在榻前,掌心托着一只小小青瓷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龟息丹,三息断脉,三炷香后醒。”

嗓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我带你走,去塞外,做一对布衣夫妻。”

砰——

门栓断裂,木屑迸溅。

顾行照提灯闯入,灯焰被风撕得猎猎,火光在他眼底跳动,像两簇幽冥。

一眼锁定她掌心的瓷瓶,瓶底朱砂“鸩”字猩红。

他唇角勾起,笑意却比雪更寒:“烟儿怀着我的骨血,你竟敢藏毒?”

林野归霍然起身,挡在沈知棠面前,手背青筋暴起:“顾行照,你疯了?那是救她的药!”

顾行照抬手,灯油泼在地面,火舌窜起一尺高。

“烟儿怀孕了,孩子需要一个嫡母名分。而你,占了她的位置。”

他把“位置”两个字咬得极重,像要把沈知棠整个人碾进尘土里。

火把猎猎,族老的嗓音嘶哑却震耳:

“沈氏女,私藏毒药,谋害嫡子,不堪为妻。三日后,抬柳氏为正,沈氏贬为妾。”

贬为妾。

三个字,比三九天的铁还冷,直接烙进沈知棠的骨头。

她跪在雪里,单薄的嫁衣被血浸透,又被雪冻成硬壳。

膝盖下是碎裂的瓷片,一片一片扎进肉里。

那是林野归给她的“假死药”,如今成了她谋害柳烟儿的罪证。

夜深,祠堂灯火尽灭。

一个黑影掠过窗棂,塞进沈知棠掌心一张黄符。

“天狗食月,百年难遇。玉佩为匙,错过此生再无归途。”

她攥着黄符,指节发白。

这是她最后的生路。

沈知棠拖着半条命,踉跄着去拿玉佩。

月光惨白,柳烟儿披狐裘而立,指尖晃着那枚裂玉。

她回现代的钥匙。

“沈小姐,听说它对你很重要?”

玉佩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光,直坠井口。

“不要!”

沈知棠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井沿,骨裂声清脆。

她指尖擦过玉佩,只来得及抓住柳烟儿的手腕。

冰面打滑,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火把瞬间围拢。

顾行照一把将她掀翻,掌心死死掐住她脖颈。

“沈知棠,你又要干什么?”

沈知棠被他掐得眼前发黑,却仍固执地伸手去够井口。

那里,玉佩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一圈圈涟漪,像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林野归的剑尖抵在她心口,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棠棠,你疯了吗?为了一个破玉佩,你要杀人?”

杀人?

沈知棠想笑,喉咙里却涌上一股腥甜。

她杀人?分明是柳烟儿,一寸寸把她逼到无路可归。

顾行照直接发话。

“将罪妇沈氏带到祠堂,仗九十九!”

祠堂灯火通明,刑凳摆正中。

沈知棠被剥去外衣,只剩一件染血的里衣,像被钉在耻辱柱上。

第一鞭落下,背脊绽开一道血花,她听见自己皮肉绽开的声音。

第十鞭,顾行照问:“知错了吗?”

她吐出一口血,笑:“错了。”

第二十鞭,林野归别过脸,手指攥得青筋暴起。

她声音嘶哑,却字字如刀。

“错在......

信你们会守我一生,

错在......

把血、把命、把一整颗心都捧给你们。”

血顺着青砖缝蜿蜒,像一条不肯干涸的河。

九十九鞭,一鞭不少。

打到第七十鞭时,她昏死过去,又被盐水泼醒。

盐水渗进伤口,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头。

打到第九十九鞭时,她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嘴型一遍遍重复:

错了,错了......

雪落无声,盖住一地血红。

沈知棠趴在刑凳上,像一张被撕碎的纸。

顾行照蹲下身,指腹擦掉她脸上的血,声音温柔得恐怖:

“知错了吗?”

沈知棠抬起眼,眸子里映着漫天大雪,映着两个曾爱她如命、如今亲手送她下地狱的男人。

她弯了弯唇角,气若游丝,却字字如刀。

“错了。

错在......今生遇见你们。”

雪越下越大,像老天爷也在为她哭。

她指尖最后一点力气,摸向袖中黄符。

亥时将至,天狗食月。

这一次,她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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