迩仔/文
「年少的相遇只当雨水淋过四季一般,很是常见。只不过一场恰逢其时的甘霖,不曾常见。」
.
云城一中。
知行楼四楼走廊,三三两两的学生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抱在一起。一暑假不见,他们犹如阔别十八载,遥望相闻,泪眼朦胧。
白杨一个飞速闪身就拐进了高二理八。
刚放下书包,还未坐下的林子茉,肩上被人猛的一拍,她惊叫一声,吓得原地上跳。
惊吓过度的她手胡乱甩动,就把桌面上的笔筒扫翻,里面的笔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缓过神儿的林子茉直接抄起一本书,就撵白杨打。他们从教室后面跑到讲台,再跑到外面走廊,溜了一圈,直到坐在教室看不见人影儿阮然才收回视线。
鸡飞狗跳的高二生活,在他俩的“叙旧”中,飞快拉开帷幕。
阮然努嘴,认命的帮林子茉捡掉了一地的笔。
这边笔刚捡好,林子茉就扒拉着教室走道的人群侧身回来。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用手里磨搓的失了原形的书本狠狠扇风,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从后门进来同样气喘吁吁的白杨。
为了避免自己被拉入混战,阮然先发制人把不对头的俩人隔开:“你俩先省省,一会儿谢顶儿来了,大罗神仙可都救不了你们!”
给他们选择,利弊怎样权衡俩人可比谁都会。
白杨扬眉,扯下肩上的书包,随意扔在课桌上,长腿轻轻拨楞出桌底下的凳子,然后坐下。
他长指微弯,敲在桌上,眉宇间不羁:“小爷不和女子一般见识。”
林子茉眼睛微圆,绯唇怒翘。
阮然提前灭火,她看向林子茉,音调清然:“大人不和小孩一般见识。”
在他们这边快打起来时,八班的同学都来的差不多了。原本空荡荡的教室,此刻只剩七零八散的座位。
谢顶儿踩着铃声,手托他的玻璃宝塔杯,缓缓进了教室。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第一讲,谢顶儿轻咳两声,抚着拥有四个月的肚子,开始了长篇大论。
“咱们能成为一个班的老师、同学,都是十分有缘的。来到八班这个大集体,老师呢,也是十分幸运的遇见诸位同学……”
他背着手,叽里咕噜一大堆,和高一各式班级开班会的词儿大差不差,阮然三人听得昏昏欲睡。
高一他们跟过谢顶儿一年,本想着再也不用被画大饼了,谁知赶巧,文理分科以后,他们还能“再续前缘”。
谢顶儿微微一甩脑门前薄薄的一层发,“……像白杨,就是老师高一教过的学生。”
他笑眯眯的,似量大福大的笑弥勒,徐徐的走到教室后头,嘴里继续讲着学习之道,手下劲道一点儿也不留地拍在白杨的后脑勺。
白杨单撑下巴,睡眼惺忪地被打了一磕巴。
谢顶儿的胖手又敲敲前桌,看了阮然他仨两眼,似笑非笑:“三剑客。”
阮然抬眸,乖巧朝谢顶儿微微一笑。
谢顶儿长叹一口气,背着手又走向讲台。
他,命苦啊!
谢顶儿终是没停他的“传销讲座”,站在三尺讲台,吐沫横飞。
不过,阮然三人是真的没兴趣。
一年的吹牛课,他们真的腻了!
他仨在下面小声嘀咕:“你说是咱们倒霉,还是谢顶儿上辈子造孽,让我们高二又碰见了!”
阮然觉得她没太多话语权:“我是一个安分老实的学生,你俩的破事儿别扯上我。”
林子茉和白杨齐齐冷笑:“呵呵。”
阮然不心虚的端正坐姿,睁着空洞的眼看黑板出气。
两小时下来,谢顶儿喝空了他带的一杯水,才就此摆手。
“明天正式上课,都别迟到!”
.
八月底的太阳,上午十点就蒸晒的人不行。
林荫浓深处,蝉鸣嘶叫疯狂。
缭绕缠耳的声,扰的阮然心烦。
她干脆靠在公交站牌旁,闭眼歇着。
耳边比蝉鸣还聒噪的小学生又开始斗嘴。
阮然忽然觉得造孽的不是谢顶儿,是她!
是她,上辈子造孽今生遇见小学鸡这俩冤家。
燥热的树下,没有一丝风。
阮然眼皮无力掀开一点缝垂着,丝丝光亮映在她眼底。
忽的一个人影从她的眼缝前闪过,她好奇地想看人,眼皮龟速上掀,奈何速度有限,最后只望见了个清俊高挺的背影。
失去兴趣的阮然,正准备阖眼,就被林子茉拽着上了公交车。
大热天,没有几个人愿意在太阳下乱逛荡,所以公交车里坐着的差不多全是一中学生。
放眼望去,一车“情侣款”黑白相间的短袖校服。
林子茉拉着阮然上的早,寻到了个座。
就在车将要发动时,踩着点上来了一个身量极高,头戴黑色棒球帽,穿纯黑T恤,黑色长裤,脚踩帆布鞋的少年。
他在一群校服黯淡的少男少女衬托下显得格格不入。
少年右手拉着公交车吊环,左手拿着一瓶少了三分之一的矿泉水,站在了阮然旁边。
他的帽檐拉的极低,口罩又遮住他的大半面貌。虽是看不见脸,光看他那笔直挺拔的身姿,通身不凡的气度,就能让人盲猜是位帅哥。
困意中的阮然瞬间清醒,她有意无意的多看了眼。
站着的少年垂眸,她抬眸,毫无征兆地视线相撞,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他眸如点漆,深如瀚海,一闪瞳孔似流光。总之,是好看死了。
这是阮然的第一感想。
公交发动。
少年身形稍稍一晃,他微微颔首,别开视线,眼睛掠过车窗外倒退的茵茵绿色。
阮然压了下干燥的咽喉,视线也瞟向窗外。
六站,歇歇停停大约十分钟,阮然三人下车。
2路公交车继续向前,路边的阮然偏头,透过车窗玻璃,她看见半侧身的黑衣少年依旧站着。
树梢遮不住的光全落尽公交车内,少年身上染上点点明光。
匆匆三秒,公交车扬长而去。
阮然愣神,脑子里回想刚才的画面。
骄阳热烈,林子茉手作扇的扇风,见不动的阮然,伸手拽了拽她:“看什么呢,走了!”
她们没回各自家,随着白杨来到他家。
相较于她俩白杨是自在的没边,家里就他一人。
空调的凉气弥漫客厅,白杨单手耍酷的撑在立式空调沿边。骨节突出的手指向下扯着衣领,双腿交叠的站着,整个人要多散漫有多散漫。
靠着空调温度续命的林子茉,大剌剌的躺在沙发上,头枕在阮然腿上,一丁点都没有不是自己家的客气感。
阮然扭了扭脖子,干脆双手展开,往沙发背上一靠,动作熟稔,看得出来,没少干。
她歪着头,眯着眼,享受扑面的冷气。
林子茉手臂朝上伸,葱白如玉的手指捏了捏阮然白嫩的小脸上还带有未褪净的婴儿肥。
阮然没睁眼,凭借多年练就的防“林”招数,准头很足的拍掉她作乱的手。
白杨从空调边起开,走到冰箱前,他侧脸避过冰箱里迎面的冷空气,问沙发上两位大小姐:“姑娘们,来点什么?”
阮然闭眼养神,道:“雪碧。”
林子茉听后三指并用,偷偷掐掐阮然腰间软肉,“啧啧”两声,“软宝,你胖了。”
她可不能学软宝,她要做小仙女:“白开水。”
白杨摇摇头,唉,林子茉这要了命的自控力,他属实不能恭维。
他拿了两瓶易拉罐冷饮,走到茶几前停住,抛给阮然。
他站着,左手捏住罐沿,右手修长的食指拨开环圈,食指扣进环,骨节凸出用力,指关节泛白,看似力道轻小,稍稍一勾,“噗呲”的汽水音咕咚在燥热的夏日里。
阮然听着清朗舒适的气泡生声,重重灌了一口饮料。她指尖湿漉,易拉罐瓶身沾满水汽遇冷而凝结的水珠。
阮然人和名相差不大,白白软软,是个顶着甜美可爱脸的乖孩子。
白杨又给林子茉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之后往单人沙发一坐,翘起二郎腿:“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见,谢顶儿喊我们“三剑客”。”
林子茉点头接声:“唉,想想未来一年,我竟然看不见光!”
“得了吧你们,还是想想怎么提高成绩不请家长吧。”阮然声音偏冷,再加上不收敛的范儿,委实配不上她的乖巧脸蛋。
谢顶儿拥有老师所有的通病,和不通的病。他最爱的就是请家长陪同学习。
学习垫底请家长陪同学习,捣蛋不听话请家长陪同学习,学生会检查扣分严重请家长陪同学习……一年下来,在平行班里他带的班成绩第一。
白杨不担心:“没事儿,我爸妈没空。”
毕竟他都联系不上。
林子茉倒也不觉得多重要:“回头我艺考,上个差不多的学校也不成问题。”
阮然眯眼,感情就她被李女士提溜着耳朵看成绩。
白杨大气,为她解忧:“明个儿,李姨拿扫把打你,你来我家跑。”
阮然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谢谢你哈!”
她与他家隔了一栋楼,就她家李女士坚持不懈的劲儿,那不得追的她整个小区皆知!
同天,她就得上小区头条:
——惊!明镜湖一花季少女竟被妈妈手拿笤埽满世界追赶!
——天!高中生被妈妈提扫帚满小区追,竟是因为这?!!
阮然打了一个哆嗦,猛地喝一口汽水,压住心慌,不敢想啊,不敢想!
开学已经一周,大家适应的都差不多了。
周一早上,白杨病恹恹的要死,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为什么要星期一!”
林子茉同样姿势头瘫在桌子面,她脸挪了一点,面向后,用眼神支持白杨的话。
于他俩半死不活的状态,阮然精神头不要的好!
周末,她在李女士的巡视下早早完成作业,夜晚也在李女士的威严下早早灭灯睡觉。
她长睫微翘,不掩幸灾乐祸:“昨晚两位熬到几点?”
白杨:“四点半。”
林子茉:“两点。”
“你俩可真不怕死!”经受李女士朋友圈每日一百种慢性死亡法的攻击,阮然掰着手指,认真道,“睡眠不足五小时,容易发胖,高血压,糖尿病,抑郁症以及心脏病。”[1]
林子茉底气不足的不服说:“我就熬一晚上,应该不会发胖吧。”
白扬白眼一翻,“几个一晚上了?”
林子茉说:“嗯…上星期的最后一个晚上。”
阮然沉静两秒,道:“……没事,多熬熬,体重会更轻。”
“真的?”林子茉眼睛发亮。
白杨哼笑,撇嘴道:“骨灰盒能不轻嘛!”
林子茉磨牙:“阮然!”
阮然眼睛很大,瞳仁黑亮,她无辜眨了两下,明知故问:“怎么了?”
林子茉自小就学古典舞,形象气质俱佳,从小到大妥妥的小仙女。她本来人设以为会维持一辈子,可自从遇见阮然和白杨俩气死不偿命的货,就在仙气飘飘的路上越走越远。
正当阮然要遭受痛批时,教室里的广播刺刺拉拉的开始运作:
——全体同学,请立即下楼集合,统一到楼下站队。全体同学,请立即下楼战队,升旗仪式马上开始,升旗仪式马上开始。
劫后的阮然分外感谢怀旧到极致的校园广播,她大眼睛弯成月牙,朝还趴着的林子茉笑说:“走啊,升国旗!”
他仨从四楼下来,教学楼前人都站得差不多了。
谢顶儿站在他班队伍前面,看着不急不缓的三人,脑壳突突的。
他吼道:“你仨快点!”
“还三剑客,就你仨穿进江湖小说,剑都没出鞘,灵魂都该出窍了!”
他仨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就这样还能面不红心不跳地走到固定站位。
像这种升旗仪式,他们一般是按照两人一排的模式随机站的,且男女分开。
阮然和林子茉俩正好一排,站在女生最后一排。
为了能说话,白杨爱站男生第一排,就是林子茉后面。
队伍站好,一群又一群的人浩浩荡荡向操场出发。
阮然瞟了眼腕表,七点五十七分。
林子茉问她:“软宝,是不是快开始了?”
阮然对美女一般是有耐心的,尤其是蔫了吧唧的茉莉花:“快了。”
白杨摸了一下扁扁的裤兜,问:“你们戴耳机没?”
阮然:“带了。”说着她手就**校服裤袋。
“不用,到教室借我用用就行。”
她颔首。
这边实验班常年主持各大学校晚会的男生,就开始了开幕词。
男生的声音很好听,如清泉流过山涧,淙淙水声,激泠青石,清越入耳。
“赵可一,真的好可以!”
邻班女生激动的瞟了一眼主席台,和旁边人讨论起来。
一边怕被老师逮,又一边上头的八卦让人迫不及待,她们压低声音,目光四处飘零,头凑一块的小声嘀咕。
“唉,学习好,模样好,声音还这么好听的人,人间真是少有!”
“要是算,这得是校草级别吧。”
“铁定啊!而且是实验班的孩子!半步踏进重本门槛的孩子!”
“果然啊,小说诚不欺我,颜值实力并存的男神真的存在!”
白杨听见后,漫不经心地看向主席台一秒,不屑道:“小爷明明也不差!
云城一中对学生的仪容仪表要求没那么高。
白杨额前的软发向下及眉,他浓眉上扬,狭长的眼尾散漫不羁。清挺的少年微微弯身,身子站的不直,肩松垮着,慵懒的不成样子:“小爷不帅吗?”
阮然和林子茉对他的话纷纷错开眼。
照她俩说,白杨是长了副人样,就是有点不太爱干人事。
但阮然出了名的会来事,随即附和:“帅!我们三个你最帅!”
林子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她们是小仙女,和白杨争这名头干啥。
白杨得到同伴的承认,越发飘荡:“要我说,那什么可不可以,是真一般。”
顶着周围姑娘们异样的眼光,阮然顺他的话,踮脚看主持的男生,忽然想起上周公交车上的清然少年了,随后点头。
她这次是真情实感地赞成白杨。
还是不知名帅哥,更胜一筹。
白杨往前一小步,头扎在阮然和林子茉肩膀中间。
他伸手拽了一下阮然的马尾:“软包,你一直盯着“可不可以”,不会看上这个调调了吧?”
林子茉转眸,正好对上白杨的大侧脸,优雅撑不住地魂飞魄散,她手往后推开他的脑袋,眼尾上挑:“不会,软宝藏不住事儿,她要是喜欢,憋不到第二天就该想法子给人表白了。”
阮然:“……”
她就这么不矜持吗?
虽是这样说,但她还得维持体面,“高中嘛,学习为重,其他思想要不得!”
林子茉双手环胸整以待暇,静静听她诌:“所以呢?”
“所以……”
主席台上赵可一话声,通过音箱扩遍整个操场:“……下面由高二理八的陈以泽为我们带来国旗下的讲话。”
白杨耳朵一动:“高二理八?咱班演讲谢顶儿不该推荐林子茉吗?”
阮然说:“可能是学生会决定的。”
林子茉一脸古怪:“关注点不应该是咱班有没有陈以泽这个人吗?”
阮然:“……”
白杨:“……”
林子茉:“……”
三人大眼瞪小眼,一股渗人的凉意从脖颈处攀沿往下。
阮然:“可能,主持人念错了。”
带有杂音的少年声再次扩遍操场:“大家好,我是高二理八的陈以泽……”
“快看!快看!帅哥!”
“我去,这等绝色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几班的,姐去会会!”
“八班的。”
石塑三人组没回神,就被七班和九班的几个女生拉住问:“你们班的男生?”
阮然偏头,沉吟道:“他说是就是。”
兴冲冲打听的小姑娘们,不知怎样进行下一步。
她们怔一秒又问:“那他有女朋友吗?”
白杨接茬,单手插兜,BKing光环四射:“反正我看不上。”
周围凑耳偷听的人:“…………”
阮然踮小脚微微前靠,白杨是谁?
林子茉同样动作,与她相视摇头,不认识。
主席台上的少年一身黑白相间的校服短袖,修长笔直的腿被略微宽的校服黑裤包裹了个尽,更显衬的腿长力劲。
云城一中的校服还算好看,和运动装很是相似。
少年清瘦笔挺,他前额的碎发微微下垂,在阳光下蓬松黑耀。
顺下,他眉毛淡厚相宜,瞳孔幽黑,浅浅相望,似泛粼粼波光,温和引人。
他浅笑,轻轻鞠了一躬,立好身,轻启薄唇:“很荣幸,能站在这里和大家相识。”
“我其实是个没有很多未来概念的人,想到什么就想去试试。挺想快意恩仇,诗酒年华的,可是少年嘛,总是壮志难酬。”
他无奈一笑,耸肩继而道:“不过,想想我还年轻,你们也年轻,那咱们就算失败,又何妨呢?”
阮然眺望主席台上的少年。她有时也想,青春是不是真的该无畏勇敢一次。
今日的朝阳温和不刺眼。
少年说了很多,她也听了很多。
他说:“我总觉得我们是少年,拥有一股独特的少年意气。即使兢兢建造的大楼坍塌,我们都会重新聚力再次重建,再次宴请宾客。
少年,总是满腔热血一往无前。
大家都说高考是一道分水岭,成绩下来,有人一朝天下闻,欣喜若狂。也有人辛苦十几年会因那几天上交的几张薄纸而潦草结束,躲在阴暗的墙角不甘,气馁。
这种事很常见,但我觉得吧,只要我们现存的这股少年气不散,我们依旧会抵达遥遥远望的终点。
可能大家觉得我有点儿像搞传销的,可事实确实如此,人生又不是高考所能决定。任何事情都不是因某一件事一锤定音。
我们那么年轻,那么多选择,为什么觉得会没希望?”
他身子稍偏,修长的手指指向那一缕明亮穿过他发丝的金光。
“看见了吗?
我们自己就是这道初生的朝光。
永远向上,永远明亮。
毕竟,我们是少年,我们无所不能,我们也会战无不胜。
更何况,一个小目标终点呢?”
他说完,笑着看向台下的同学,手垂在校服黑裤两道白纹侧,人静静地站那,四周寂静。
“我的演讲结束,谢谢大家。”
片刻,汹涌地鼓掌声如海浪般在操场彼伏响起。此刻的他们有些许热血点燃,即便真的是三分钟热度,但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受到了鼓舞。
就像升学期末考,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对于成绩不理想的同学他们来说,不管成绩多差,那都是已经结束的事儿,就算失误大的离谱,但他们真的要以此一直埋怨、消沉?
不能的。他们还有下次翻盘。
白杨听完嗤笑:“成功学讲师高徒!”
李子茉暗暗手拧了他一把,他疼得龇牙咧嘴,直呼见色忘义。
阮然站在操场,感受周身靠近的柔风,唇角上弯,她半合眼,今日的骄阳仍是耀眼,但却温和无比。
待升旗仪式彻底结束,明媚的天气已经阴沉的不成样子,覆盖折叠的乌云压了天空一层又一层。
林子茉皱眉:“天气预报明明没雨啊,而且刚刚还艳阳高照的。”
白杨眉尖微蹙,这玩意儿变得怎么比林子茉的脸还快。
可能是林子茉乌鸦嘴,话音刚落,一阵雷声自远而近。
下一秒,细丝无防备地就飘散下来。
学生在有组织的退离,牛毛般的雨丝越来越急。前面不少同学都跑了起来。
宽广的操场门在各方涌流的人群里,开始变得狭小。
为了早点出去不被雨水淋湿,白杨拉住林子茉左手,林子茉右手牵住阮然,他凭借大长腿的优势为她们开道。
人很多,拥挤的人潮中阮然与林子茉相牵的手被断开,林子茉侧眸后望,手伸的很长,想在拉住阮然。
但她被人群推着,被不知道的白杨拉着,阮然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就此落了单。
“同学!同学!”
阮然身后传来清泠的少年音,她刚侧身就被人群挤到末端。
雨中的清丝洒在脸上,清凉舒适的毛孔都喘了口浊气。她慢悠悠地站在末尾,随着人群缓慢前进,不再执着早点出去。
“同学,你的耳机。”
阮然被横档过来如玉润亮的手臂拦住去路,她抬头,影子正巧映在少年细碎闪光的眼底。
他的眼睛深亮,似漫天星辰。本该闪耀的星辰因雾气蒙蒙的细雨平白遮层雾气,薄纱荡漾,令人想一探究,欲扯开迷雾。
阮然微微低眼,手摸摸裤兜,接过耳机看了眼,是长得有点像。她有些不确定:“我的?”
陈以泽眼皮轻轻下合再睁开,浅笑:“你的。”
……
【1】来自百度
这场阵雨来得快,走得更快。
阮然没回教室,细雨就下班回去休息了,前前后后不到十分钟。
学校的绿植连澡都没洗好,只有偶尔几片叶子上沾有几滴雨水,证明刚才真的飘了雨丝。
她回去时,班里人来的差不多了。
谢顶儿站在白杨旁边叽叽咕咕,不知道俩人说啥。
瞥她来得迟,谢顶儿闭眼只当没看见。
白杨提议:“老师,反正单人单桌,我和未知同位平移一下,怎么样?”
谢顶儿皱眉,眼白多的往外凸,“这怎么了?”
白杨开始说外侧的不好:“老师,你看这里虽是“**”位置,但是,靠后门近。”
最后一排能不离后门近嘛!
“其次,夏天离空调远。”
壁挂式空调前边一个,后边一个,他这个位置除过道右边还有俩
靠墙的人,确实算离空调非常远的位置。
“你还挺会享受!”谢顶儿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考试怎么没见你答过这么满?”
白杨嬉皮笑脸:“老师我偏科。”
谢顶儿可不吃他这一套:“偏科?下次考试我就让你爸妈坐你旁边我看你还偏不偏!”
白杨咧一嘴大白牙:“那行!老师我也一年多没见过我爸妈了,还挺想他们。”他唰唰写两个手机号,上递给谢顶儿,“老师,你打吧。”
谢顶儿脑瓜子中间发亮,前面两缕头发被气的颤颤的,背手昂头,“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商量!”
白杨喊:“老师您真好!”
谢顶儿全名——谢金福,只瞅他那圆润的大肚腩也是福气人。
他不光身段中间福气,发顶的福气也不浅,而立之年聪明绝“顶”之势就开始凸显。
现,年近五十,头皮圆圈上层已经掉净,地中海扩散之势也是有增不减。故,被同学亲切称为“谢顶儿”。
白杨平时一人身占两块地,比谁都宽敞。新发的书一摞就放在阮然身后的那个位子,有用没用的东西把课桌塞得满满的。
他衣袖清风地坐在林子茉后面的位置,上什么课直接右手拿书。
左边他坐习惯了,就是觉得好。
阮然眼皮一抬,语气揶揄:“你看你就喜欢费事,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人家新同学书都放好了,照我们白爷爱怕麻烦的脾气,怎么还非得要重新换一下呢?”她最后还“啧”一声,仿佛猜不透他的想法。
白杨敛眸,状做不在意,拽着不靠谱的调调:“小爷认桌子,怎么,软包你有意见?”
阮然:“我能有什么意见,您老就算搬张床躺后头我都不管。”
教室里的空调在暑假后,一律断电。
小雨已过的教室燥闷,窗子被拉开。
他们教室后面是一条不算拥挤的大道,一侧路边种着一排高大的杨树。
窗外长嘶不断的蝉鸣传进耳里,阮然四望走廊,见没人,低头悄咪戴上耳机。
白杨左手食指中指弯曲一勾,直接叫了后排小弟搬桌子,一分钟的事儿。
他不老实的翘起凳子后腿,一晃一晃的,难以安放的大长腿松懒地前伸,脚搭在林子茉凳子下的横架上。
颤巍巍的阳光倾泻在长幽的走廊,少年逆光而来。
一道暗影落在白杨头顶,他微不可查地撩开一眼皮。
白杨坐着,混不吝道:“你,新来的?”
背光的少年淡淡瞟过书桌,声音轻泠:“你好,陈以泽。”
白杨点头,这不就是刚才刚才搞传销的,他记得。
他秉承在道上走,得行的江湖道义:“我和班主任说过了,所以你坐这。”白杨手点了点右边的空位。
同没同意另说,谢顶儿的确知道了。
陈以泽无所谓,坐哪都一样。
早读结束,一颗颗头颅倒在课桌上。这边脑子还没养好神,那铃就响了,继而语文老师夹着书本走进教室。
她是位墨香气质足足的老师。偏栗色的长发被盘在脑后,穿着水墨渲染的国风长裙。
她人很温柔,“今天我们学习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¹。”
“上周五,我可是让你们提前预习了。”
后座的白杨长长叹一口气,下巴抵着桌面,哗啦哗啦的翻书页,他含糊不清道:“课本后面明明要求是任选两篇背诵,四首诗,但老师她要求统统背完!”
林子茉听见他无力的控诉,扭头,“不服气,你上去给语文老师提提建议。”
阮然明显看热闹,身子靠在后桌沿,看似目光朝前,其实心思向后:“加一票。”
白杨牙齿在口中打转,百无聊赖的姿态消了许多,“行,白爷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魄力!”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向后轻轻瞟了一眼,又继续讲课。
他吹得正尽兴,“要不是怕你俩在一中被人欺负,小爷早就去附中大杀四方了!”
“为什么不是南荒之地的二中?”林子茉说。
阮然:“条件差。”
与附中一中比较,二中各个方面都排第三。
大约几分钟,语文老师在黑板上板书,水溶粉笔意外折了。
断的短笔头掉进她手里,她转身放下小粉笔头,视线落在后排,浅浅笑问:“白杨,你渴吗?”
说了这么久,该渴了。
白杨识趣起身,得,他又要去他未来的归属地巡视一番了。
语文老师拍拍手上不易掉的粉笔尘:“真不知道谢老师怎么给你们安排的座位,又让某些同学有机可乘。”她扫视全班,最后眼睛停在最后一排,“上星期刚开学我不好意思说你们,给你们留着面子,可今天还是在下面一直说说说,说不停!”
语文老师下巴微抬:“都给我出去站着!”越是脾气好的老师,发怒越是声厉。
白杨熟练走向门口,拐弯贴墙。
阮然和林子茉相视一眼,认命的揣起语文课本出去。
陈以泽端端正正地坐着,抬眼向上,与抱书走的阮然目光对上一秒,他浅笑颔首。
阮然脚步一滞,微微点头。
他?白杨新同桌?
语文老师睨了眼新生面孔,淡淡收回视线,继续讲课。
白杨脸皮厚,站走廊没什么不适应,他懒洋洋地半倚墙,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看!爷的江山!”
阮然一时无话,感情他的江山就是这一片走廊,她嫌弃道:“骚年,中二魂收收吧,就咱仨,没地儿发挥您老人家出神入化的演技。”
她继续吐槽:“张口闭口“爷”“爷”的,怎么的,想当千年狐狸玩聊斋?”
“他配吗?”林子茉直接插一刀。
二人组双双摇头,他不配。
白杨:“……”
“新来的为什么不出来?”白杨试图转移话题。
阮然想撬开他脑子的结构,是不是简单的只剩蜘蛛网:“人家说话了吗?”
林子茉负责捧哏:“没。”
“人家不认真听课?”
“没。”
“人家为什么要出来?”
“不该。”
白杨万万没想到,为了一个陌生人,他们坚固的三角今日竟破碎成这般,他痛心疾首,“你们,你们竟然……”一口老血上不来。
别的不说,反正戏挺足。
阮然无辜道:“然什么?”
林子茉:“然然真漂亮!”
白杨:“……”呵,tui。
“你们两个见“脸”眼开的,一点都不仗义!爷的江山都给你们分享了!你们心里竟然为小白脸说话!哼!”他是有傲气的。
她们淡淡 “哦”了一声,白杨的火气更大。
阮然实在想不通他哪里来的燥脾气,她曾经与林子茉讨论过,白杨是不是在提前二十年进入更年期。
今日天气多变,一会儿烈阳四射,一会儿暗日无光。
白杨忽然有点懂事,然后就开始谈未来:“你们说,咱三个能考什么大学?”
李子茉率先说:“别的不知道,但你够呛!”
阮然紧随:“我,每天晚上刷完题,还得再做一套理综试卷,睡觉都是跟英语一起沉梦的。momo呢,她白天学文化课,晚上还得加练舞蹈。”
白杨无语凝噎,“……合着,不管什么,都得踩我一脚呗!”
阮然脑子转的快:“小企鹅不是很盛行“踩踩”吗?”
“大姐,你乘坐的是后退滑翔机吧?请问,现在是几几年?”白杨肯定阮然是故意气他的,人家“踩踩”是她俩这个“踩”嘛!
阮然:“2014年呀,这你都不知道,可真弱智。”
白杨咬牙切齿,很好。
林子茉:“我和软宝不爱这些东西,毕竟我们心思都用在学生用的地方了。”
得,又踩他不爱学习。
白杨气笑,早知道,他就该一走了之去附中,让这俩没良心的在一中自生自灭!
“哼!小爷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他能怎么办,还真的和她俩小姑娘犟到底?他白杨才做来这么没品的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俩小姑娘笑得牙不见眼,白杨最是嘴硬心软。
阮然经常说他,“鸭子死了,嘴是硬的”。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谁又不知道谁呢!
阮然学白杨,把手枕在脑后,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走廊,感叹:“呀,白小爷的江山可真是壮丽雄伟!”
白杨得意,又想起刚才失了面,故作严肃。他上拉又下拽的嘴角,像得了神经抽搐。
阮然想,他得就得吧,稍稍得给他点面子,要不然回头她们又要哄他。
浴在懒懒的阳光里,她打个哈欠。
下课铃一响,阮然撑着困意,迷糊的往教室里拐。一个踉跄,腿一软,她脑袋就歪在正出教室后门的少年胸膛。
轻轻抵了一下,她感觉到后,迅速抽离,别的学生这时才刚出来。
她知道撞到人,鼻音倦意浓重:“对不起。”
少年与她相反,嗓音清然悦耳:“没关系。”
阮然灵台瞬间清明不少,她抬眼,就这样无所防备地再次跌进少年黑深幽亮的瞳孔里。
……
【1】《祖国啊,亲爱的祖国》,作者舒婷,当时我上学的时候是这个名字,但,现在我见有的课本上是《祖国呵,亲爱的祖国》。
阮然揉着脸,呆木的坐在座位上。她好像有点热。
林子茉葱白的指尖对准她腕间的肉,狠下去掐,她痛觉感触一溜烟的电击到神经,全身抽搐一下。
阮然扭脸,手抚擦被掐红的肉,倒吸凉气:“林子茉,你干嘛啊!”
林子茉悠悠侧眸,下巴指指黑板:“上课。”
这就上课了?不是刚下课吗?
数学老师憨憨笑着,指尖捏着粉笔,点在多媒体PPT的例题上。
他手对着图形比划,也不忘与学生交流。
阮然随大众,口头拉长音的回“是”。
一堂课,有人学得津津有味,有人学得百无聊赖,亦有人学得痛彻心扉。
数学课结束是大课间。
半小时的空档,其中将近二十分钟是为课间操服务。
林子茉的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每次跑步在阮然想逃的时候,她还有力能把人拽回来一起。
每当这时累如狗的阮然似在岸石晒得干蔫的鱼翻着白眼喘着气,提着最后的劲,说:“林叔的钱可真没白花!”
譬如现在,她掐住腰,半躬身,累得气喘吁吁。
“软宝,你身体素质太差。”林子茉摇头叹气,颇有一副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软什么宝,就是一个小慢包!”白杨特爱刷存在感。
阮然恶狠狠的怒瞪偏离队伍的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
她实在没劲了,瞅了下即将到达操场厕所的位置,筋疲力尽道:“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半途,她偷偷下了队。
趁着检查的没瞧见,她快速跑进厕所。
不得不说,不大的厕所容纳了不少“突发”三急的姑娘,超常发挥永远发生在跑操时。
凑好上了厕所的阮然,洗完手出来。
她微偏眸,刚好看见从男生厕所走出来的陈以泽。
啧,望着正气凌然的新同学,想不到也是个耍滑的。
前脚一踏进教室,就收获到白杨阴阳怪气地问候:“哟,咱们“不行了姐姐”,回来了!”
“李子茉,你懂不懂事儿,不行了姐姐回来,你不得把凳子给人擦干净?”
李子茉很自然扭头抄起白杨桌上的课本,直狠狠地打去:“滚!”
遵循狗咬人人不咬狗的常理,阮然眼神都没施舍给白杨。不过她有点疑惑。时间差不多,怎么这新同学比她来得快?
她看看自己在一众女学生里算得上不短的腿,偷瞄新同学身为男生比她又长一截的腿,大约心底是有了答案。
女生不能特意和男生比身高相当大的 。
少年察觉她的目光,大方介绍道:“你好,我叫陈以泽,今天刚报道,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
“你好,阮然。”她歪头,“她,林子茉。”
李子茉配合地温婉笑笑。
她下巴又抬向白杨:“他,路人甲。”
白杨:“………”
林子茉目光巡视陈以泽,不解:“我以前没见过你。”她也没听说过。
正值在题海里抬不起头的少男少女们,新鲜的学校趣事就是他们解乏放松的方式之一。
每逢假期就在舞蹈室里度过的李子茉见过不少一中的校友,她们经常在一块聊衣装,明星,以及能引起共鸣的学校八卦。
其中不乏有哪个班的xxx好帅,xxx好美,xxx谈恋爱,xxx敢给xxx老师叫板……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据她听闻的八卦里,至今没有陈以泽的片刻言语。像陈以泽这一副皮囊,不该是被忘记的人,就连白杨这样的都被提及多次。
林子茉:“你以前不在一中上课。”
陈以泽笑:“我是一中的学生,只是之前碍于父母工作,在别的学校旁听一年,高二才回来。”
阮然若有其事点头,不过来个同学,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她为什么,莫名欢喜。
她绯唇微微上翘,水眸明润,恍惚似一湾清泉。
陈以泽变戏法的从包里掏出一横排AD钙奶。四个正好一人一瓶。
零食永远是容易打开交友圈的第一步。
他修长的指节握着瓶身,递给她。
阮然接过,两指捏住细细的透明吸管,猛地扎透薄锡纸。她吸了一口,抿抿唇角,愉悦从眼角泻出。
白杨也喝了口,他眼皮上挑,眉毛飞扬,一贯肆意不拘:“陈以泽,认识我们仨,你福气在后头呢!”
阮然瞟一眼自信无比的他,嘴角忍不住抽搐。白杨这宇宙无敌老子最牛的自信是从哪个太空捡的?
她有点想要。
其实,阮然和白杨认识的最早,一年级不打不相识的俩人,开学第二天就同同请了家长。
相较李女士的“外向”,白杨妈妈简直是古代大家主母风范,端庄贤淑。
可就风格迥异如此地步的俩人,竟是相见恨晚。
不对付的阮然小朋友和白杨小朋友气呼呼地鼓着脸,被笑容灿烂的自家老妈强行按头道歉。
挣脱自家老妈的手后,俩人对视,之后纷纷偏头向后,鼻腔还同时发出一声“哼”。
就这样,阮然和白杨在吵吵闹闹中成了中学生。
在初中搬家后,又认识了同小区同班级的林子茉。
阮然和白杨同小区,还是多亏李女士和白杨妈妈建立在儿女问题的深厚情感上。所谓不打不相识,他们给老母亲打出了一个老闺蜜。
从小白杨就欠欠的拽,但阮然探究许久都不知道他无名的自信从何而来。
白杨的优点很明显,错误认得积极。
但,下次还犯。
人,坚决不改。
差不多一上午,陈以泽就了解不少“三剑客”的欢脱。
他高二一年,肯定不无聊。
距第四节课下课还剩十分钟的时间,三人组神游天际。
三人视线在下面悄悄一碰,火花闪电。
阮然:“鱼香肉丝。”
白杨:“糖醋里脊。”
林子茉:“土豆丝。”
阮然和白杨默默看了林子茉一眼,重重点头。
这是他们仨在高一养成的习惯,毕竟民以食为天,吃饭是民生大事。
若是遇见个不拖课的老师还好,要是遇见拖堂的,排长队,和菜底汤是没跑了。
陈以泽作为旁观者视角,看他们眼神互动,竟有说不出的有趣。
阮然回眸,说:“你刚来,放学可以跟着我们。”
他接受到她的善意,低声道了句谢。
铃声一响,老师这边大赦“下课”,白杨就打了第一炮,扯拉住陈以泽就往外跑。
阮然和林子茉速度也不慢。尤其是阮然,于课间跑动不动就喘不过气的情况相比,仿佛是两人。
他们教室在二楼,再加上跑的快,他们下楼后,楼下还未有几人。
陈以泽以前从不知吃饭还有抢跑一说,他耳边风声呼啸,嘴角弧度上勾。
女生与男生比体力,男生确实更胜一筹。
他颈子稍稍后扭,窥望见见少女额角碎发轻飘。
明媚的阳光被树叶切碎,林林散散的落在少女眉梢。她笑得骄肆,好似永远无虑。
学生吵闹的喧嚣从他们身后涌出,也有速度快的学生,后者居上赶超他们。
舒坦地打好菜,他们随意找了个地儿坐下。
他们几人看似吃饭斯文,实则速度没慢的。
他们吃了一半,还有部分同学姗姗来迟。端着餐盘,他们四处寻觅空位。
陈以泽开腔,他音色清越入耳:“我的福气来了。”
白杨觉得这哥们是真有眼光,一眼就能发现他们“三剑客”优点。
阮然嚼着饭,在一旁附和点头。可不是,跟着他们,绝对饿不着。
饭后,教室。
陈以泽挑着眼皮问阮然:“你们是不是以前就一个班的?”他们很熟,而且“三剑客”也不是短短一两周就能建立的。
阮然点头:“我和白杨从小学就一个班,初中又加了momo。”
她想到他可能不清楚,续说:“momo就是林子茉。”
林子茉与白杨正在玩本子上的“五子棋”。
教室版五子棋就是用笔在空白纸上画出横竖的线,用不同颜色的笔代替黑白棋。
她听见阮然叫她的名字,抬脸:“怎么了,软宝?”
“软包她能怎么。”这声不说,就知道是白杨。
阮然瞥了眼黑板上面挂的钟表,道:“树干子,近期你有点嘚瑟。”
她计较一下时间,说:“momo,速战速决,五分钟后记得做题。”
林子茉嘴里应着,手上的动作更快,笔落就是子,她还催促白杨:“快点儿,磨磨唧唧!”
在林母看不见的地方,她培养多年的贤淑姑娘,早就偏离她设想的轨道。
人的性格,并不是一直能不变的,或他从一开始就不是。
陈以泽黑曜沉静的眼睛扫过腕间的手表,唇边勾笑,“你们三个,感情真好。”
“还行。”阮然说。
她与他们相识多年,感情自是不必多说。
时间一到,白杨从书立架里掏出一本数学练习册,摘开笔帽,掀好书,就做了起来。
阮然和林子茉也没再说小话。
陈以泽特意记了下时间,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
一中上午是十一点五十下课。
他们吃完饭+午饭后玩乐的时间还没一小时。
本来从他们上课说小话,打盹,语文课外站,以为他们没那么爱学习。可现在一看,他们很自觉。
他想,他们大概是学会了,才会课堂上做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阮然三人的说很差倒也没有,他们在自己班也是前十名,说很好,那也进不去实验班。
只能说有眼看。
差不多一点半左右,阮然就合上书本,趴在课桌上眯了一会。那时的林子茉早就睡过去了。
要说劲头最好的当属白杨,他写完题,就暗搓搓掏出藏在书包底部的手机,摸了两把游戏。
陈以泽以前的学校没有晚自习,一时在一中没太适应。
下午的课上完,他听说第四节是自习,就先把老师预留的作业写完,铃声一响,别人蹭蹭往食堂跑。
他已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阮然先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他:“你干什么去?”
“回家。”他说。
阮然探了眼走廊挤满人的身影,又瞧了下后座的陈以泽,“你请假了?”
陈以泽蹙眉,“回家需要请假吗?”
“当然,”她点头,“又没放学。”
他陈述:“放学了。”
阮然有点明白了,“下午放学了,但还有晚自习,八点半放学。”
“那你们怎么回去?”他问。
他见过她的,在公交车上。
她说:“公交最后一班车是九点,赶得上。”
陈以泽看了时间安排,但他以前没上过晚自习,所以没把下面自习一栏当回事。
他把书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又从小侧方书包袋里堂而皇之地拿出手机。
拨通一个号,“我晚上八点半放学,饭菜放冰箱就好。”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他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热热就好。”
挂了电话,他收到三双乌黑的眼睛盯住他。
阮然先说:“赶紧收起来,这会儿没老师。”
白杨手直接搭在他肩上:“哥们,你挺勇啊!”手机如此光明正大。
陈以泽长睫下盖,他差不多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笑笑:“一中,还真有趣。”
难怪白杨玩手机像做贼。
他们还真没经历过没晚自习的学校,羡慕极了。
阮然眼睛水灵灵的:“你以前在哪儿?”
“不是S省,只是借读。”陈以泽把包放进桌洞道。
白杨遗憾的把手枕在脑后,长腿前伸,语气冒酸泡:“哥们,你想不开啊!”
陈以泽不觉得有什么:“还行吧,一中也很好。”
阮然身子朝后聊天,右腿与林子茉凳子靠的近。白杨腿伸的太过可前,42码大脚就踢在了她小腿上。
她睨他一眼,白杨立马收脚,乐呵呵道歉:“对不起,没下一次。”
他眼睛状做不经意瞥过她的指尖,友情提醒:“大小姐,指甲该剪剪了,要不然回头哪天劈了,受伤的还是你。”
“哼,”林子茉鄙视道,“你是怕那张脸没地儿去勾搭小姑娘了吧。”
话说,他从一年级和阮然打架开始,就没从她身上讨到什么好处。他当时脑门子被这狠心丫头下傻劲给挖一道血痕,就那一道痕迹,至今都在头发下。
也不知道狠心丫头从哪知道的,他这人要脸。就单门留着长指甲盖往他脸上施展。
身为大男生也不能真的对小姑娘下狠手,打架时,他还得防着这狠心丫头对他下狠手。从小到大,里里外外这么多次战役,他还真没在她手里讨过好处!
自初中以来,又加入林子茉这个在旁给她加油助威的虎丫头,他所剩无几的胜率又被下压一些。
不用仔细回顾,就他妈的憋屈至极!
陈以泽没错过白杨脸上精彩缤纷的面色,他撩眼看向安静的小姑娘,心底的笑意逐渐增多。
林子茉没压住蠢蠢欲动的爪子,轻轻捏了捏阮然的脸。
啊,真软~
阮然面无表情地转向她,她讪讪收起爪子,只不过阮然脸上那一点被她捏出的红印子一时间下不去。
阮然有点讨厌婴儿肥,这样出去没气势。
大人一见就夸她文静乖巧,可她想来点青春期叛逆。除了李女士相信,阮先生都觉得她偶尔的小脾气是被李女士管教严格逼出来的。
最主要的是,白杨这一年猛蹿个,开始不把她放眼里。
白杨接收到她的凝视,看回去:“软包啊,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传说!”
阮然嘴角一抽,傻叉。
陈以泽环视一圈教室,适时出声:“你们不去吃饭?”
阮然仰看他眼,转身拉开书包链,掏出一小堆小面包。林子茉拿出三盒酸奶。白杨东西最多,小豆腐干,小辣条,小肉干……应有尽有。
哗啦啦堆满陈以泽和白杨他俩的课桌。
林子茉手中三瓶酸奶,一时不知怎么分,她舍弃掉自己的准备给他们,阮然在她前头道:“正好我不喝,我想吃——”她手比嘴还快,上去就撕开一包小辣条,“小零食。”
陈以泽把书往旁边推,白杨不少书都扔进桌洞,课桌侧贴了粘钩,书包就挂在粘钩上,省了不少空间。
很多学生都以此节省课桌利用空间,阮然和林子茉也不例外。
陈以泽与他们没客气,这种混在一块,他从前没试过,还不赖。
他眉眼清浅,笑说:“今天是我吃了你们的,明天我请你们。”
白杨这人有话就说话:“早上我听你演讲,还以为你个那什么可不可以一样,假清高,搞传销。”
陈以泽挑眉:“现在呢?”
还没等白杨回,他口中的假清高就走到阮然位子侧边,朝他看:“继续说。”
白杨一口吞下肉干,嘴里咀嚼着,拽得不行:“你让我说我就说,你谁啊!”
阮然白他眼,站起身,把手中的豆干借花献佛:“别理他。”
赵可一一笑唇角旁漾起一个梨涡:“某人嫉妒,毕竟我这么优秀。”
他接过阮然的豆干,她接过赵可一的笔记本,以及附赠的包子。
赵可一没多留,就走了。
阮然解开塑料袋,三个圆滚滚白胖胖的包子就出现在眼前。
人赵可一挺细心,三人都有份。
他知道,他们三个关系好,阮然不会吃独食。
白杨傲,抬着下巴:“爷才不吃可不可以带来的东西。”
阮然一句劝都没,白杨不吃,他们仨好分。
陈以泽看看手里的圆墩墩的小胖子,心想,他第一天上学,不光喝人家的,吃也不落。
他把包子一分为二,又递给白杨。
阮然瞧见,“不用给他,他不吃。”
白杨一听,那还得了:“谁说的!赵可一的东西,我给他吃净!”
一边吃一边唾弃阮然与赵可一:“说对人家没意思,反手就吃人包子,还有无敌小气的他竟然借你笔记本!”
仰屋顶长叹:“唉!又是一个见色眼开的东西!”
晚自习放学,本来积极的陈以泽突然慢下来。
阮然斜背上包,看他说:“你不急?车可没几辆。”
陈以泽:“我现在住对面。”
阮然清亮的眸子,有一瞬的迷雾。她上次遇见的公交车少年不是他?
可,明明好像。
他眉眼挂笑,说:“现在,住对面。”
白杨斜靠在门框,回首,喊:“走了!”
林子茉也在外面伸头:“软宝,快点!”
“明天见。”陈以泽说。
“嗯,明天见。”她回。
九点半的夜已经黑透,零零星星的晕黄灯光落了一地面。
月色如水,可九月一日的天,着实不算凉。
-
次日下午,第四节自习课。
陈以泽看了眼手机,就往外走。
阮然多嘴问了一句“他干嘛去了”。
就被白杨一顿笑。
然后白杨被林子茉一顿锤。
大概青春的颜色,就如此般。有笑有闹。
十分钟左右,陈以泽提一个保温箱进来。
白杨探头,“新同桌,你这是?”
他神秘的丢出俩字:“秘密。”
离下学还有两分钟,阮然就合上习题,拿好饭卡,准备去食堂。
陈以泽看见她的动作,用笔头戳下她的背。
她后望。
他身子靠前,压低声:“昨天说了,今天我请你们吃饭。”
她欲拒绝,又点头应下。
待到放学,白杨才看清陈以泽保温箱里的东西。
“天,你这是——”
就一点小零食,这人还人情也忒大了。
陈以泽:“收拾收拾书本。”
白杨忙不迭的高高叠成块,垒起来。
然后接过他手中的食物,摆放在课桌上。
有蒸饺,小笼包,葱油饼,香煎豆腐,凉拌腐竹,红烧排骨,百合炒虾仁以及四份疙瘩汤。
满满当当的食盒,摆了一小桌。
虽然瞧着不少,但是菜的份额没有那么多。按他们四人食用的份量差不多,不至于浪费。
阮然吃惊:“你不用这么客气。”
陈以泽淡声回:“没客气,送的家常饭而已。”他递给他们筷子,“你们不嫌弃就好。”
白杨眯眼,他现在看他这同桌,犹如瞧见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充满金钱的芬芳。
陈以泽拆开筷子,“开吃吧。”
他含笑望她。
阮然早就饿了,她也没再客气。
没去食堂的一小部分同学有不少远观而望。
有同学路过八班驻足,“白杨,你今天伙食不错啊!”
白杨转头:“羡慕了?”他扬眉,“那就羡慕呗!”
就这一群二百五,他都不想理。
那人自讨没趣,骂骂咧咧走了。
同学陆陆续续从食堂回来,班长打水路过他们这,调侃道:“今天中**了?”
陈以泽端起放小笼包的饭盒,“来一个。”
班长笑看他一眼,最后拿了一个,尝了口夸赞道:“这从哪定的,下次我也要一份。”
陈以泽点头说“好”。
吃完,白杨三人就想着帮人去把碗刷了,被陈以泽阻止,“不用,我带回家就行,家里有洗碗机,用不到人。”
白杨心里凌乱,他这新同桌,是大户啊!
放学,陈以泽与他们说说笑笑出了校门。
他们去公交站牌等车,他站在原地没动。
来回车流灯光,稀稀闪眼,他长睫往下掩住思绪。
白炽灯下的小摊,冒着烟火,叠叠层层的学生围了一堆。
他紧紧背包袢,长腿往家迈。
钥匙进锁扣,啪嗒,门开。
房子黑漆漆的,静悄悄。
他打开门口的灯,进厨房,把饭盒把他们放进洗碗机。
他洗漱完,坐在书桌前,借着泛黄的桌灯,掀开日记。
2014年9月2日
……
我愈发肯定,回云城,很有趣。
刚合上日记,陈以泽就被一阵响铃震得脑袋疼。
他点开,懒懒道:“喂。”
“哥~~”手机那头哭得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你是不是把大明湖畔的韩鸣给忘了!”
韩鸣这人是以前陈以泽在国际学校的好友。
俩人不浅的缘分从幼儿班一直到高一末,陈以泽走。
“泽哥,开学第二天我就忍不住地想你,想你,想到茶饭不思,游戏也不愿打。”
陈以泽扬唇:“要不然,你来云城。”
韩鸣和陈以泽不同,他学籍本就在宜西。
陈以泽学籍一直在云城,小升初回来考试,找好学保留学籍,初升高也是如此。
暑假的时候,可能是青春期的叛逆,和他爸妈吵了一架,双方最后各退一步,允许了陈以泽回云城上学。
陈以泽把手机放在桌上,抿了口水:“纠正一下,我们这一个星期前就开学了。”
“卧槽,你别诓我!”韩鸣摆明不信,“昨个儿9.1。”
“嗯,他们八月底就开学了。”陈以泽刚开始也以为他们9.1开学。
他又说:“云城早上六点二十到校,中午不能外出,晚上八点半放学。”
韩鸣:“哥,你闹我玩儿呢。”
他嘴上叨叨不信,心里头却信了五六分。要不然怎么说他泽哥都不搭理他。Q连个消息都不回他。
韩鸣把陈以泽想得太好,陈以泽纯纯是不愿理他。
陈以泽说归说,韩鸣也听归听。都知道,韩鸣不会来的。
陈以泽从书桌,随手拿出一张试卷,写了起来。
他写完数学选择,就看见韩鸣一长趟子的语音消息。点开,无聊的写着题,一心二用地听完他的絮叨。
写完试卷,陈以泽直接给韩鸣发了俩字——晚安。
韩鸣纯属无以抒发聊赖,这种病,还是题太少。
两天后,韩鸣就收到他泽哥对他独一无二地宠爱。
五三各科一套,以及高三理科综合那一本都没落下,又关爱的送他一套天星教育试题。
他怎样哭闹陈以泽是不知道,顶多他把手机一扔,任凭对面韩鸣撒泼打滚。反正舞不到他面前。
子时的皎月澄澈清亮,银辉落洒满地。
楼上的夜,黑漆漆的。楼下的夜,静悄悄的。
-
六点,晨阳已经挂的不低了。
茂密繁盛的大树,掩住晨光。
阮然仰头,透过枝梢看见了倾泻下的金光。
他们一只手拿着在包子铺买的包子,一只手端着豆浆。
吃一口,喝一口。
阮然舒爽的眼尾眯起,一天的光景中,她最喜欢现在。
微风轻动,头顶翠绿的枝叶哗啦啦地唱交响曲。再多的烦恼,此刻好似都不再令人忧愁,都被刚才的清凉一扫而尽,随风去了远方。
繁华扰人,少男少女的窃窃私语的嘈杂声,早点叫卖的广播声,叔叔阿姨摊子的滋滋冒油声……都交汇在清晨曦阳里。
光芒下尘雾飘扬,阮然好似听见有人喊她,她高高扬起的马尾一甩在身后,回头。
是,陈以泽。
他站在对面大姐的煎饼摊旁,笑着朝她招手。
少年长身玉立,身姿清俊,与周围的喧嚣仿佛置于两个世界。
看看来往车辆,找准时机他跑了过来。
四人一起回了学校。
一走到教室,白杨就歪在课桌,神情沉沉的。
住校的学生,大多都去跑早操了。趁这会儿人少,阮然和林子茉拿着杯子去接水。
她们拢共抱了四个杯子,就是他们四人的。
她们学校饭卡能并当水卡用。
卡一插上去,林子茉就被大款的金额震得咂摸嘴:“他这么有钱的吗?”
今儿用得是陈以泽的饭卡。
将近1000块的余额,对于他们这种一月饭卡三四百的人来说,真是泼天地有钱。
阮然长睫微动:“我一次一百一百的充费。”
林子茉:“我比你强点,我充二百。”
阮然觑她眼:“……”强了一倍。
李女士那是严格按照她的花费情况内给钱,绝对不会养成孩子大手大脚的习惯。
用她的话说,钱,在温饱之外,就该花在刀刃上。
阮然捧着她和陈以泽的水杯往八班教室走,她从后门一进就看见了背对她的少年。
陈以泽接过水杯道了声谢。
阮然把饭卡递给他,难得调侃:“大佬,你还真有钱!”
他很自然接道:“请你吃饭啊!”
“咿~~”林子茉说,“那我们呢?”
他笑:“一起。”
白杨这会儿成了人,立马不困:“还有小爷!”
陈以泽一概点头。短短几天的相处,他们之间的距离无形中拉近许多。
下午第一节英语,大部分人都兴致缺缺,秋乏困怠。
初秋的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热。
若不是日历明明白白写着立秋,只凭温度,都以为还停在夏季按捺不动。
窗外的枝叶被缠来的风带的飒飒作响。
教室里,英语老师讲着她印发的课下练习题卷。
阮然英语一点都不好,150分的题,她连90都不好捞。经常借赵可一的英语笔记。
救人的下课铃响,熬人的一堂课终于得到解放。
英语老师敲敲课桌,示意他们坐好。临走前还给他们布置一篇英语课本上的小文章背诵。
就是因为英语学的不咋地,所以对英语老师的惧怕,无端比别的老师生的多。
英语课一结束,阮然没心情的趴在桌上闭目修神。
陈以泽的试卷很干净,只有寥寥几笔红字体。
一下午,阮然的头都是垂着的。晚饭她都草草敷衍几口了事。一想到明天的英语抽背,她是啥心情都没有,就感觉自己是明天那个“幸运儿”。
都看得出她的不对劲,那俩损友知道她是哪儿不舒服,陈以泽不清楚:“怎么了?胃不舒服吗?”
他说着,就来开随众挂在课桌一侧的书包,拿出一包胃泰冲剂,起身拿起她的水杯就要去打热水。
阮然抓住他冷白的手腕,摇摇头:“没有,你继续吃饭就行。”
从周二他们连续三天晚饭都在吃陈以泽家里送的饭菜。
“不舒服就要说出来。”他墨深的瞳孔透着认真。
林子茉咽下小馄饨,“软宝就愁的,她怕英语老师明天提问。”
阮然顺时叹气,认命地掀开书背了起来。
起初第一遍还能入心,第二遍脑袋就有些沉,第三遍她就格外困。
白杨咽下去蔬菜,道:“我同桌英语可比“可不可以”强多了!”
他说的那气势不知道还以为是他,林子茉为了让他认清身份,道:“那也不是你。”
白杨摆摆手:“我同桌和我差不多。”
阮然被一打岔,心情松不少,想起谢顶儿经常说的话:“米查(chá方言,电脑打不出)多了喝不了。”
“米查”是谢顶儿老家那的方言老话。米查多了喝不了,意思是饭面汤做多了,吃不完。
“你就别跟谢顶儿站一排了,赶紧给我同桌说说好话,让你英语提上去。”白杨道。
阮然也发现陈以泽英语题做的很快。于她的天文,在他眼里犹如小儿科:“你英语能考多少?”
陈以泽修长的指节弯曲反扣在桌上,眼底泛着细碎的星光:“140还是可以的。”
他从小上的就是国际高中,语言类浅显的会几种。
阮然眼睛倏的发亮,愁闷的氛围一扫而光,她书抵着下巴,脸蛋净白的一点点肉被上推。看着软软的,很Q弹:“陈同学,有没有好的学习方法,请不吝赐教。”
陈以泽眼神扫过她脸堆的婴儿肥,眸光一闪,长睫往下遮住眼里的光影。他拿起筷子,道:“先吃饭。”
她笑眯眯地放下书,夹起一大块肉,嗷呜一口吞下。
“软包,上辈子饿死鬼托生的?”白杨瞅见她高兴,以免某人得意忘形,他这个最佳“好”友必定要敲打她下。
学生时代的友情干净纯粹,几天就能打成一片。再加上不见外的几顿饭友谊,阮然自然地把陈以泽划为自己人。
吃完,她乐滋滋的和林子茉打好四杯水。
陈以泽手一碰水杯,猝不及防地被炙热一烫,他题外地说,阮然很喜欢热水。
因为他好几次看见阮然在水还算热的时候,咕咚咕咚的能喝好几口。
阮然对他的话点点头,白开水她确实喜欢热点的。
正题回归,她拿出小本本就向陈以泽请教英语。
陈以泽不吝啬,说了自己觉得还行的方法,让她试试。
阮然的单词量真的不多。
陈以泽建议她多背小短文。首先读一遍,把不认识的或不会读的单词标出来,第二遍就逐字逐句的翻译。短句也记得标出来。待把英文读熟,以及印象中的汉语意思大差不差就可以尝试去背诵了。
一篇文章下来,起码不眼熟的单词有了记忆,短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平时做阅读理解的时候,掐准一篇多长时间。平均下来,其实就是八九分钟,甚至更短。
他做题习惯就是大致浏览一下题,以及题干中的重要语句,之后再去文章里找寻答案。
像阮然词汇量少,也用这种方法就好,只是文章里的有些单词可以先标出来,在做完题后再查。然后写出词性和意思。尤其是出现频率高的单词,更是要背记。
阮然听完,看他的眼睛更加亮,“那我试试。”
陈以泽给她打防预针:“我的学习方法不一定适用每个人,若是结果不好也只是不合适,并不是你不可以。”
她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眼睛像嵌入碎光:“我知道。”
“谢谢你。”她说。
他真诚的望着她,回:“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唇边的梨涡变得有些深,就那样看向隔着一张课桌的少年。
对面的少年一身黑白拼接的短衫校服,黑色袖边围圈缝制与肩部白布撞在一块儿。
后门大敞敞的开着,窗户也没关。
下午,沉落夕阳的余晖从后门悄然漫步进教室,桔黄色的光映在少年侧脸,他身后的光芒大盛,毫不收敛。
背光的少年,除了对面的少女,没人发现。
一阵穿堂风过,哗啦啦的掀起书本。
有同学的单放桌角的试卷都被高高扬起,悬在灯光处,晃晃悠悠地飘荡。
继续移动的橘光也与少女打了声招呼,耍赖地躺在她额前的发丝上。那缕调皮的光映衬在她瓷白的脸上,少女映在光里,静静的,悄悄的。
除了对面的少年,没人看得见。
风静,声动。
教室如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里,滋滋啦啦乱成一团。
高昂的调子再没能止住。
晚自习铃响,也没能压下水珠想跳出锅里的梦想。他们继续大声探讨着,叫嚣着,疯狂地畅谈着青春。
一个身量不高,面露凶恶,戴着银丝框眼镜的半老头,蹭蹭冒火,从八班教室后门走进来。
“干什么呢!都在干什么!没听见上课了吗!”他高声的调子令缓过神的八班瞬静,“我在一楼都听见你们班嗡嗡说话!”
他气势汹汹,边走边吼:“全楼数你们班声最大!”
走到一个小姑娘面前停下来,分贝突然变平,调子颇有阴阳怪气地起伏:“拿出来!”
小姑娘有些颤的答:“啥都没有。”
他眼镜片一闪光,让女生起来。他开始翻桌洞,就连书包都没忘记摁摁。
最后从桌上的夹书里翻出一本用学生报纸包着书皮的书,他不大的眼快眯成一条线,睨了小姑娘一眼。掀开两页,皱的脸终于展开笑。
“这是什么?”他低头,眼睛从鼻梁处下滑,有些阴暗,和影视悬疑剧里的坏人片段很像,一样骇人。
小姑娘垂头,没说话。
他卷起那本小说,没再问小姑娘的错,走到讲台狠狠敲了一下:“都高二了,还静不下心!那你们来干什么!第一次给你们机会,下一次别管是谁,只要让我抓住,直接回家反省!”
他眼神冷冷一扫众人,最后定在后头。
白杨略微紧张,看见他玩手机了?
不对啊,老刘头的作风,该直接搜,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扶了扶镜架,最后喊道:“陈以泽,你出来。”
说完,就背手出去。当然,手里还有被他撕碎书皮敲打皱折的小说。
阮然见人离开,转眸询问白杨。
白杨摇摇头。
高二级部主任,办公室。
级部主任把小说扔放在办公桌上,坐进办公椅里后,他也示意陈以泽坐。
见他坐好,级部主任喝了口水,问:“你怎么想的?”
阮然视线一遍又一遍地扫题,只不过手里的笔一下也没落纸上。
她无意瞥见窗外葱葱青叶,轻风抚摸枝梢,掩在深处里的夏日蝉鸣随它渐渐离去。
灿烂热烈的节季,在下一站会继续。
蝉鸣依旧嘶吼,聒噪仍会不断。
笔头点在阮然的脊背,她回神侧身,少年浅笑:“我的英语笔记。”
阮然接过,小心放在课桌,慢慢掀开。
第一页,写着他的名字——陈以泽。
少年的字如人,肆意洒脱又不失内敛含蓄。很好看,铁画银钩,鸾漂凤泊。
尤其是“泽”最后的一竖,飘逸潇洒至极。
白杨是个爱八卦的,他问陈以泽:“老刘头找你干嘛?”
陈以泽很聪明,知晓他说的老刘头是谁。他从书夹里翻出一张试卷,平摊展开,回他:“问我要不要去实验班。”
白杨眼神变了,他便宜同桌竟然学习这么好!
白杨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唉,刚适应有同桌的日子,他就又要孤苦伶仃了。算了,他是注定的“孤家寡人”风格。
阮然听见他们的对话,目光藏在笔记里,支着耳朵偷听。
她和白杨想得差不多,有几人有机会和能力而不愿去实验班?大抵是没有。
陈以泽读好题,选了个答案,说:“我喜欢八班。”
又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吹翻了阮然空白的笔记本,扰乱了她读题的思绪。
远方的天空,夕阳没入地平线,如火般热烈绵延不断的彩霞似仙子柔长且绚丽的披帛。
是夜,韩鸣再次信息轰炸陈以泽。
鸣鸣儿:[陈以泽,你怎么回事?你还我心善帅气的泽哥!]
过了许久没见陈以泽没回他,就开始卖弄风姿。
鸣鸣儿:[泽哥?泽哥?泽哥哥~~]
鸣鸣儿:[泽哥?泽哥?泽哥哥~~]
鸣鸣儿:[泽哥?泽哥?泽哥哥~~]
……
+1008次复制粘贴泽哥哥。
那头的韩鸣,想凑个6,沉脑袋思索两秒,果断放弃。他喜欢他的手,还想再用几十年。
陈以泽打开手机就被扑天延缓的消息弄得眼花,他没时间看,直接清空信息,然后打开与韩鸣的聊天界面。
Z.:[在。]
游荡在网络世界的韩鸣,立马回他。
鸣鸣儿:[泽哥,你是不是收货人填错了。]
Z.:[没,就是送你的。]
韩鸣望向墙角那一个大箱子,竟有口老血卡在喉咙下不去。
鸣鸣儿:[谢谢泽哥对我们兄几个的照顾,明儿个我就分给小胖他们几个!]
就算是送他的,但他身为好兄弟,得好东西怎么能独吞!
大家都知道,泽哥是大气人,又怎么会昏庸独宠他!
兄弟嘛,有福就要共享。
那叠叠层层的习题,分分钟韩鸣就替它们分好归宿。
又随便聊了几句,韩鸣为他泽哥干嚎几声,真可怜,还不能带手机。
鸣鸣儿:[泽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Z. :[高考之后吧。]
鸣鸣儿:[泽哥,哥几个都在等你回来,给你留着呢!]
Z.:[累了,不搞了。早点睡,明天还有课。]
陈以泽想断了韩鸣续聊的心思。
可韩鸣看见他“不搞了”三个字,气得手机都差点报废。
暖灯下,长睫打落一小片阴影,静顿几秒,陈以泽把手机扔在床头,长腿迈向书桌边。他松懒地倚着椅背,长指挑起日记页。
既漫长又短暂的今日大约在脑海里过一遍,他拇指食指捏笔,横撇竖捺漫步游走在纸页。
阳台,银辉大片倾泻。
在边沿侧,有一道似吉他的阴影轮廓,断折在阳台的落地窗边。
陈以泽抬眸,在其中,看见了玻璃折射的另一个自己。
少年乌发,脸上无笑,微微垂首,低沉消迷。
.
阮然抬头瞥见闹钟时针已经指到十一,她摇摇头,端起水杯,温凉的水流入咽喉,如干涸的土地遇到甘霖,须臾清醒几分倦意。
她提起劲,又开始背英语。
翌日,天朗气清。
在林子茉千呼万唤使出来中,阮然终于提书包出门。
她叼着包子,急忙把校服不规整地套身上。
门口,白杨顺手掂起她的包,让她好好穿衣服。
阮然含糊不清道:“谢了!”
白杨眼皮一眨,下巴微不可查地一动,示意不客气。
林子茉可没时间瞧他俩上演情深义重:“要迟到了,赶紧走!”
紧赶慢赶三人踩铃进了学校。遇见刚跑完早操的住校生,汹涌的人群挤在一块儿上楼梯。
三人自觉站在一楼侧旁不动,他们不急着上。
这一逗留,就无端给自己强加不少戏份。
老刘头背手挺胸慢悠悠地走过来,瞅见他三,不长的腿像稍息一样随意撇向一侧。
“呦,白杨。”他仍是阴阳怪气的调调。
老刘头的“阴阳怪气”不是字义,只是单纯的说话语调上下跌宕,带有阴森森的寒意。
多阴少阳很怪。
白杨嬉皮笑脸的没正形:“老师好——”
俩小姑娘乖乖女人设拿捏十足,微垂眸,不出声,隐在后。
白杨身子稍侧,挡在她俩前头。
楼道不似刚才堵,现在稀稀疏疏的。老刘头和白杨迈第一节台阶的时间几乎同步。
老刘头和白杨犹如“忘年交”,谈笑风生地迈着楼梯。
后头的阮然和林子茉对视,点点头称奇,朝着功与名皆在的白杨竖了竖大拇指。
进来教室一坐下,阮然就顺手捞桌洞里的水杯,在里面扑空她才想起来大清早上哪儿弄水。
她眼皮微动,恰好扫见立在她和林子茉桌缝相接的玻璃杯。
嗯?她昨天放学忘收起来了?
玻璃杯易碎,阮然每天都会特意把水杯放安稳。
林子茉前桌男生弯身子往桌洞看,两下掏出一堆乱糟糟的东西。也不知他在找什么,胳膊肘往后一拉,就怼到了林子茉的课桌。
力道太大,课桌没受了一晃。顺带阮然的桌子也没避免,桌面上水杯身形不稳地摇了好几下。
阮然眼疾手快地扶水杯,这玩意儿可不禁摔。
指腹先触在杯身,滚烫的热,烫得她指尖应激一缩。
有水,是热的。
她想到什么,颈子后转,杏眼清丽:“陈以泽,你打的水?”
“嗯。我觉得你应该喜欢热的,所以最后给你接得水。”他道。
教学楼自动水机就算上面显示的是100℃,但你得放净水管里面的凉水,热水才出来。
她笑,手点瓶盖:“我很喜欢。”
第三节英语课。
英语老师的提问让人寻不到任何规律,她就看着座次表随意点名。
阮然第六感对坏事那可不是一般的强,她觉得今天一难是逃脱不了的。
“阮然。”
心理活动刚结束,她就中了彩。
林子茉小鹿眼亮晶晶的一挑,用口型说“加油”。
白杨从笔筒抽出细铅笔,指在文章第一段第一个单词上。
阮然开始背,她通篇下来还算熟练。
白杨懒洋洋的把笔一扔,脑袋一歪,冲阮然挑眉:“想不到软包优秀啊!”
阮然首先毫不谦虚地扬眉,又小声向陈以泽道声谢。
“你的法子,还挺好用。”翻译着,她背诵的记忆都增强了。
陈以泽笑:“适合就行。”
下课,阮然一扫昨日雾霾,乐乐的聊天:“下午就中秋假了,诸位准备干什么去?”
“三天!”白杨疯癫狂笑,“小爷誓要把日子奉献给……游戏。”
林子茉似深宫妃子看皇帝的眼神投射向阮然,努努嘴,头枕在她肩:“本小姐人生是要献给艺术的。”
阮然眼角一抽:“……你要是笑笑,我更能信。”
她又看向陈以泽。
“图书馆。”他道。
“咿——”三人齐齐唏嘘。
突然和他们拉开档次。
死道友不死贫道,仨人练得炉火纯青。
阮然先声夺人:“树干子,你瞅瞅人家,再看看自己狭小的眼界。”
林子茉永远是她坚实的后盾,往白杨肩上插刀子的好队友:“软宝,别担心,回家我问问我爸认不认识相对权威的整容医生,给他开开眼角。”
白杨于她俩常规操作熟视无睹,用炼丹炉烧炼的厚脸皮,不要脸道:“姑娘们,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引起我的注意。”
他还来劲地一甩头:“诶,小爷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爱上我也不是你们的错!”
阮然揉揉太阳穴,有点翻白眼的趋势:“树干子的皮,怎么刷了一层四十岁老男人独有的油脂?”
白杨又要说什么,阮然直接手握成拳。
他悻悻闭嘴。
“好男不和女…斗嘴。”
林子茉“呵”一声,“你嘴贱的次数,可不少啊!”
阮然的话题被扯的老远,她又想起来又问一遍:“你们真的没时间?中秋都不放假啊?”
林子茉点点头,她周末满课。
白杨:“我也脱不开身。”
他话一出,阮然就懂了,她深深看了他眼,友不及色啊。
林子茉双手环住她的腰,“软宝,你想干什么?”她心思坏坏的,还捏捏她的软肉。
她可真是爱死这种手感了!
阮然没制止她,她没心思:“南长街新开一家蛋糕店,听说里面的糕点非常nice。”
林子茉低声附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俩听见的声说:“重点。”
阮然亮晶晶的眸子与她对上,小声道:“店员很帅。”
林子茉无声叹气,余光扫过陈以泽,“看姐妹的。”
不就是看帅哥,眼前不就有现成的。
白杨……忽略不计。
“我没时间,白杨也没空,”林子茉最后视线停在陈以泽身上,“陈以泽,你除了去图书馆还有别的事吗?”
陈以泽眼皮上掀,看向阮然:“假期我没什么事儿。”
阮然突然有点不上不下,男女独处……
林子茉替她应下,打断她即将展开的龌龊心思:“行,星期一那天吧。那天正好我提前下课,请你们吃饭啊!”
“好。”陈以泽笑,“八班没选错,认识你们。”
好不容易能过个假期,阮然正抱着她的毛绒小猪酣睡时,就被家里噼里啪啦的乒乓声震得脑瓜子嗡嗡的。
“咚咚咚——”敲门的惊魂声,吓得睡梦中的阮然一脚踩空。
她不耐烦的把兜头的被子扯下来,顶着炸毛头发,迷迷糊糊不爽的耍小性子:“啊啊啊啊啊!”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发泄完,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咔哒——
卧室门开。
李女士想走一次善解人意风,可旁人就是不给她机会。
她倚在门框上,眼皮一垂,冷光一闪,夏日如冬的寒气瞬间弥漫卧室。
寒气从阮然的脖颈顺而直下,她冷得哆嗦,然后手无意识的给自己掖了掖被子。
李女士轻轻唤:“阮然。”
第一遍无人应。
“阮然。”
第二遍,床上的蠕动着哼唧唧了好几下。
李女士眉一横:“阮然,吃饭——”
阮然腿哐哐在床上踢蹬好几下,难受的要命,翻过身,眼根本睁不开。
她难受的哼哼唧唧:“我不吃!”
李女士能动手就不愿多用嘴,掀开她的被子,冷睨她:“爱吃不吃!”
“啊啊啊啊!”阮然腿又在空中蹬哒几下,认命地坐起来,耷拉着眼皮,犹如游魂的从床上下地。
她好羡慕白杨没人管!
阮然洗漱全程都是闭着眼的。
吃完早饭,她心疼地抱抱自己,然后认命坐在书桌前做题。
有假期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有李女士望女成凤多加的习题。
说实话,天才,阮然是相信他的存在。
可是天才太少,她这种普通人居多。
题海战术看似蠢笨,可却是千千万万普通人奋起而赶的路程,漫长无趣的路途不乏枯燥无味,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大家都想成绩优异能考一所好大学。
十点左右,李女士端着一盘水果进来。
她说:“歇歇,吃点水果再写。”
阮然没抬头,笔在试卷上划重点,说:“嗯,我写完这道题就吃,妈你先出去吧。”
李女士放下,又离开。
关门的时候,她从门的缝隙窥到阮然不管干不干净的左手顺起一块苹果就往嘴里塞。
李女士望着女儿伏案的背影,欣慰地笑笑。
她只是一私立公司普通会计职员,丈夫阮山海在环保局工作。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一月工资没多少,人也很平凡的职工家庭。
现今能住上如此不错的房子,当得托阮爷爷的福。家里房子拆迁得了一小笔资产,阮山海看中时机又置办两处房产,之后叠加,又算走了运道,买了拆,拆了再买,才有资格住如今这一套不差的房。
她家不是有钱,纯属好运。
在学业上,她肯定是想女儿考个好大学。
当今社会,学历很重要。她不求阮然大富大贵,但求她将来能找个安稳顺当事儿少的活,工资少点无所谓,养得活自己就行,旁的她和她爸还是给她存着的。
“铃铃——”
手机阮然定的闹铃响了。
她活动了下脖子,抻抻胳膊,就拿起红笔对答案。
她在用陈以泽告诉她的方法做英语,她用下来觉得这法子还不赖。
A部分阅读理解,她定了九分钟。
于她的速度来说,勉勉强强的够。
一般来说,A篇是最简单的,七八分钟差不多。
但她用时间太长,时间方面她还是有点儿不行。
答案对完,阮然蹙在一块儿的眉头,终于松懈一点。四道题对仨,还行。
准确率还可以。
她告诉自己,慢慢来,不急,时间还长,她有进步。
以前四道题错仨的情况又不是没有。
哪有两天就逆天的事儿,学习是漫长的过程,枯燥无味,坚持继续就好。
在舞蹈室练了一上午的林子茉和从隔壁武室出来的白杨在商场找了个地儿,准备解决午饭。
林子茉摆弄着手机,道:“你说,软宝在做什么?”
白杨大长腿翘起,眼尾透着散漫:“还用说,写作业呗!”
小时候李女士见白杨学跆拳道,觉得小姑娘也得有点防身技能,就送她也去了。
几年下来,阮然越来越随意,甚至把长头发剃成短发,大大咧咧的姿态,令李女士一度以为自己养得是个儿子。
直至初中,认识了林子茉,李女士觉得小姑娘就该像林子茉这样,笑得甜甜的小仙女。
她知道自己闺女是个懒的,也不是很有定性的人。两门兴趣课,绝对会要了她的老命,于是停了武术,换成舞蹈。
她想着“武”和“舞”,大差应该不差。
……结局挺意外。
勉勉强强撑了一年半,阮然就与舞蹈挥手再见。
人家小姑娘动作仙仙的,轻飘飘的,她做起来像梁山好汉喝酒拜把子般。
李女士接受现实,面无表情地退了。只是勒令阮然长发不准大剪。
小小要求,阮然也没啥不好应的。
学了好几年的跆拳道,按理说平常跑操她也不至于累成狗,但阮然懒啊,长时间的不训练,乍一跑她的确受不了。
阮然不太喜欢练跆拳道,主要是她怕疼。
但为了面子她咬着牙,也没说过。
小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她都自己缩在被窝里感叹自己命苦。
到了白天,她就若无其事地去上学,原因无他,她不愿比白杨低一头,她不愿被白杨这个弱鸡笑话。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阮然忽然发现,有些小别扭不算什么,毕竟难受的是她。
自此,除了时不时去上一节跆拳道课之外时间,阮然都在做试卷。
没办法,武不行李女士可以接受。文不行,阮然就该‘死’了。
阮然吃午饭的时候,朝座椅后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她?
.
周五那天,四人组互相与陈以泽加了联系方式,然后拉了个QQ群。
周日晚,陈以泽刚合上日记,就听到有人消息,他修长的指节拿起手机。
小四点:[明天你还去图书吗?]
陈以泽眼皮跳了一下,回。
Z. :[你想去吗?]
小四点:[可以。]
陈以泽笑笑,回复她。
Z.:[明天我去找你。]
小四点:[好。]
几句话说完,阮然不自在的拍拍脸,她是不是显得不太矜持。
等等……
想什么呢!
心里默念三遍:同学!同学!同学!
她喝了一大口水,又抽出一张生物卷,写了起来。
可写着写着,就变了味道。
明明都是汉字,怎么就进不来脑子里。
她晃晃沉重的脑袋,突然脑海里闪过公交车下的惊鸿一眼。她站在林荫下,透过公交车窗,看见长身如玉的少年。
洋洋洒洒的碎影子,投射进车内。少年仿佛是宠儿,半边身镀上金光,浴在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