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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精彩节选


朔月边关盐城。

一场大战后,城门紧闭,城墙上守城士兵俱是神态肃穆,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城内街道上,躺着伤员、百姓,哀嚎声、哭泣声不绝于耳,背着医药箱的军医小跑着来来回回,包扎伤员,安抚百姓。

将军府练武场中,整齐站立着三百人,三百人俱是黑衣黑裤,他们腰间缠着一排细细的竹筒,手臂上挂着手腕粗的绳索,小腿上绑着锋利的匕首。

队列最前面站着一位身穿银甲的少年,她长发高束,神情肃然,沉声道:“今晚亥时,翻越后山岩壁,夜袭敌军军营。”

“是。”三百人齐声道,声势震天。

苏玥宁一一看过三百人年轻的脸,放缓语气道:“去吧,记得给家人告别。”

她没有多说,但每一个人都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他们是苏家军中最优秀的士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盐城被困,百姓中毒,援军迟迟未到,所以,能靠的只有他们自己。

城墙之上,萧萧冷风,苏玥宁顺着台阶往上走,却听上面守城的士兵小声道:“为何朝廷援军迟迟未到?朝廷是放弃我们了吗?”

“莫要胡言,”守城官大声呵斥道:“京城离边境万里之遥,即便朝廷派援军来,也要半月之久......”

“可是,”那名小兵喃喃地道:“我们还能等到他们来吗?”

“当然能,你知道带兵前来救援的是谁吗?”守城官大声道:“乃是当今太子殿下。”

苏玥宁停住脚步,听那名守城官用坚定的声音道:“我们少将军的姐姐是皇上亲点的太子妃,哪怕太子殿下为了未婚妻,也一定会带兵前来解盐城之危。”

苏玥宁抬眸看着蓝天,她都忘了原来她是皇上亲点的太子妃。太子妃呀,是多少女人的憧憬。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但她等不了了。

“少将军,不好了。”一名士兵飞奔而来,脸上满是惊慌的神色。

苏玥宁脸色一沉,“出了什么事?”

“解毒的草药用完了。”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盐城百姓双手抱肚躺在地上,**声不绝于耳,更有人忍受不了痛疼,抱着头撞在墙壁上,当场昏了过去。

几名军医面色灰白地穿梭在人群中,用银针封住百姓穴道,见到苏玥宁前来,医首几步走来,拱手道:“少将军,能延缓毒性的草药全部用完了,若再寻不到解药,只怕......”

若为将者,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宁死不悔,可盐城百姓何其无辜。

苏玥宁手指紧攥成拳,她看着街道上痛苦打滚的百姓,眸中闪过寒光,盐城守备森严,究竟是何人在井水中下毒?敌人的细作到底隐藏在哪里?

“喂,不能睡,不能睡呀。”军医急切地在人群中喊着,“诸位,切莫睡去,若是睡去,再醒可就难了。”

墙角处,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儿,他似乎冷极了、牙齿紧咬着下唇,唇上的血早已凝结了,黑黑的血和白白的牙齿相称,显得有几分诡异。

满街痛呼打滚的人中,偏这个小乞儿紧咬着唇,极力隐忍,在人群中反而格外引人注意,苏玥宁上前探了探乞儿的呼吸,浅浅淡淡、似有似无,她正要抽手,却不防被那乞儿伸手抓住。

触手的冰冷让苏玥宁一怔,她俯首看去,乞儿的手上很多污垢,可是指甲里却很干净,指骨均长秀气,小小年纪,手掌中却有老茧。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乞儿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有黑色的血液顺着唇角流出。

苏玥宁心中一痛,她反握住小乞丐的冰冷的手指,哑声道:“不会,我不会让你们死。”

话落,她扶小乞丐坐起来,双手抵在小乞丐背后,运功替小乞丐逼毒。片刻之后,小乞丐张口吐出一口黑血,苏玥宁伸手点住小乞丐身上穴道。

小乞丐彻底清醒过来,他靠在墙壁上,眸光落在苏玥宁脸上,看苏玥宁伸手招来医首,示意医首为小乞丐把脉,道:“如何?”

医首把脉片刻,道:“毒性逼出了一些,尚能再坚持一晚。”

“好,”苏玥宁点头道:“将毒性发作凶猛的人扶到这边来,我运功替他们逼毒。”

医首大惊,阻止道:“少将军,不可,若是您内力受损,盐城还能靠谁?”

苏玥宁笑了笑,道:“无碍。”

她说话极少,甚至有些冷漠,小乞丐却分明从她眸中看到了冬日暖阳。

军医将毒性发作快的百姓搀扶过来,苏玥宁坐在地上,运功替百姓逼毒,军医及时用银针封住百姓穴道,用尽一切,延缓百姓毒性发作的速度。

饶是苏玥宁内力深厚,待她封住最后一人穴道,也险些昏了过去,医首及时扶住她摇晃的身体,道:“少将军.......”

“无碍。”苏玥宁闭眸靠在墙壁上稳了稳神,才面色苍白地起身,她对医首拱手,坚定地道:“劳烦一定要想办法延缓毒性,只一晚、只一晚就好。”

“是。”医首亦拱手道。

一直观察着她的小乞丐眸色微闪,只一晚?难道苏家军......

“多谢少将军。”

“有少将军,是我盐城百姓之福……”

身后百姓感激地道,小乞丐眸光沉沉地目送苏玥宁踩着虚浮的脚步远去,才闭目调息。


夜晚来临时,苏玥宁换了黑衣黑裤,开门走出,却见苏世雄和白彦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收敛了眸中情绪,大步走过去,道:“爹爹,白叔叔。”

苏世雄伸出手拍了拍苏玥宁的肩,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战场杀敌再勇猛,若无兵可用,也是枉然。

“玥儿,军中探子来报,流云大军正在集结,极有可能今晚攻城,我和将军会誓死守城,与盐城共存亡。”白彦说的豪气万千,苏玥宁却听得心酸。

她笑了笑,道:“白叔叔,若真是守不住盐城,还请白叔叔和爹爹带着城中百姓退进山中去。”

“苏家军,只有战死,没有逃兵。”白彦斩钉截铁道。

苏玥宁没有再劝,她转身,带着三百人走入夜中。

后山崖壁,三百人影悄无声息地徒手攀爬,翻越岩壁,可绕到流云大军之后,夜袭。

有人脚下一滑,蹬落了几块碎石,身影跌落。

“嗖。”一条软鞭缠住了下落那人的身体,堪堪救了他一命。

寂静的夜中突然传来擂鼓声,喊杀声,攻城声,正在攀崖的三百人齐齐一怔,有人分心之际失足跌落下去,苏玥宁来不及救援,她望着下面黑沉沉的夜色,沉声道:“稳神,加快动作。”

爬上山崖之巅,一众人看见远处盐城内的火光,手不约而同的按住腰间竹筒,星一道:“少将军,还剩二百八十九人。”

虽然他们被称为是苏家军中精锐的精锐,攀越悬崖峭壁,本就危险重重,何况是在夜间攀崖?更是艰难,有人失足掉落,为了不扰身边兄弟分神,咬紧牙齿,连声惊呼都没发出。

“今夜之后,若还有人活着,记得去山下寻他们......”苏玥宁不忍说出那两个字,顿了顿,道:“带他们回盐城,厚葬。”

“是。”身后人压低声音,齐道。

“将军,起风了。”

“嗯。”苏玥宁道,她转身看着面前将士,道:“星一队下山,在流云大军驻地点火,烧毁他们的粮草。”

“是。”星一队领命而去。

“星二队、三队,绕到流云攻城大军后面,造声势、扰乱军心,缓解盐城护城压力。”

将士俱领命而去,最后一人走过苏玥宁身侧时,许是他看过去的目光太过长久,苏玥宁伸手拉住那人手臂,那人一惊,手指摸上腰间匕首,却听苏玥宁道:“要活着。”

那人的眼眸中有奇异的光彩闪动,还没等他点头,苏玥宁已放开他手臂,扭头看向别处。

许多年后,这句话一直回响在此人耳边,不论是面对皇子争斗还是战场厮杀,他都顽强的活了下来。

几支小队离开,原地还剩下二十八人。

“二十八星宿,”苏玥宁轻声道:“希望我们都活着。”

她解下背上背包,二十八人也齐齐解下背包,一名个头不高的黑衣人埋头一番鼓捣,“好了。”

二十八人起身,每人面前都有一个黑色装上骨架的披风,犹如一双巨大的翅膀,披风边缘刷了捏碎的夜明珠粉末,在夜中发出盈盈光芒。

“虽然我们尝试过很多次,但在夜间飞行还是第一次。”苏玥宁道:“若要紧张,便想一想盐城中我们的亲人,兵临城下,若我们不能成功,那么他们会如何?”

二十八人中那个个头不高的少年,低笑一声,道:“少将军放心,盐城火光便是我们的指路明珠,这夜风便是我等翱翔天际的助力,不成功便成仁。”

苏玥宁俯身拎起地上的大翅膀背在身上,她拉了一下手边的带子,身后的大翅膀忽闪了两下,她脚尖一点,身影率先朝山下跃去,道:“走了。”

风起,以苏玥宁为首,二十八人紧跟其后,犹如大鹏展翅般借着风势,朝山下飞去。


用轻功快速穿越在山间的几支小队似乎有所察觉,齐齐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二十九道流光飞快划过天际。

“是少将军和二十八星宿。”有人轻声道。

一名黑衣人驻足,仰头看着夜空中飞翔的身影,心中震动不已,朔月军中竟有能飞在空中的秘密武器。

“快走。”小队长轻喊了一声。

那名黑衣人借着夜色悄然离开队伍,飞快朝山下掠去。

苏玥宁和二十八星宿的速度很快,她能看到盐城大门在流云大军的撞击下轰然倒塌,爹爹和白彦叔叔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城门口,挥舞着大刀。

她能看到流云的登云梯架在盐城城墙上,无数流云士兵顺着登云梯跳到盐城城墙上,盐城士兵奋力抵抗。

她能看到苏世雄被敌军将士砍了一刀,踉跄着和白彦背对背站在一起,大声道:“我军援军就快到了,将士们不要怕,杀呀。”

她能看到无数火箭、石块投入盐城中,盐城房屋被砸,百姓惊慌逃避,火光映天。

快呀,再快一点,苏玥宁操控羽翼飞向盐城,她从腰间拔出竹筒,她拧开竹筒盖子,扔下去,风吹燃棉芯的火光,竹筒掉在流云大军中,“嘭”一声炸响,流云士兵被炸飞。

“怎么回事?”流云带兵的将军吃了一惊,道。

“将军,快看空中。”

二十几只竹筒带着火花犹如从夜空中掉落的星星,落地便是一声巨响,炸的周围士兵血肉模糊。

“那是什么?大鸟?”流云先锋将军眯眸看向夜空,看不清楚人,只能见到一道道盈光闪过,他惊慌地道:“弓箭手,将天上的东西射下来。”

“唰”一支箭擦过将军脸颊,他反应迅捷,打马逃窜,苏玥宁紧跟在他身后,绑在手臂上的弓弩对准先锋将军的头颅,身后流云弓箭手射出的箭一支紧一支射向苏玥宁,她操控羽翼俯冲而过,弓弩对准流云先锋将军眉宇之间,一箭射出。

与此同时,流云弓箭手的箭射穿她的羽翼,她从空中掉落下来,滚在地上,七八支长矛朝她刺去。

流云先锋将军身影一歪,从马上掉落地上,眉宇间插着一支弩箭。

苏玥宁在地上连滚几圈,避开长矛。

星一队潜入流云营地,拔开竹筒盖子,将竹筒扔到营帐中,“轰……”风吹火势,越燃越烈,粮草、马厩俱被引燃。

一时之间,爆炸声不绝于耳,火光冲天,刚进得盐城城内的流云国将士们回头大惊:“糟了,是我军阵营……”

“杀呀。”大军后方杀声震天,夹带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尘土飞扬,有人大声喊道:“将士们,朔月援军已到,杀呀。”

二十八星宿腰间竹筒投掷完毕,收起羽翼,精准地降落在盐城城墙上,形成一道人墙,他们拔出小腿上绑的匕首,奋力厮杀。

“杀呀。”朔月国士气高涨,反扑而上。

苏玥宁手臂上鲜血直流,她抢了一匹马,用长矛挑起流云先锋将军的尸体,提起内力扬声道:“流云先锋将军毙命,尔等还不放下武器?”

“是先锋将军。”有眼尖的士兵认出自家将军,大声喊道,前来夜袭的流云国将士们见先锋将军被杀,立刻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自顾不暇。

一道黑影迅疾地奔到流云营地大帐,正要进去,却听里面有人怒道:“原定昨晚夜袭盐城,缘何推迟,说......”

“丞相息怒,”主帅惊慌地哆嗦道:“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密函命末将将昨晚的夜袭改为今晚的,末将也是被逼无奈。”

营帐外的黑衣人身体一僵,正要掀开帘子的手顿住了。

有人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断魂草若没有解药,饶七皇子內力高强用真气护住心脉,也挺不过三日,太子殿下为了除掉七皇子,竟不惜贻误战机……”

“咚。”爆炸声传来,流云国营地火光一片,巡夜兵士慌成一团:“着火了,粮草着火了,快来人啊……”

营帐门口的黑衣人飞快闪身隐入暗中。

营帐门帘挑开,正在大帐中等待攻城消息的主帅朱元和一位年轻公子一起走出来。

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道:“将军,不好了,我方粮草被烧,马匹全被放走了。”

“报---” 又一名士兵飞马而来,他从马上滚落地上,抱拳道:“丞相,大将军,我方先锋被苏栎斩杀,我军将士后撤中遭遇朔月伏兵截杀……”

“什么?”朱元身体摇晃着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先锋元帅战死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想。

年轻公子玄燕回又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自言道:“如今大势已去,再想赢得此战,已无可能。”

朱元面色灰白,哆哆嗦嗦地道:“怎么可能,盐城内的人不是都中毒了吗?”

“大将军,是苏栎,她出动了星卫。”

“呵,”玄燕回呵笑了声,嘲讽道:“朔月有苏栎和星卫,我军有蠢材和榆木,这一仗,流云败的不亏。”

被称做榆木的朱元双膝一软,跪到地上,喃喃道:“末将有愧,末将不该听大皇子的。”

玄燕回抬手阻止朱元的话,他肃然道:“传我令,撤……”

“是。”

“丞相、丞相……”

一脚踢开抱着他腿痛哭流涕的朱元,玄燕回冷道:“将他绑起来,押回皇城,交由皇上处置。”

“是。”

史书记载,永宁三十五年,流云国十万大军围攻朔月盐城,朔月苏家军坚守盐城,死伤无数,少将军苏栎集三百死士攀越悬崖峭壁,绕到流云大军后方突袭,斩杀流云先锋将军吴威,解盐城之危,朔月险胜。


然,“少将军,还是没有将军下落。”星一沉痛地道。

苏玥宁坐在城墙上,看着经过大战后千疮百孔的盐城,为了守护盐城,她爹爹厮杀中下落不明,白彦重伤昏迷,凶多吉少。

“少将军,是援军。”

苏玥宁抬起眼眸,远处明黄的旗帜招展,一人穿着金黄的盔甲端坐马上,他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队伍。

“战事结束了,要援军何用?”星一难掩气愤,怒道:“若他们早些到,苏家军就不会死那么兄弟了。”

“星一,”苏玥宁坐在城墙上,身影不动,淡淡地问:“落入山崖的那些弟兄们,可找到了吗?”

“暂无,星一队从流云营地抓了军医,搜出了解药,正忙着为城中百姓解毒,稍后便去。”

“星一,”苏玥宁又道:“将全城挂满白幡,请慈悲寺的师傅们下山,为在战场中死去的人念经超度。”

星一看着不远处的援军越来越近,他低声道:“是。”

端木**远远看见盐城城楼上迎风坐着一人,那人黑衣黑发,端坐不动,他以为那人是在迎接他,不觉挺了挺脊梁,让自己看起来更雍容华贵,从容不迫。

可惜,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人并未看他,只是盯着天边的云彩,不知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亲自率军增援盐城,尔等还不速开城门。”

苏玥宁回眸看向城下,端木**坐在马上,她坐在城墙上,两人四目相对,端木**竟觉得那人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向他内心。

端木**:“.....”

这人当真无礼。

盐城城门纹丝不动,端木**开始觉得坐立难安,他暗咳了声,示意近侍问话。

墨染提起内力,朝城墙上的苏玥宁喊道:“太子殿下亲临......”

他只喊了半句,因为城墙上端坐的人就那般身体一歪,坐着倒了下来,她平伸手臂、黑衣翻转,发丝缭绕,脸上冷的如冰似霜,犹如寻短见的人一般。

端木**吓了一跳,这人当着他的面跳楼自杀?

来不及多想,他飞身而起,伸手要接住那人,却不防被那人眸光一扫,他身体一僵,慢了半分,眼见那人就要摔死在他面前,却不想一名小乞丐冲出来,竟然伸出手臂接住那人,被那人砸的摔在地上,闷闷哼了一声。

饶是如此,他还是用身体垫在苏玥宁身下,苏玥宁睁开眼睛时,小乞丐又是着急又是担忧地道:“少将军,你有没有伤到?”

少将军?

端木**落到地上,他看着苏玥宁,苏玥宁也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又是那种冷然的目光,看的他不由后退了一步。

“太子殿下?”苏玥宁站起身,小乞丐知趣地后退一步,站在她身后,她问:“援军为何来迟?”

端木**说不出话来,战场虽然已经清扫,但他脚下的土地还有烧焦的痕迹,还有硝烟和鲜血的味道,是的,他来迟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接触到苏玥宁冷到要杀人的目光时,又咽下。

“我再问太子殿下,援军为何来迟?”苏玥宁紧盯着端木**的眼睛,一字一句问。

端木**:“......”

“盐城安在,少将军又何必咄咄逼人,太子殿下一路奔波而来,一刻也未曾耽搁......”

一条长鞭宛如游龙,绕过端木**,“啪”一鞭子将东宫幕僚贾尚武抽下马。

苏玥宁手握长鞭,看也不看贾尚武一眼,依然盯着端木**道:“从京城到盐城,快马加鞭需要十日,若是不眠不休只需六日,殿下带领大军整整走了二十日,我看殿下衣衫整洁、气定神闲,殿下一路莫不是在游山玩水吗?”

被苏玥宁一鞭子抽到马下的贾尚武捂着肩膀上的血痕爬起来,尖声道:“放肆,你是何种身份,竟敢如此跟太子殿下说话?”

“啪。”又一鞭子打在贾尚武脸上,他摔在地上,“噗”吐出一个带血的牙齿。

苏玥宁冷冷看着他,道:“你又是何种身份?本将军与太子殿下说话,有你叫嚣的份吗?”

“你……”贾尚武捂着火辣辣的脸,怒视苏玥宁。

“本将军心情不好,若再听到某些宵小多话,本将军不介意拿他练鞭。”苏玥宁的话,让贾尚武缩了缩脖子,不再出声。

“够了,”端木**忍无可忍道:“据本宫所知,昨夜之战,少将军斩杀流云先锋将军吴威,是我朔月国胜了。”

“呵,”苏玥宁呵笑一声,笑声悲怆,她道:“那殿下可知,昨夜为守城,苏家军几乎全军覆没?”

端木**干巴巴道:“苏家军英勇无畏,本宫会禀明父皇,为苏家军请功。”

“请功?”苏玥宁眼眸红红地盯着端木**,她扬手一鞭朝端木**打去。

“殿下小心。”墨染挡到端木**身前,伸手抓住苏玥宁长鞭,端木**眼眸眯了眯,苏栎竟敢对他动手?


“若殿下早来一日,苏家军的将士们也许可以多活一人,”苏玥宁怒道:“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昨夜之战,苏家军全军覆没,盐城百姓会怎样?”

她眼眸通红,似要滴下血来, “盐城百姓会被敌军踏着苏家军的尸体屠杀,盐城将会血流成河,老弱妇孺全都会成为敌军刀下冤魂,殿下.......”

一颗眼泪自她眼角滴落,她看着端木**问:“殿下,你会怕吗?”

端木**震惊地看着她,端木**身后数万人的将士,俱眼眸沉沉地看着苏玥宁,听她道:“身为朔月太子殿下,却没能保护自己的子民,身为朔月将士,却因救援来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国家的城池变为一座死城,你们,不悔吗?”

场中一片静寂,苏玥宁不仅仅是因为苏家军全军覆没而痛,更是因后怕若是败了,城中百姓再无人保护,而怕。

苏玥宁话落,手腕一沉,墨染被生生震退两步,软鞭鞭梢凌厉划过,“啪”甩在端木**身上。

“吸--”端木**锦衣破裂,他痛的倒抽一口冷气,苏栎,她当真敢?

“这一鞭是为苏家军战死的将士打的。”苏玥宁冷道,手腕一扬,又是一鞭打下去。

墨染拔剑挡去,软鞭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绕过墨染,“啪”结结实实打在端木**身上。

“这一鞭,是为在战火中房屋被毁、失去安身之处的盐城百姓而打。”苏玥宁沉声道。

端木**挨了两鞭子,心中怒火陡生,不只是疼,更是觉得在万军之前颜面尽失。

堂堂太子殿下,被苏栎一个小将军当面鞭打?

“苏栎,你不要太过分了。”端木**沉声道:“本宫是否有错,回京后自有皇上定夺。”

“那便带着你的援军滚回京城去。”苏玥宁怒道。

“......”端木**一噎。

掌管京麓大营的安恒下马,朝苏栎抱拳道:“少将军,太子殿下初次带兵,虽救援心情急迫,但因经验不足,导致救援来迟。苏家军遭到重创,殿下心情定如少将军一般难过,我等亦觉惭愧。”

“等见了苏将军,安某定当面向苏将军请罪。还请少将军先迎太子殿下进城。”安恒早些年与苏世雄交情甚好,此次救援盐城,他亲自请旨前来,却不想因太子私事致使救援来迟,他虽痛心,又恐苏栎年轻气盛,惹怒太子殿下,才出言相劝。

却不想,苏玥宁听到安恒的话,哑着声音道:“安将军,城中因战火损失严重,还请安将军在城外扎营吧。”

她收回软鞭,转身拉住小乞丐手臂,带着小乞丐飞身登上城墙,竟是扔下太子一行人进城去了。

端木**黑着脸,怒道:“苏栎。”

“太子殿下,此人太过分,太嚣张了,竟敢......”

“住口。”安恒呵斥住煽风点火的贾尚武,他亮出腰牌,对城墙上守城的士兵道:“上面的人听着,我乃京麓大营的安恒,随太子殿下前来盐城,速让苏世雄来见。”

墙上的士兵盯着安恒手中的腰牌,又看了看太子端木**,愤然道:“苏将军在昨夜守城之战中身受重伤,如今下落不明,无法来见。”

“苏世雄受了重伤,下落不明?”安恒吃了一惊,他又道:“白彦可在?”

守城士兵沉默了一会,才有人道:“白副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难怪苏栎会发怒,难怪苏栎敢鞭打太子,安恒看了端木**一眼,道:“殿下也听到了,苏世雄失踪、白彦重伤,城中重担都落在苏栎一人身上,她又要守城,又要安抚百姓,还要安顿伤员,想必心中不好受,所以才对殿下不敬,还请殿下看在苏家军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

端木**也没想到所谓的苏家军全军覆没,竟是连苏世雄和白彦都在内,他沉默良久,才扬声问:“苏夫人和苏小姐可还安好?”

守城将士面对他的问话,却并不作答。

安恒叹了一声,道:“殿下,我们今晚便在城外安营扎寨吧,少将军不让殿下进城,想必也是为了殿下着想。”

当今太子救援来迟,盐城百姓失望之下,会不会做出冒犯太子的举动?


城中,小乞丐亦步亦随地跟在苏玥宁身后,他无意间低头,看到青石板上有血滴。

血滴?小乞丐猛地抬头看去,见苏玥宁手臂的黑衣处有浸湿的痕迹。

“少将军,你受伤了?”

苏玥宁不言不语,埋头往前走去,小乞丐看着一滴滴血落地青石板上,他抿了抿唇,大着胆子拉住苏玥宁手臂,道:“小将军......”

他轻轻一拉,却见苏玥宁身影一歪,倒下去。

“小将军。”小乞丐急忙抱住苏玥宁,见苏玥宁面色苍白,额上满是冷汗,他手掌试探地放在苏玥宁额头,触及的温度让他心惊。

她在发热?

有人影落下,小乞丐警惕地道:“什么人?”

是星一,他眸色微沉地看了小乞丐一眼,小乞丐目光落在星一腰带的纹饰上,悄然松开掩在袖中的匕首。

“少将军发热了。”他道。

“多谢。”星一接过苏玥宁,抱着苏玥宁腾空而去。

林琳坐在床前,替苏玥宁擦拭额上的汗,苏世雄失踪,她作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哪怕心中再痛,也要打起精神,坐镇府中。

苏玥宁双眸紧闭,昏昏沉沉地睡着,她做了一场梦。

梦中,小女孩傲气地说小男孩的武功是花拳绣腿,周围人起哄让他们打一场,小女孩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顾爹爹在一旁拼命使眼色,一脚将小孩子踹翻在地。

小男孩当众被人打败,伤心落泪,小女孩于心不忍,遂安慰他道:你别伤心,以后你若为太子,我便为将军,替你把守边关,让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十年来,她与风沙为伍,日夜勤勉练武,不曾有一刻懈怠,哪怕女儿家第一次月事,她疼的要死,也不曾中断过一日。

因幼时一句诺言,她随父驻守边关,为他护国安然,而那人却救援来迟,害她父亲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端木**,你为何救援来迟,当真是初次带兵,经验不足吗?

城外,端木**郁闷地坐在营帐中,他千里迢迢来救援,只因迟了,被人当众鞭打不说,还被挡在城外。

贾尚武脸上一条血痕,虽然上了药,依然疼的他龇牙咧嘴,他看着随军军医帮端木**上药,端木**身上的血痕也是触目惊心,他愤愤道: “殿下,苏栎竟敢以下犯上,鞭打殿下,他将太子殿下置于何地。”

见端木**不语,他又道:“苏将军战功赫赫,也难怪苏公子和苏小姐傲气凌人,谁都敢打,连太子殿下也不放在眼中。”

一直沉默不语的安恒看不惯幕僚那副嘴脸,忍着怒出言道:“兵贵神速,我们此次救援来迟,确实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若不是殿下初次带兵,没有经验,按照军法,此次带兵的主帅是要被斩首示众,以平众怒的。”

贾尚武被噎住,偷偷看了看端木**铁青的脸,不敢再言。

“殿下,明日一早,末将会领兵进城帮盐城百姓重建家园,殿下不妨携礼前往苏府,探望苏夫人和苏小姐。”安恒此话别有深意,毕竟苏小姐是皇上亲定的太子妃。

端木**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道: “本宫听闻,苏玥宁容貌平平,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浑身上下一无是处,要让本宫因幼时的一句戏言就娶她为太子妃,本宫不甘。”

“殿下既然也说了是听闻,又怎辨真假?”安恒不满道:“更何况,皇上金口玉言定下的事,怎可儿戏?”

听出安恒语气中的不满,端木**才点头道:“本宫知道了,安将军请去歇息吧。”

安恒冷冷看了贾尚武一眼,施礼告退。

安恒走后,贾尚武眼眸转了转,小声道:“太子殿下不必忧心,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纵然苏小姐被皇上许了太子妃的头衔,但殿下身份尊贵,身边哪能只有一位女子?”

“你也退下吧。”端木**出声,贾尚武心中一紧,偷偷打量端木**脸色,见端木**闭上眼眸,揉了揉太阳穴,显然是累了,他知趣地道:“是,小人告退。”

墨染端着水盆走进营帐,拧了一把湿布巾拿给端木**,端木**擦了脸,道:“墨染,挑几件贵重的礼物,明日随本宫去将军府。”

“是。”墨染垂眸应道。

夜里,苏玥宁醒来,她披衣下床。

星一守在门外,见苏玥宁出来,连忙问:“主子,你还病着,怎么起来了?”

“似乎要下雨了。”苏玥宁看着漆黑的夜空道,每到将要下雨时,她身上的伤就会隐隐作疼。

“伤员都安顿好了吗?城中房屋被烧毁的百姓有多少户?可都寻到了暂住的地方?咳咳.....”

星一见她咳嗽,担忧地道:“主子,这些自有属下等人去做,你好好休息吧。”

“无碍,你随我去看看。”苏玥宁正往外走,碰到林琳端着一碗药进院子里来,提着灯笼的小丫鬟朝苏玥宁屈了屈膝,道:“公子,你怎么起来了?你还病着呢。”

林琳也担忧地道:“玥儿,你要去哪里?”

苏玥宁道:“娘,要下雨了,我去看看城中百姓可都安置妥当了。”

“吃了药再去吧。”林琳虽然不忍,但也知道此时盐城能依靠的只有苏玥宁了。

苏玥宁端起药碗,一口气将药液喝光,将空碗递给小丫鬟,道:“平儿,扶夫人回去歇着吧,好好照顾夫人。”

平儿点了点头,道:“公子放心。”

有雨丝从空中飘落,凉凉的带着一股子寒,苏玥宁走出将军府,一柄雨伞撑到她头上,她扭头,就见小乞丐眼眸亮亮地看着她,道:“小将军,你病还没好,切莫再淋了雨。”

身为护卫的星一:“......”

这小乞丐什么意思?当着他的面为主子撑伞,当他不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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