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瑜的笔顿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吓得一整晚都没有睡着觉。我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了被子里,想隔绝这种声音,但是没用。往耳朵里塞棉花也不行。它就像是从我耳道里传出来的一样。」
「我还向我的父母求助,他们睡得很死,我就把他们摇起来,祈求他们用耳朵贴进我的耳朵,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传来。」
「我爸给了我一巴掌,我的耳朵嗡嗡的,但是声音没有断。我妈顺着我听了听。」
「但她说‘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才确信这道声音只有我能听见。」
「为了和它对抗,我只能小声地给自己唱摇篮曲哄睡自己,企图用自己的声音盖过它。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我累了,下床去找水喝,刚喝一口就差点呛死。」
「因为我在喝水的时候发现,我耳朵里的惨叫声没有了,而摇篮曲还在继续唱。」
钱瑜的笔尖凝了好大一滴墨珠。
「那天晚上我意识到,这道声音,会模仿我。」
钱瑜张了张嘴,但没有再发表任何猜想,只安静地凝视着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刚六岁,上一年级。发现声音会模仿我后,每当夜里我听见惨叫,我就会在被窝里念白天学过的课文。」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但是我一连念了很多天,都没再听到声音模仿。好的是,我念课文后,它就不再惨叫,而是会发出小声的‘啊、啊’。这比惨叫要温和多了,我开始能睡好觉。托每晚念课文的福,我的成绩也名列前茅。」
钱瑜发出疑问:「你的父母就没带你上医院看看吗?」
我摇摇头:「在我们镇上,女娃娃只要活着长大能换彩礼就行。隔壁小花高烧四十度,三天就烧成了智障,她家人两万块把她卖给了傻子家,那年小花才十二。」
「我奶奶知道后,开始有很多陌生男人在路上打量我,嘴里说着我那时理解不了的话。」
「‘还没初潮,得白养几年,不划算’、‘骨架这么小,怕难产’、‘没长开,大了应该不错’」
「我听不懂,就回家去问我妈。我妈知道后,领着我一起找我奶磕了几个响头,把头都磕破了。」
「从那天起,家里连做饭的活都落给我妈了,她把我头发剃了,给我穿男生的衣服,还往我脸上抹灰。我总是被同学嘲笑,但我知道我妈是为了我好。」
「我妈做饭后,没两年我奶就脑梗、瘫了,我妈不再管她。但她成天叫得我心烦,叫声和我耳朵里的哀嚎声很像,我念课文给她听,她也不消停。我只好给她喂饭、擦身,祈求她别再吵我。」
「我奶死的前一天,她回光返照,拉着我忏悔,说我其实有个双胞胎姐姐,那年我刚满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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