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出声,却默默转过身,在她跟前蹲下,弓起宽阔的脊背。
白瑜昕噗嗤一笑。
她伸出手,没趴上去,反而落在他那毛茸茸的寸头上,胡乱揉了揉。
手感又短又硬,还挺扎手。
姜振东整个身子都僵了。
“笨蛋。”白瑜昕的嗓音很轻,带着笑。
她的手顺势滑下,摸了摸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
“你这么背我,不怕把他压坏了?”
姜振东的耳朵瞬间红透,那股热意迅速蔓延,染红了整个脖颈。
他猛地站起来,动作仓促,像是要掩饰什么。
白瑜昕还以为他恼了,刚要开口,男人却忽然一个旋身。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长臂一伸,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背,另一只手穿过膝弯。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
“呀!”
白瑜昕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圈住他的脖子。
男人的怀抱坚实又滚烫,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碰触到他手臂上贲张的肌肉。
他抱着她,步子迈得又大又稳。
回家的路不长,可白瑜昕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一声比一声响。
到了家门口,姜振东抱着她没撒手,压着嗓子问。
“还走不动?”
白瑜昕把脸埋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屋。”
没等姜振东回应,院门就直接被推开。
“回来了!”
张如玉几步冲上来,拉住白瑜昕的手就没放开,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没事吧?那起子人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姜晓雨也跟在后头,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到底没好意思开口,只是一双眼睛直往姜振东脸上的伤瞧。
白瑜昕摇摇头。
“妈,我们没事。”她把手里那几张被汗浸得发潮的票子递过去,“王工头给的,说是给振东的营养费。”
五十块钱!
张如玉和姜晓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顶得上家里好几个月的嚼用了。
张如玉看着那钱,又看看儿子脸上那块青紫,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嘴里念叨着:“作孽啊......”
姜晓雨咬着唇,再去看白瑜昕时,那神情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快进来,锅里还给你们温着饭呢!”张如玉擦了把眼泪,忙把白瑜昕往屋里拽。
姜晓雨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转身进了黑漆漆的灶房。
饭桌上,谁也没说话。
等吃完了饭,张如玉和姜晓雨在灶房收拾碗筷,水声哗啦的响。
白瑜昕回屋,从枕头下摸出那几张揉得有些软的草稿纸,又走了出去,在堂屋那张掉漆的八仙桌上摊开。
姜振东用井水冲了把脸,正拿毛巾擦下巴颏上那道凝住的血口子,他动作顿了顿,走了过来。
“振东,你来看。”白瑜昕指着那几张纸,“这就是轮椅的设计图了。”
姜振东俯下身,那双做惯了粗活的手撑在桌沿上,整个人投下的影子几乎都罩住了那几张纸。
纸上画着他看不懂的结构,线条却横平竖直,每个零件旁边都标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和数字。
这不是胡乱画的。
这玩意儿......怕是真的能成。
他伸出粗糙的指腹,在那几条代表着滚珠轴承的圈线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压着嗓音开口问道。
“这些图纸,都是你画的?”
“嗯。”白瑜昕抬起头,冲他一笑,“照着这个,能做出来不?”
姜振东没答话。
他看着她的脸,喉咙发紧。
半晌,他挪开视线,手指又落回图纸上。
“交给我,我去想办法。”
白瑜昕的眼睛更亮了,她拿起铅笔,又在图纸上修修改改,嘴里还小声地嘀咕着:“这里的扶手可以再加一层软布,坐着舒服点......”
姜振东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握着半截铅笔,在昏黄的灯光下勾勒着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今天在工地上发生的一幕幕,又在他脑海里回放。
她挡在他身前的样子,她跟王工头对峙时那股不饶人的劲儿......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今天在工地,”他忽然开口,打破了屋里的安静,“你怎么知道王工头克扣工钱?”
白瑜昕握着铅笔的手,倏地一顿。
她心跳漏了一拍,脑子里嗡的一声。
来了!
这个问题,她早就料到他会问。
可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原主那个恋爱脑,满心满眼都是县长家的儿子,对姜振东这个丈夫漠不关心,连他一个月拿回家多少钱都懒得记,又怎么可能知道工头在其中做了手脚?
她要是说实话,不就等于承认自己不是白瑜昕了吗?
脑子飞速运转,她抬起头,对上姜振东那双探究的眼,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坦然一些,甚至还挤出一个有点得意的笑。
“我哪儿知道啊。”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就是看他跟沈建兴那种人混在一起,一副狗腿子的嘴脸,就猜他们肯定官官相护,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说了,你每天起早贪黑干的都是最累的活,拿回家的钱却那么点,我就是心里不忿,想诈他一下,给他个下马威,让他以后不敢再欺负你。”
她说到最后,还撇了撇嘴,一副我就是运气好的表情。
“谁知道他那么不经吓,做贼心虚,自己全招了。”
姜振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可她的眼神清澈又坦荡,那副为他打抱不平的小模样,带着几分娇俏的蛮横,没有半点心虚的痕迹。
她说得合情合理。
以她今天表现出来的机灵劲儿,确实做得出这种事。
他心里那最后一丝疑虑,也跟着散了。
原来,她是在为自己抱不平。
原来,她已经开始在意他了。
这个认知,让姜振东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他看着她,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拿起了桌上另一张画着零件的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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