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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精彩节选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无极生太极,化两仪,清者上浮为天,浊者下沉为地,天地**,化生万物,是以有人,有世间生灵。

  万物背阴向阳,皆具阴阳属性,究其存在形态有金、木、水、火、土五性。两仪生四象,演八卦,乾、坤、离、兑、艮、坎、震、巽,分别象征天、地、火、泽、山、水、雷、风八种自然现象。

  乾兑属金,坤艮属土,离为火,坎为水,巽震为木。五行八卦各自交融,生生不息。千亿年后,天渐高,地渐厚,阴阳交泰,伊始有了生灵。然天地间环境恶劣,各种生灵习性大异,为生存争斗不断,死死生生。

  又过了千万年,天高地厚,天地已然清明。禀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于是有了人类。人类伊始,灵智未开,受那洪水猛兽的折磨,死伤无数,几近灭绝,然……

  随着时间的推移,争斗的洗礼,人类渐渐有了灵智,同心协力,共抵洪水、共抗猛兽。其时天地交泰,时而发生,才智之士仰观天文,俯察地理。看风雨雷电,观四时变化,探宇宙真理,渐渐掌握了一些天地玄机。

  用龟甲、蓍草,懂得了占筮,能断吉凶、料生死。初粗掌握了些沟通天地威能之法,懂得呼风唤雨。

  一晃,百万年又已过去。

  道法自然!

  通过不断地观察、实践、学习,一些先贤懂得了沟通天地之法,通晓天地法则,四时规律,于是神通大增,举手间可以移山填海,吞云吐雾……

  渐渐的,他们不在甘于局限在这天地之间。于是召集诸多大神通之辈,破碎虚空,另寻造就了一个仙风渺渺的‘天外天’,隔绝尘世。那里时间静止,万物有灵,无生无死,更无灾难洪荒,凶残猛兽,后人谓之天界。

  然天地间大神通之士,特别是观世间六十四象,各悟一道的六十四位大修圣贤齐齐飞升,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往后的数千年里,遗留在尘世或说已被先贤抛弃的人们,陷入了几近灭绝的境地。

  而那些最早化生,浊气沉积演化而来的洪荒猛兽,嗜血凶残、皮糙肉厚。动辄有数以万载的寿命,在这时随着天地清明,灵气日逾丰厚,渐渐有了灵智。思量阴阳**,万物生化,重兽从数十万载的记忆积淀中,看万物由简单到复杂,由薄弱到丰厚,对风雨雷电,天地法则也有了自己的一翻认识,渐渐的……

  统治了这个世间!

  他们不断扩大、吞噬,而失去大修圣贤的人类,此时陷入了绝境!

  猛兽横行,灵智渐长,动辄也可吞吐火焰,暴雨雷鸣,破坏力一路疯涨,狂暴力量盛况空前,于是人族大祝由沈逸风祭祀焚香,请求飞升天界的大贤修士降临人间,解救众人,不想……

  祭祀当天,作为人族第一美女,也是活祭品的傅雪晴离奇失踪,大祝由沈逸风更是在祭台上莫名火起,化为灰烬,可离奇的是灰烬中尽有一滩血水……

  有人说,这是天不见怜,要亡我族!

  也有人说,这是‘烈焰化血咒’所遗残血。是大祝由沈逸风为救人族,甘愿受那心火焚身、烈焰化魂之苦,沟通天界,请求救援。可是……

  凡此种种,谁又能知道呢?

  此后不久,天界却在六十四位大修圣贤的带领下,骤然发难。一时间,山鸣海啸、飓风惊雷同时响遍大地,各种仙器法宝铺天盖地,光霞天雷遍布空中,尸横遍野,大地血染,一些大陆甚至被众神合力,敲成碎片……

  沧海桑田,海陆变迁,万载之后,甚至成了岛屿零星的海域。曾遍布天地间的远古兽类,洪荒种族被消灭得七七八八,六合之间仿佛重新布置了一翻。

  然天界大修为彻底断绝古兽开灵化智,一劳永逸,遂花大力气,练成六件逆天神器,并以此列布星辰,在东、南、西、北四方苍穹,拨二十八星宿,借星辰之力,组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兽阵,成“四神封灵大阵”把天地灵气封于上界。

  自此天地灵气不交,再无新的物种出现,远古兽群也再难大修有成,虽有些蛮劲却也难成大气。

  你若不信,不妨抬头观天,时至今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仍清晰列于四方天际,不曾更改!

  往后的数百年里,仙踪渺渺,时常传出仙人帮助人们兴修水利,建设家园,斩杀残存猛兽的诸多传闻……

  更有传闻,天界已毁!

  上仙之所以帮助人们是因为无处可去,只能逗留凡尘,择灵山而居。

  后又有诸如‘北断仙山路茫茫,翠云天路一线牵’的谚语,分别指的是南岭翠云门,北断仙山天都派,据说都是遗仙所创仙门……

  一时,仙踪渺渺,扑朔迷离!

  又百年,仙门隐匿,仙人更是消失无踪,自此无仙、无魔,只有人!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由于四神封灵大阵的作用,凡间灵气稀薄,人们固然无法成仙成圣,禽兽也不能化智,是以双方处于弱势的平衡,天下大定。

  ……

  南岭,亦称南荒,位于中州浩土的最南边,有绿林雾海之谓。那里云岚滔天,峻岭幽壑纵横,气候无常,时常是‘东边日出西边雨’,有谚语曰:“天下之侯,出乎南岭。”

  是以也有传说南岭为天根所在。天根者,化生万物之所,玄而又玄,乃万妙之门。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翠云峰,天盲山脉最高的峰,直插入云,峰顶有个隐秘的小门派翠云门。

  翠云门因何建派,何时建派,已没多少人记得,哪怕是掌门人鲁豫德也有些模糊了。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靠打猎为生,偶尔也带些珍贵药材到外面,换些新品,学些技术,生活倒也过得平静。

  千万年,似乎也没出过什么乱子。

  翠云后山有个深渊,唤作“谷神渊”,终年云雾缭绕不见阳光,可神奇的是她的附近总有不尽的奇花异草,认识的,不认识的,似乎只要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它的周围都有。

  侧耳倾听,谷底还不时传出兽呼鸟鸣、雷鸣电闪。

  谷者,空虚也。神者,神秘不可测也。

  有后人推测,谷神渊的意思就是取它的空旷神秘。至于当初为何取这么奇怪的名字,早已没有人想要去刨根问底了。大家只知道,这是一块禁地,翠云门唯一禁止出入的地方。

  这日正午,谷神渊依旧云雾缭绕,烟雾深处却似乎有个小灰点,一蹦一蹦的向深渊滑落。蹦跳间身手到还矫健灵活,好似猿猴。近得跟前一看,却原来是个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

  他腰系麻绳,一端松松的打个活扣系在上方垂下的绳索上,当是保险带。另一根长长的绳索不断从身前挎的一个灰色布袋放出,似乎无穷无尽。

  行将半日,他稍事休息,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道:“总算一切顺利,没被发现。”

  抬头望天,灰蒙蒙一片,再不辨谷顶景致。

  往下行不多时,雾气渐浓,光线愈加的昏暗了。他伸手入袋,掏出一个鹅卵石大的珠子,珠子有些粗糙却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这是从南岭某种盲鱼的体内结出的,只要轻轻摇晃,光亮就会不止。他又从灰色小袋里掏出一块丝绢,把珠子一包,系在了腰间,当做照明。

  又往下行了一阵,他在渊壁上找个凸起的地方,坐下了。

  双臂沉重如铅,手掌已磨出了血泡,他叹口气,低头从那巴掌大却似内里无穷大的灰色小袋里,掏出食水干粮,吃喝起来。

  谷神渊广大,加之浓雾阻隔视线,一眼看不到对面谷壁。可能是落日西沉,一会儿功夫,光线又暗了些。

  环顾周边,光秃秃尽是山石,陡峭如削。

  “嗷”一声巨吼自下方传出,他吓了一跳。几口吃光干粮,抖抖衣衫,用手背一擦嘴巴,站了起来。

  “谷口奇花异草颇多,本以为渊内更多,谁想越往下越是连根毛都没有!”他向下瞅了一眼,嘟囔道。

  “我要是会‘风神步’就好了,就……不对呀,要是会‘风神步’就下不了渊了,唉!”他叹口气,“还是老老实实爬吧!希望能好运被我找到,否则就孤苦伶仃了!”

  说着垂头丧气,继续朝深渊降落。

  ……

  “这已经是第十天了!怎么还是寸草不见?”他身处黑暗中,只有腰际那颗鱼珠忽明忽暗的发着微光。

  周围静寂空旷,却似乎充满无穷生命力。

  身处此中,虽然孤寂黑暗却没有恐惧的感觉。更令他惊奇的是,一觉醒来日前的伤痛疲劳几乎就一扫而光,活力无限。

  就这样,在这黑不隆冬的深渊中,他带着一种神奇和对所寻之物的渴望,一路坚持,孤单的向下行进着。

  这日他又降了三个时辰,约莫数百公里,刚想找个凸起的地方好生休息一下,却发现身侧三尺开外的地方,有个幽幽的洞口。

  他脸色微变,这是下渊以来碰上的第一个洞穴。扣好安全索,他伸手入袋,取出一柄尺许长的短剑,横剑胸前,轻轻移了过去。

  黑暗中,短剑在腰际微光的映射下,发着森森白光,剑身处一粒指尖大的月痕,泛着月白的光华。

  他谨慎的向洞口靠近,贴耳向石壁听了片刻,毫无声息。近得洞前,又仰头把鼻子凑了过去,只略微有些羽毛的气味。当下面露喜气道:“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进得洞中,他借着微光扫视了洞穴。发现此洞走形奇特,前端略向上倾斜,后九十度平转入里,如此这般倒也风吹不进,雨打不湿。再观洞内干燥,堆有些枯枝败草,里洞比入口大了数倍不止,确是个绝好的安身之处。

  他喜形于色,快速从身前灰袋中掏出驱魂香和一套精致的阵盘,在洞口快速布置起来。驱魂香是用一些强悍凶兽的粪便制成,而那套阵盘则是他仿古书“大颠倒挪移阵”改制而成。

  待做完这一切后,他又的在洞穴里仔细的查看了一遍。发现干草堆里有个拳头大小的椭圆石头,他捡起仔细查看,沉甸甸的很是光滑,表面有些灰褐色的斑点,握在手里很暖和。

  “正好,今晚就作我枕头吧?”他眉头一展,笑了。

  铺好干草,伸个长长的的懒腰,他刚想睡下,眸子一瞥却看到原先堆干草的角落,有一缕白发和几片掌宽的灰羽。

  “莫不是到了那怪物的老巢?”他想着身子一颤,可终究太过疲倦,安慰自己几句,也就睡下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古怪的叫声把他惊醒。

  他翻身坐起,洞外传来“瞿如…瞿如…”的诡异叫声。他心头一震,睡意全消。

  紧握月痕剑,他指头因抓得太紧隐隐有些发白。轻轻起身,缓步朝洞口走去,驻足外窥。只见洞口一只散发着微弱光晕的大鸟徘徊不去,扑腾着翅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的心一抽,骇然失色:“状如鱼鵁而须发皆白,三只脚,长着人脸。这不正是传说中瞿如鸟的模样吗?”

  当时是,那约莫丈余的怪鸟扑腾着翅膀,明晃晃的双目好似两盏天灯,一头须发银白诡异,闪着淡淡光晕。

  也许是久寻不到,怪鸟显得有些焦躁,口中不停嘶鸣着。

  陡然,他前胸白光一闪,那多出的第三只脚,竟雷霆万钧般发出一道白色闪电,直冲他而来。

  他大骇,可双脚生根,却哪里能移动分毫?

  “我命休矣!”他心里不觉暗呼。所幸他先前所布阵法极是厉害,不但有隐蔽效果,更有颠倒挪移之功。那白色光柱往里走了没几尺就被挪移而回,反射向怪鸟。

  怪鸟大骇,身子躲避不及,一侧羽毛被自己所发光柱击中,顿时焦臭难闻。怪鸣一声,怪鸟激愤难平,竟朝附近区域一通乱射,幸亏他阵法厉害,那些个白色闪电,或反弹或击在附近山壁,顿时响声雷动,石屑纷飞。

  折腾了盏茶功夫,怪鸟愤愤而去。

  他脸色发白,身子不知何时已然湿透。

  还剑入鞘,他擦擦额头的汗珠,喃喃道:“幸亏它走了,若再发几道闪电,我今日恐怕就得把命撂这儿了。”言讫,小心走到洞口把松动的阵旗重新加固一翻,退回洞中,定定神又睡下了,只是……

  梦中眉头紧锁,似乎还在为什么事挂怀……

  “啊!”一身惊呼,他从梦中惊醒。伸手一抓腰间珠子,轻微晃动,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华,驱散了些许黑暗。

  环顾四周,黑暗好像深邃无尽的恶鬼,吞噬着一切。

  “再耽搁几日,就是找到回生果也没用了,大长老说弟弟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月了!”想着,他擦干脸上的汗珠,或许……还有泪水,一咬牙,决然的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就在此时……

  洞中突兀响起一个轻微的“沙沙”声。他心头一紧,“哐镗”一声,抽出腰间月痕剑,剑光清亮如水。

  持剑在手,他心头踏实了些。侧耳倾听,发现响声发自刚才睡觉的草堆之下,他骇然惊奇,缓缓向草堆移去,近得跟前,用剑尖轻轻拨开干草,一看之下,松了口气。

  “原来是鸟蛋孵化呀!”他自言自语,“真没想到那么硬的石头竟然是卵!”

  他摇摇头就待走,可想起日前那怪物的凶悍,它的小崽子估计也凶得紧,他本不愿多看,可毕竟他心性,走出没几步就忍不住回转了。

  “小家伙,再凶又能凶到什么程度?”他喃喃自语,摇亮珠子静静观察起来。那拳头大的鸟蛋,此时壳已经破了大半,一只淡黄小爪伸在外面……

  过不多时,“嚓”一声,适才破壳的窟窿旁又破了大片,一阵轻微晃动,又有两只精致的小爪伸了出来,接着三只小爪乱蹬,竟然翻身从草堆里爬了出来。

  他新奇不已,两眼不眨的盯着。

  只见那小东西怪爪不稳,从草堆爬出来后,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就往前一栽,一头撞倒了地上。他眉头一皱,似乎有些心疼。可也是这“擦卡”一摔,余下的蛋壳随之破碎,一个全身灰溜溜、五六寸高,形似鸟状的小毛球顿时现了出来。

  


  他心中喜欢,刚想伸手去摸,却陡然一阵毛骨悚然,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却原来是那灰扑扑的小脑袋抬了起来。

  那略带黄色的皮肤,如人类婴儿般的脸。他虽早有思想准备,此刻真见,也一阵悚然。这画面对视觉、心理的冲击,太也强烈了。

  一时间,他两眼发直,有些木然,但那小家伙却并不畏生。小眼有些迷离的看了他一会,竟是满脸堆笑的向他冲了过来……

  他想要躲开,却似乎有点移不动步子,只能任那小家伙满脸兴奋,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其间还摔倒了两三次,它一到跟前便扑腾着翅膀,三只小爪抓着他的鞋子,把小脸往上蹭,一副亲昵的样子。

  估计……是把他当老娘了!

  片刻后,他回过神,心中一乐,顿时童心大起,一把抓起小东西,放到手心把玩起来。

  看他蹒跚的脚步,用手指轻轻一戳,“邦”的一声坐倒,接着艰难的站起,再轻轻一戳,“邦”的又坐倒……

  如此这般,看着那傻乎乎的样子,他捧腹大笑。

  玩了有半柱香的时间,陡然想到了此行的目的,他锤锤自己脑袋,有些自责。放下小怪鸟,快速收了熏香阵法,系上安全绳索就欲离去。

  不想小东西“瞿如…瞿如…”的叫声不断传来,再看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心中不舍,当下用干草编了一个简易小笼,将它往里一放,又扔了些碎饼,小东西吃了两口,就爬倒笼里闭上眼睛不动了。

  估计……也给他玩得累了。

  他满意的点点头,把草笼往身前小袋一收,执绳急急向下滑落。起初半个时辰,他不敢把那颗照明的鱼珠拿出来,怕那可怖的瞿如老母发现,一爪子拍死他。

  就这样停停降降,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下方竟是渐渐有了光亮,行进间不时还能看见些虫纹鸟印,他眉头舒展,总算松了口气。

  这日,他机械的向下落着,疲惫的眼睛显得有些木然,却突兀有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钻入鼻息。他眼中一亮,寻香找去,只见一朵娇嫩的小花,聘婷玉立,在淡淡的光晕下好似不慎娇羞的少女……

  “回生花?”他惊呼一声,眼笑了,嘴笑了,心也笑了。

  ……

  身悬半空,低头看着脚下,他揉揉眼睛,有些难以相信。

  陡然,一个金石之声乍起。距身侧约莫一丈处,有个碗大的石洞,蓝芒闪动,一条尺许长,约莫小指粗的细蛇飞了出来。

  此蛇背生双翼,翼上无毛,好像蝙蝠一般是薄薄的肉翅,只是颜色发蓝,泛着幽光,有一种妖异的美丽。

  他心中一跳,马上就认出了这种飞蛇,乃是鸣蛇。此蛇叫声奇特,能发金石之音,没什么大毒,但动作灵敏快捷,善飞,群居生活,靠吞噬山间飞鸟、蚊虫等动物生存。

  此时那蛇“嗡嗡”震着翅膀,顿在空中。蛇信微吐,一双腥红的眼珠,瞅着他。蛇眼表面灰蒙蒙的一层,他身影此刻清晰地倒映在他眸里。

  他全身紧绷,不敢动一下。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蛇类基本上是瞎子,他们对动态的东西反映灵敏,对静物则视而不见。

  这种鸣蛇更是其中的极致!

  是以艰苦而动魄惊心的一幕出现了。

  对峙,怪异的对峙,在空中!

  “咕咕咕”不知从何地,突兀冒出一只蟾蜍,一窜竟然上了他头顶。他额角冒汗,心里虽千般咒骂,终究没有动一下。

  蓝芒一闪,有若雷电。

  他只觉头上一轻,那拳头大的蟾蜍已给鸣蛇一口吞下。

  没错,是一口吞下。

  看着那小指粗的鸣蛇,把那拳头大的蟾蜍往下咽,他不觉喉结滚动,似乎在说:“这多难受呀,非得噎死不可!”

  可蛇就是蛇,不是人,也噎不死。

  下一刻,那鸣蛇已带着粗粗的脖子,进洞享受美味了。

  他暗自嘀咕:“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还真不是瞎说的。就小指粗的一条蛇敢一口吞了拳头大的蛤蟆。还真是心够大,嘴够大!”擦擦额头的汗,他放眼四顾。见脚下不及三丈的所在,成左右走向、直至地面四五丈的石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洞,拍拍胸脯,他脸色有些发白。

  “幸亏刚才没打起来,否则现在定被撕成肉末了。”他暗自庆幸。可庆幸之余却又有点愁眉苦脸了。细查周遭,发现身下是一大片没有边际的沼泽,水草、灌木点缀其间……

  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动,立时计上心头。目测了一下高度,从身前那灰色小袋里抽出绳索,丈量十余丈的长度后剪断,把末端在掌心绕了几个圈,紧紧攥住。

  然后,松开了腰间的保险绳。

  整个过程,动作都是缓慢柔和的,虽说身侧的鸣蛇正在享受美餐,可身下却还有一大群,稍有不慎,就尸骨无存,不得不小心。

  待做完这一切,他深吸口气,平静呼吸,双臂灌劲,双腿微曲,以一个最适起跳姿势,出发了……

  身子急速下坠,几乎同时,点点蓝芒闪动,“歘歘”之声暴起。一道道蓝光从他滑过的洞**出,袭卷而来。

  绳子紧绷,他双手吃紧,下坠之势陡然顿住。群蛇席卷而来,近在咫尺,他突兀把指间绳索一放……

  嘭!

  一下栽进下方灌木丛中,他顺势一滚,躲进了矮树丛里,纹丝不动。数以百计的鸣蛇满天飞舞,发出刺耳的金石之声,震耳欲聋。他屏住呼吸,紧绷着神经看着顶上群蛇。

  似一瞬,又似很久。陡然,“嗷!”一声直冲云霄的巨吼在远处传出,群蛇纤细的躯体一震,似乎受了极大惊吓,立时垂着脑袋,钻进了石洞,更有甚者在空中一顿,险些掉下地来。

  群蛇归位,他吐口气,站起身子,小心的钻出了灌木丛……

  抬头望天,一团泛着白光的火球高高悬挂在顶,如太阳一般,环顾四周,泽水灌木丰茂,如一片绿洲,只是四周静悄悄的,有些压抑。

  “谁能想到谷神渊底竟然别有乾坤,如一个小天地一般呢?”他喃喃自语,一时有些发怔。

  ……

  


  “嗯!那我们现在怎么做?找个地方躲起来?”瞿如鸟睁着铜铃般的大眼,望了半晌方看到低洼的山谷里有几点小黑影在迅速的移动,当下询问道。

  “是的!先看看他们想干什么!”他说着却突然“咦”了一声,说道:“奇怪!你看前面奔逃的那人,练的分明是我翠云‘水月诀’,可是……他并不是翠云弟子!”

  当下两人居高临下,找一处荫蔽的丛林,刚掩住了身子,天就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春雨无声洒落,为这阳春的三月带来了喜气。如果能小楼听雨,清酒小酌,那就更惬意了。可是对于慕容坎来说,这却很糟糕,因为……

  他是孤独一个人,奔跑在荆棘满布的密林里,衣衫褴褛,全身湿透,身上疤痕犹在,血迹尚未干结,更有十条如鬼魅般难缠,似神明般不可战胜的人在追着他,他只能逃,没命的逃!

  “春雷阵阵鼓人心,细雨滴滴润心田!”这种意境,不适合他!

  看着一颗老树刚抽出的新芽,他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我的人品还真够差的!”三日三夜的滴米未尽,他忍不住停下了步子,微扬起头,吮了几滴雨水。雨水有些苦涩,顺着他干裂的唇,滚进干涸的喉咙,有些滋润的美妙……

  憔悴苍白的脸,阴鸷愤怒的眼神,散乱的头发衬着他坚毅俊秀的脸,他挺拔的腰背此刻已经垂下,双手放到膝盖上,撑着虾米似的身子,喘着粗气……

  “真他娘的见鬼!这个小畜生,那么大的中州浩土不走,偏往这鬼地方跑!”郝大过青衫华服,年约五旬,此刻漫步林间,矮胖的身子,粗短的双腿,此刻更显笨拙。

  头顶细雨飘飘,像个失恋的小女子,低低啜泣。“他娘的!这雨下得真烦人!”冷风过,他矮胖的身子不觉打个寒颤,咒骂一声。

  倏忽,大雨竟戛然而止,天边奇迹般现出彩虹。云气流转,有若织锦,在身旁缭绕,阻隔了视线。

  “我们莫不是进了天盲山脉?”蒋师贞此刻眉头紧锁,面上愁云满布,花白的须发,清瘦的身子,在这风雨飘渺里更显忧虑。

  “天盲山脉?”

  李随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年轻的脸,挺拔的身子,一身灰袍湿漉漉的贴着身子,有些担心的道,“那可就要命了,别慕容坎没抓到,反到将我们自己搭进去!”

  嘘!

  忽然,背负大刀的魁梧汉子雷恒止住了众人,接着十条影子一闪,消失在原处,林海瞬间归于静寂,只不时有几声鸟兽虫鸣……

  “那十人在追杀习有我派‘水月诀’那小子?”沐小道皱了皱眉。

  “要不要救他!”瞿如鸟问。

  “先看看吧!”他沉吟片刻后道。

  陡然,一道三丈多高,有如极光般的灰色气刀暴起!“轰!”一株十余丈高的巨木应声而折。树后,一抹血红飙处,慕容坎如电扑向气刀所发方向。

  “哼!找死!”雷恒傲然冷喝,乌黑的大刀再次举起,周身暴起一层灰色气浪,身子拔空三尺,凌空劈下……

  哧!

  又是一道如极光般的灰色气刀暴起,同时……后、左、右三路爆出九点华光,或拳影、或掌影……纷纷向慕容坎身上袭去。

  眼看灰色气刀就要与其余九点华光碰触,将他斩成碎末。却只见他陡然身影虚化,一化二,化三,化无穷……瞬间如春风入孔般从四面合围中丝丝穿出,又合而为一。

  “风影决?”沐小道吃了一惊,这可是他们翠云门两大轻身绝技之一,“这小子一定与我们翠云有关!”他低声自语。

  嘭!

  此刻雷恒的灰色气刀与其余各色罡气相撞,气浪纵横,爆出凌云巨响,三十丈以内枝叶横飞,一片狼藉。

  “哼!又让他逃了!”枝叶翻飞中,孟天潢双拳紧握,髯须如戟的圆脸微微颤抖,愤愤说道。

  ……

  哇!

  百丈外,慕容坎喷出一口血,一张脸因痛苦而有些扭曲。只瞬间,他身上又多了数道伤口,捂着胸口,狂呕几口血,他胸中郁气似乎顺了些……

  树影微摇,他下意识身子一缩,如利箭般朝相反方向射出,投西南角而去。几乎同时,他适才所站之位,一道罡气所化的扇影突至,地面瞬时被轰出一个三尺方的深坑。

  “嚯!这小子到机警!”树枝拨开,面皮白皙,手拿折扇的中年文士董节,有些可惜的说道。

  “是啊!若非他适才意外使出‘风影决’,绝计逃不了。但即便如此,雷老弟的‘风雷斩’与我等罡气碰触,激起的气浪也是威力惊人,我估计他受伤不轻,你们看这附近的血迹!”年约四旬的褐衣文士欧阳观,缓缓说道。

  “风影决?”苏息讼皱了皱眉,面露惊疑之色。

  “嗯!天皇乾天纲的轻身绝技之一!”欧阳观面色凝重。

  “别管什么风影决了!欧阳大哥言之有理,他一定受伤不轻!”说着灰袍青年李随举起自己左手边的袖子,整条袖管已然碎如破布条子,微风过,此刻迎风招摇,似在讥笑众人。“这可都是适才与雷兄罡气相撞的结果呀!”他笑道。

  “我们快追吧!”一直没有言语的霍鼎隆此刻说着,身子已如箭矢般朝慕容坎消失的方向扑去……

  “不好!那些人朝这边过来了!”瞿如鸟道。

  “别急!”沐小道说着随意拨弄了一下周身枝叶,布了一个简单的遮蔽法阵。过不多时,慕容坎当先冲到了跟前。

  “糟糕!”看到身前烟雾茫茫,去路已绝,慕容坎不觉呼了一声。雾大林深,他竟然不知不觉奔上了断崖,想着有些自责,他回头看向来路,欧阳观等人已至……

  绝顶峭壁,雾大风紧。流云有若马乳,周身缭绕不去。

  他有些绝望,看着蒋师贞道:“能放过我吗?我保证从此人间蒸发,在不现身中州,更不会回慕容家。”

  “无耻小儿!既能做出那等事,还有什么脸面讨饶!”郝大过声色俱厉,瞪眼吹胡,一付要把人拨皮抽筋的模样。

  慕容坎哼道:“这是我慕容家的事,干你郝疯子屁事?一边待着去!”

  “小畜生!”郝大过火冒三丈,狂吼着就想动手。

  “郝大哥莫急,慕容家出此败类,蒋老大岂能坐视?”李随抢前一步拉住他,将话语权巧妙的转给了蒋师贞。毕竟他才是中州十杰之首,很多东西还是得他做主。

  


  “坎儿!你与我回去吧!”蒋师贞一直沉默不语,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二叔!”不想慕容坎竟是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他自小少人怜爱,缺乏温情,是以对那疼他的人,分外亲近,而蒋师贞就是那极少数疼爱他的人啊!是以在此身遭巨变,心中委屈而又精疲力竭之时,竟是显出了一丝软弱之态。

  “跟我回去吧!”蒋师贞的心一颤,沉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月余的风餐露宿,他清瘦的身子更显单薄。

  “不,二叔,我不回去,回去就没命了,大哥不会放过我的!”他凄惨一笑,“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兄弟情义?通通都是狗屁!”他心里骂。

  “二叔!”他叫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到了此种境地,我再不想回什么慕容家,更不想做什么慕容家的二公子了。”他低低道,“我现在只想去做一件事,一件承诺了二十年的事,所以……我不会与你回去的!”他的语气突兀决绝、坚定。

  “承诺了二十年的事?”霍鼎隆方方正正的脸微微动容。

  欧阳观皱眉道:“看你一副确有其事的样子,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将所有事情说得圆圆满满,并且说得通,说得自己清清白白,我就为你做主,替你洗脱罪名!”

  慕容坎不屑道:“你们不是人赃并获,捉奸在床了吗?我无话可说!”

  欧阳观正色道:“看到的未必真,听到的也未必实。你不试着说说看,又怎知我们不信?何况……”

  他一顿道:“身具‘风影诀’的人,我是有几分相信的。”

  慕容坎动容,道:“不愧是‘明察秋毫’欧阳观,只是……”他叹口气,没有往下说。

  欧阳观却摇头否认道:“我非信你,只是乾老既肯传你‘风影诀’,说明你人品不坏。可天下没有恒长不变的事,更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天皇已然二十年未现身中州,谁能保你不变。你姑且把事实道来,我们再做计较。”

  “乾老?乾天纲?”沐小道喃喃自语,“难道是大哥?”想着不觉双眼放光,更加的凝神注意几人举动。

  此刻慕容坎索然道:“谢谢欧阳前辈的好心,但这件事……你们‘中州十杰’管不了!而且……”他心里道:“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你虽命途多舛,却非薄命之人。他日行事只需谨记‘行正守信’四字,大劫可化。”魏明夷给他的匹命,他一直记得。

  “小子,你最好快讲,若非看在蒋老大与欧阳老哥面上,我早用‘风雷斩’劈了你!”雷恒此刻厉声吼道。

  “哼!就凭你?什么狗屁‘风雷斩’,你不早劈过了吗?二爷没劈着,到是劈了一堆柴!”慕容坎对他先前一刀断巨木的事件讥讽道。

  他毕竟是中州两大世家之一,慕容世家的二公子,又是北黑土国威武大将军,有黑土国第一高手称谓,中州‘六极子’排名第三的水公子,一身铁打傲骨,就是身陷绝地也绝不让人。再者……

  混水摸鱼,趁乱打劫,要想从此绝境逃脱,他也需要弄些乱子!

  “你……”雷恒果然上当,身子微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气得不轻。

  “哎哟哟,还‘雷厉风行’雷恒,号称中州十杰武功第一人呢,我看就是樵夫,劈柴的料,嘿嘿!你那什劳子的‘风雷斩’是不是劈柴练的,不错,不错,可以改名叫‘劈柴斩’了,效果不错!”看他羞怒交加,慕容坎更是阴阳怪气的说道。

  刷!

  雷恒怒极攻心,背后通体乌黑的大刀一抽,举步欲冲,‘处变不惊’徐临却一把将他拉下了。怒极而动,虽出手刚猛,却失去静细之心,高手相争,此乃大忌。此刻孟天潢髯须如戟,跨前一步,冷冷道:“狂妄无耻的小子,让我来斗斗你!”说着双手一错,架势摆开,一股厚实凌厉的罡气顿时散了出来。

  见计划泡汤,慕容坎有些沮丧,可傲骨天成,岂能服软?当即仰天长笑,道:“好,我今天就斗斗你这‘嫉恶如仇’孟天潢。我看看我这不容于世的奸邪之徒,压不压得过你!”说着身形一凝,本来随风摆动的衣衫,顿时凝住不动,仿似成了石雕。

  孟天潢暗暗称奇,却再不多言,调动真气,飞身而起,‘战神诀’第一式‘壮于前趾’凌空踢出,一时间气聚于趾,点他头顶‘天门穴’。看似随意一踢,却气势磅礴。

  慕容坎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是暗暗惊服,一式“习坎入坎”迎着他大趾就抓去。“哼!找死!”孟天潢见他赤手抓来,冷声喝道。

  爪趾相交,一阵轻微的空气震荡。孟天潢突觉足上劲力如陷入洪流漩涡一般,只觉他这一抓有若天险高远,暗劲十足,骇然之下收脚急退,忙使出“夜惕有戎”护住了身上罩门……

  拳来招往,两人顷刻间交了十余招。

  孟天潢“夜惕有戎”一百零八招乃防守招式,慕容坎久攻不下,只能以习坎诀二式‘险中求小’三百六十一招,于险中之险勉强寻求机会,希望能有所建树。果然,时间一久,孟天潢竟被逼得手忙脚乱,有些招架不住了。可是慕容坎奔逃数月,又多处受伤,已然是强弩之末,虽稍稍占得上风,却对孟天潢造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见慕容坎伤重之下仍将自己压得死死的,孟天潢怒气上涌,真气狂催,紧接着施出“战神诀”第三式“怒火现硕”,变守为攻,立时声声怒喝震人心魄,慕容坎闻之心惊,气势顿时衰了下去。同时孟天潢双拳如狂风、如暴雨,拳影漫天,好似狂神下凡,怒神现世!少顷,颓势顿减,他已是将慕容坎死死压了下去。

  进退之路皆险难重重,进是凶险,退亦死路一条,慕容坎在孟天潢的狂怒攻击下,进退不得,有些恼怒,恼自己小觑天下高手,当即勉力以“习坎诀”第三式“来之坎坎”苦苦支撑,待斗到第八百九十一招时……

  蓬!

  一声闷响,他胸侧“期门穴”为孟天潢一掌拍中,顿觉五脏六腑一震,耳畔生风,迷迷糊糊中身子如纸曵般飞出,向云岚流动的深壑跌去……

  “老大?”瞿如鸟轻呼一声。

  “去吧!去帮他一帮,别给人发现了!”沐小道刚一说完,瞿如鸟已化作一团灰影,绕过十杰,扑向了悬崖底……

  “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此刻慕容坎有些悲哀的想着。“对不起,师父。坎儿无能,你交待的事情怕是完不成了。”他有些心酸。“你非薄命之人…你非薄命…薄命…之人……”魏明夷那句话却在耳边响起。

  “我真的是吗?”他一声长叹,“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难道一切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吗?”在此生死之际,他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人在降,心在冷,周身烟岚浓密,有若实质,却兜不住这沉沉下坠的人……

  迷糊中,他突觉侧方刮起一阵怪风,将他向左吹了半丈有余,接着腰间却陡然一痛,下降之势顿停,可眼前却莫名其妙的天旋地转起来,脑中灵光一闪,倏地福至心灵,急忙伸手抓去,入手冰凉……

  “蛇?”他吃了一惊,差点松开,可是情急搏命,是蛇又如何?那瞬间,他紧紧抓住了那条‘蛇’!

  一阵剧烈的摇晃,头顶却传出一个金属撞击的“哐当”声。他惊异抬头,看向所抓之物,却发现是一条臂腕粗的铁链!他心头一喜,翻身坐到铁索之上。铁索苔藓满布,滑湿异常,也亏得他身手不错,加之情急搏命,否则这方寸之地,如何能待人?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瞿如鸟将他平推了半丈有余,同时稍微减缓了他的下坠之速,否则他绝计不能抓到半山铁索。可是这些,他怎么会知道呢?

  忽地逃得性命,他心头喜悦,不由就想仰天长啸,可胸口猛然一痛,忆起追兵犹在上方,想起二叔蒋师贞那苍飘的须发,愁苦纠结的神情,心中郁结,喃喃道:“我死了也好,就当我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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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如鸟灰影一闪,无声无息回到阵中,“怎么样?小瞿!”沐小道问,“放心吧老大!这山峰中部恰好有一段天索,我已经将他弄到了上面!”瞿如鸟答道。

  “没给他发现吧?”沐小道又问。

  “没有!”瞿如鸟回道。

  “嗯!那就好!等这伙人走后,我们再将他见机惊走就是,千万不能让他进入翠云境内,否则……就死定了!”沐小道低低道。

  “嗯!老大说的是!”瞿如鸟答。

  “二公子不愧是‘六极子’中排名第三的高手,确实厉害。此次若非犯了大错,两大世家要我等联手缉拿,二十年后,恐怕……”董节右手拿着折扇,轻轻敲击着自己掌心,惋惜道。

  “嗯!以孟兄‘战神诀’的功力竟然也斗了八百余招方堪堪得胜。这厮确实武功绝高,人又刁钻,更有许多秘技不显于世。此番追缉都被他或出奇招或用奸计逃脱,此次若非雾大林深窜上这绝壁,我看我们……”霍鼎隆摇摇头,没有往下说,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们都是怎么了!”雷恒突兀吼道,“掉下悬崖而已,又不一定死,咱们还是准备几捆绳子,到下面将尸体找到再说吧,别在这里废话了!”他有‘雷厉风行’的称谓,脾气自然是又暴又急。

  李随哈哈一笑,道:“雷兄快人快语,小弟这就去准备绳子。”言讫,飞身掠了出去。

  蒋师贞皱了皱眉,道:“人既已掉下悬崖,多半是不活了,何必劳神多此一举,我看我们还是尽快回转中州吧。”虽说坠此悬崖,断难有存活之理,可毕竟是自己侄子,他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万一的想法。

  “蒋兄说得是,虽说二公子罪大恶极,可这三月来的奔逃也够他受的了,现在身败名裂,又坠此深壑,我们还是适可而止吧,不必非找到尸身。”董节附和着,毕竟他与蒋师贞都属北黑土国慕容氏手下,较之旁人还是多了几分情义。

  “一派胡言!”郝大过却大声怒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绝不会坐视这等事发生。此等贼子,败坏伦常,人人得而诛之,就是死也得找到尸体、挫骨扬灰。你说对不对?苏兄弟!”

  苏息讼面无表情说道:“挫骨扬灰到不必,可法不容情,任你是慕容家二公子也不例外。”众人叹息,郝大过哈哈道:“苏老弟不愧有‘铁面判官’之称,说得好!”

  徐临淡淡道:“孟老弟以为如何?”

  孟天潢摇头道:“孟某一生嫉恶如仇,照理是要下去的,可这次……”他有些迟疑,与慕容坎一战使他生出英雄相惜的感觉。

  “可这次怎么了,难道一向嫉恶如仇的孟兄,竟想放他一马?”李随此时已扛着几卷藤蔓回转,笑吟吟道。

  他也属北黑土国,只是与慕容氏高层接触得少一些,是以拿人就拿人,没有牵扯太多的感情因素在里面,何况他外号“随机应变”,自然是脑袋灵活,见风使舵的本事不小了。

  “数月追缉,想来各位都很累了,我看这样吧,想要知道个究竟的束绳下崖一探,不想的就在此等候吧,各位以为如何?”霍鼎隆提议道。他在十杰里排名第五,是个鼎力革新,韬略在胸的人,平日话虽不多,但说出来还是很有分量的。

  “只有如此了!”徐临当下点了点头。

  “不好老大!他们若顺此而下,岂不发现了天路!”瞿如鸟道。

  “嗯!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毕竟是废人,你又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先看看吧!实在不行的话……也只好看他们的运气了!”沐小道叹息道。

  “运气?”瞿如鸟有些奇怪。

  “自然是运气!难道还是福气呀!?沐小道低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门里的规定!”

  “嗯!”瞿如鸟点点头,“我自然知道!”

  当下没有在言语,只是有些怜悯的看着一行人。

  “咦?这是?”此刻雷恒惊异道。

  “莫非是…是…天路?”欧阳观讶异道,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天路?”徐临外号“处变不惊”,十杰排名第二,就是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但他此刻一向沉静如水的面容竟也失色。

  “天路?什么天路?”李随迷茫道。

  欧阳观与徐临对望一眼没有回答,雷恒却不耐道:“他娘的!啥叫天路呀?欧阳你到是快些说,真是急死我了!”

  霍鼎隆微微一笑,道:“雷兄莫急,待我说与你听。”

  欧阳观与徐临对望一眼,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他,道:“你不过三十几岁,如何会知晓?”

  霍鼎隆笑笑,道:“听别人说的!”

  一顿道:“天路是一个关于仙境的传说。传说二十年前纵横天下的‘天皇’乾天纲就出自那个仙境——翠云仙境。据说只要能找到那里,就可以获得绝世神功,甚至长生不死。而通往翠云仙境的路就是天路,只是……从没人找到过。是以时间久了,渐渐就被人遗忘了。”

  欧阳观却道:“不是没人找到过,而是……”叹了口气,没有往下说。

  雷恒毫不在意道:“原来是什么鸟传说呀,老子从来都不相信这些鬼话,难怪没听过!”

  可李随却有些心动,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探探?”

  苏息讼漠然提醒道:“慕容坎怎么办?”

  郝大过接口道:“这悬崖深逾万丈,那小子肯定是有死无生的,现在既然有如此好去处,咱们就别管他了!”他似乎忘了适才在崖顶说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言语。

  “郝兄所言极是!”李随此时却看准形势附和道。也不亏了他‘随机应变’的美名。

  “那祝你们好运吧!徐某还想多活几年,恕不奉陪。”徐临此刻却冷冷说。

  “徐兄何出此言?”苏息讼不觉有些动容。

  “江湖有言‘北断仙山路茫茫,翠云天路一线牵’,更有‘天路渺渺,有死无生’之说。三十多年前无数人为达仙境,成就乾天纲的高深武学,及长生不死,前仆后继闯入南岭,可那些个人,或离奇失踪,或癫狂失忆。

  “是以这二十年来才再没人提起。超凡入圣的武功和长生不老的传说固然吸引人,可身边的东西又何尝不值得珍惜,是以这翠云仙境,徐某说什么也不会去,我劝各位也别去。”他凛然说道。

  众人色变,都有些踌躇。

  “徐兄所言甚是!”就在此时,董节顺藤蔓而来,赞同道。

  “董老弟不是与蒋老在崖上守候吗?怎么下来了!”霍鼎隆道。

  “受蒋老大所托,下来看看二公子尸身,毕竟是他侄子,有些不忍。”董节叹口气。

  “不知对于‘天路渺渺,有死无生’之说,董兄有什么看法?”苏息讼问道。

  “我赞成徐老哥的说法,仙境固然吸引人,可是身边自己所拥有的又何尝不值得珍惜!何必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放弃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我觉得做任何事都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我们既然达成了此次任务,就当早日回转,不必再多生枝节!”他如是说。

  “董老弟此言差矣!”霍鼎隆却摇头道,“所谓‘鼎力更新隆运昌’霍某取名‘鼎隆’就是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墨守陈规,时机到了当破则破,迎风鼎力,岂能因前面一点小小的功绩而畏缩不前,错此良机呢?是以此次天路之行,霍某势在必行。”他说得斩钉绝铁。

  一顿又道:“大丈夫行事讲求有魄力,有决心,愿意与霍某前往的,霍某誓与之生死同谋。”

  李随心喜道:“小弟愿随霍大哥同行!”

  霍鼎隆哈哈大笑,拍着他肩膀道:“好!这才是好男儿!”

  “嘿嘿!好男儿?”沐小道躲在暗地里,撇撇嘴道:“好男儿都命不久矣!”

  ……

  


  半柱香后,董节与徐临、欧阳观、李随、霍鼎隆、雷恒及苏息讼继续向下搜寻尸体,郝大过则折返崖顶通知蒋师贞与孟天潢。

  妖雾弥漫,流云四转,壑底幽深,杂草乱木交织,举步维艰。过不多时天又下起了雨,雾气又浓了几分,身侧不时有不知名的虫兽嘶鸣。

  陡然,一声犬吠响起,刺耳难听,接着腥风袭面,李随不辨情由,只觉不妙,当即就地一滚,但听“刺”的一声,一团巨大的灰影从身侧林间窜出,身上衣衫已经被抓成了破布条子,幸亏见机得快,没伤到肌肤。

  定睛一瞧,却是一头三丈多高,长着斑驳花纹的灰色巨虎,怪异的是身后竟长了一条灰溜溜的牛尾巴,看着有些滑稽……

  李随从未见过此等怪物,顿时有些愣住了,而怪虎此时一击未中,似是极为恼怒,当即狂吠一声,呼啸着又扑了上来……

  身子悬空,怪虎张着那满是獠牙的森森巨口,眼看就要一扑到底,将他撕咬。斜地里却突兀暴起一道灰色气浪!

  蓬!

  雷恒气刀斩在怪虎正中,却是毫发无伤,只是将它斜斜轰飞三丈有余,暂时解了李随之困。翻身站起,李随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人影晃动,其余五人此刻也已赶到。

  他们知道南岭凶险,是以一到壑底就约定了距离,彼此遥相呼应,“没事吧小李?”徐临此刻问道。“我没事的,幸亏雷兄来得及时!”李随摇头苦笑。

  此刻怪虎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眼中微有惧色,愤恨的看着众人。适才雷恒一刀,虽说没能将其‘一刀两断’,但‘风雷斩’狂暴急烈,它内里脏腑受到震荡,一口气提不上来,有些涣散无力。

  “这是大彘!?”欧阳观观望了一会儿,骇然道,“此兽早已绝迹中州,皮毛坚硬有若磐石,但极少单独行动,咱们还是趁他脏气未复,气力不济之时,速战速决吧!”说着飞身扑了上去。当下众人也不再言语,揉身跟上……

  一翻激斗,就不一一细说,只是这大彘虽皮毛坚硬,可内里脏腑还是普通,是以在七杰联手狂击下,内脏激荡,气力涣散,一身铜皮铁骨再不坚如磐石,正如人身上的肌肉在紧绷与放松时不同一样,最后给雷恒一刀斩成了两截。

  擦着脸上的雨水及血迹,李随此刻却感慨良多,“难怪南岭多年来无人敢入,尤其是这天盲山脉,更是传为凶地,神鬼不进。稍有不慎就死路一条呀!”

  “还有就是这鬼天气了,时雨时晴,就是没被凶兽咬死,淋也得淋死了!”董节再没了当初手拿折扇的俊雅模样,狼狈道。

  随后七人略一商议,决定先行上崖,汇合蒋、孟、郝三人再做商议,毕竟一直在谷底当‘落汤鸡’可不是美事,何况还不知那被斩的大彘有没有‘老相好’!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雨仍旧没有停的迹象。

  冷风拂面,有些凉,沐小道说道:“小瞿!我们还是回家吧!天黑以后,阴兽横行,迷了方向可不是好事!”。瞿如鸟点点头,一人半鸟当即小心的出了隐蔽法阵,寻天路向翠云峰赶去。

  青梅苍竹,剪影婆娑。一觉醒来,忆起昨日之事,他伸个懒腰梳洗已毕便快步出了简舍,唤了瞿如鸟,又急速朝东北方寻去。

  山野寂寞,他孩童心性,难得见到生人,是以不愿错过‘好戏’。

  绝云气,背青天,旭日初升照万方,烟生翠幕,山花烂漫,苍崖渺渺难涉。

  他骑乘瞿如鸟,看流云四转,奇峰险峻,搂着他脖颈,道:“幸亏有小瞿你,否则我在南岭可是寸步难行呀!”说着一声长叹,有些落寞。

  瞿如鸟忙安慰道:“老大你别灰心嘛,你肯定能练出内劲的,肯定可以御剑腾翔的!”

  “御剑腾翔!?嘿嘿!算了吧!练了四十年都没练出一点内息,想要达到御剑腾翔的雾化之境,我看是白日做梦!”

  他说着目光四下观望,却突兀看到一条褴褛的灰色人影顺天路而来,身影很快、很淡!

  “嗯!?那不是修有‘水月诀’与‘风影决’的慕容小子吗!”沐小道低低道,“真没想到他速度竟这般快,一夜工夫就到了此处!”说着驱鸟落在了另一处山峰上,远远观望。

  而慕容坎此刻却渐走越惊,此处坐坐山峰皆有铁索相连,交错纵横,好似蛛网一般,说不出的诡异,但同时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觉,朦朦胧胧、甚至还有些温暖的味道!

  空山新雨后,天更高、云更淡,崇山幽壑,挺拔俊秀,此刻雾气又淡了些,看飞岩,看流布,看飞花,看鸟鸣。云奔雾走中,清风徐徐而来,他困顿已极,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寂寥,感怀身世,低低道:

  “上寥廓而无天,下峥嵘而无地,渺渺乎如穷无极!只是……天地悠悠,我又该去哪里呢?”

  他的语气充满了孤寂、落寞、悲凉、还有深深的心碎与疲惫!

  一个人,心若疲了,志若散了,身子还能不垮吗?

  一个人,心若疲了,力若竭了,身子还能不倒吗?

  于是,他倒了,颓然而倒,倒得好似一堆烂泥。

  直直看着天空,任你风卷残云,日照苍穹,都不能带动他的脑子转一下。他木然的倒在绝顶上,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老大!怎么办?”在看了许久以后,瞿如有些耐不住性子的问道。

  “什么怎么办?”沐小道说着笑了,“你老大我虽然生在翠云,长在翠云,可是……我又不能算翠云门的人,翠云门有事可也从来不找我,除非是让我去……唉!算了!不说了!”他有些不快。

  又道:“这小子也算自己人,只希望他躺一会儿就快些离开,莫要被翠云弟子发现,否则……他这辈子就别想着离开了!”当下在不多言,拍拍瞿如鸟道:“走吧!我们再去瞧瞧先前追他那几个人,看看跟来没有!”说着一人半鸟又往东北方掠去。


  天盲山的雾很大,他们此刻身在空中,朝下观望,却发现了一条熟悉的影子,沐小道不觉皱眉道:“嗯?那不是无风吗?怎么鬼鬼祟祟的?”天空浓雾阻隔,到也不怕被下面的人看到。

  “是啊!他干嘛鬼鬼祟祟跟着那些个人?”瞿如也不解道,“他应该回门内报告才是,怎么这样?”

  沐小道点点头,数了数飞渡天索的几人,奇怪道:“他们不是有十个人吗?怎么现在只剩六个了,难道其余的……被无风这小子给干掉了?”他笑着,事实上他并不认为无风能干掉另外四个人。

  瞿如摇头道:“老大你又说笑了,这十人齐聚一处,无风如何能得手!”

  沐小道笑道:“我当然知道,正如你说的,我开玩笑而已!不过说真的!我能感觉到这几人功法都很奇特,而且昨天他们与那慕容坎拼斗你也看到了!若是单挑……我估计无风未必能挑得过那圆脸的大胡子!”

  “嗯!老大说的是!那…下面怎么办?”瞿如鸟问道。

  “不怎么办!现在既然给无风发现了他们,多半会去禀告大长老,我看这几个家伙是凶多吉少了,我们不如回家睡觉,热闹我喜欢看,杀人却不想!”他苦着脸道。

  “那个会‘水月诀’的慕容小子怎么办?”瞿如鸟又问。

  “他虽然受了伤,但我看他功力不弱的样子,又有‘水月诀’在身,应该死不了!若能有幸不被翠云弟子发现,我明天再去看他!”沐小道笑盈盈说着,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日已中天,此刻他们一人半鸟的肚子也饿了,于是不再言语,飞身朝翠云回转……

  竖日清晨,他伸着懒腰转出屋子,随意的在翠竹林里穿行,透透气,可林外却传来一个熟悉稚嫩的声音:“小兔子,你快吃呀,这是鸡腿,可好吃了,我都不舍得吃给你,你怎么不吃呀?”

  “哦!是滢滢呀!”他想着转出翠竹林,一个脑后扎着乌溜溜两个马尾,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映入眼帘。

  她此刻拿着鸡腿,蹲在地上认真的喂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兔子软软爬在地上,神情有些委顿,眼睛也有些迷糊,估计……

  快饿晕了!

  “滢滢,你在干什么?怎么不进去呢?”他好奇心起,上前问道。

  “哦!小道哥哥呀!”小女孩抬头,笑了一下,说道:“我在喂兔子呢!”

  “喂兔子?”他看了看小女孩手里的鸡腿,没有言语,小女孩却嘟着个嘴道:“这兔子一点都不乖,看它两天没吃饭了,我就把自己最喜欢的鸡腿给他,他竟然不吃,气死我了!”

  她小脸红扑扑的,很是生气。

  “哦!?这样呀!”沐小道停下步子,说道:“兔子似乎不吃鸡腿的吧?”

  事实上他也不是很肯定,因为他这人有些奇怪,有些东西他很懂,而有些东西却相当白痴,关于兔子吃鸡腿这个问题就属于他的白痴范畴,因为他从来没注意过,或说是没‘研究’过,只是觉得此刻小女孩拿个鸡腿喂兔子有些别扭,当下说道:“你去找些青草或萝卜试试!”

  小女孩却摇摇头,说道:“小道哥哥你骗人!小兔子连鸡腿都不吃,怎么可能会吃青菜萝卜这种东西呢?笨!”

  沐小道一听,迷糊的老毛病一犯,凝神想了一会儿,顿时点点头道:

  “嗯!有道理!”

  当下很认真的蹲到了小女孩旁边,手撑下巴的看着兔子就虚心‘讨教’了,“滢滢啊,你是怎么想到喂小兔子吃鸡腿的呢?”

  小女孩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转,道:“那还不简单!夫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最喜欢吃鸡腿,看到小兔子饿得晕晕乎乎的,我就把自己最喜欢、最宝贝的鸡腿给它吃!呵呵!小道哥哥!你说我对小兔子是不是很好呀?”

  她说着仰着小脑袋,有些得意。

  “嗯嗯!滢滢对小兔子真的很好!”他一拍手,恍然大悟的笑着,迷茫的眼中竟然透出亮光?“那么,小道哥哥与你一起喂小兔子好不好?”他竟然如是说。

  “好啊,好啊!”小女孩听罢,顿时拍着手,从鸡腿上撕了一小块肉,给他递了过去。

  ……顿饭工夫后。

  “不对吧,滢滢,这小兔子怎么一口也不吃”他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耶!”小女孩迷茫道,“难道夫子讲的不对?”她的小脑袋开始想。

  ……盏茶功夫后。

  “可能夫子说错了!”她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错?”沐小道有些吃惊,“滢滢你是说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别人,是不对的?”

  “我也不知道耶!”小女孩也很迷糊,“但如夫子所说,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不要给别人。那么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别人总不会错的吧?可是…可是……”她说着说着就双眼发红,指着小兔子,嘴巴一歪就要哭了!

  沐小道忙劝解道:“滢滢乖,滢滢不哭!让小道哥哥想想……想想!”

  ……

  时光易逝,又是盏茶工夫过去了,他陡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激动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小女孩眼中闪着光,期盼的看着他道:“小道哥哥知道什么啦?”。

  他眼中闪着光道:“人有人性,兔有兔性,每个人,每一物都有他的天性,他的需求。每个人所处的地位不一样,需要的东西不一样,所求也就不一样。你不能把自己的喜好强加诸别人身上啊!累的时候需要休息,困的时候需要睡觉,美女固然人人喜欢,可对方若有龙阳之好就另当别论了。”

  他激动的说着,语如连珠炮,可小女孩却很茫然,很无助,她听不懂什么‘人性’、‘美女’,但是她却明白她的小道哥哥又要开始唠叨了!

  果然……

  沐小道见小女孩一脸茫然,顿时呵呵道:“滢滢,小兔子是不吃鸡腿的,它只吃青菜萝卜,不吃肉。”

  小女孩“哦”了一声,好似明白了,过一会儿又偏着脑袋问:“为什么?”

  沐小道眼睛一转,道:“滢滢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小女孩虽然知道他很唠叨,但还是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认真道:“滢滢喜欢唱歌,喜欢练武,喜欢吃鸡腿,还喜欢和小朋友玩,可是讨厌写字、跳舞,吃苦瓜和青菜!”

  沐小道笑道:“那如果滢滢的妈妈,不让滢滢唱歌、练武、吃鸡腿,不许和小朋友玩,滢滢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耶!”小女孩抬头望着天,忧郁道:“可能会得忧郁症吧!”

  “什么?忧…忧郁症?”他愣了一下,不知这小孩从哪里听来的,当下不予理睬,接着道:“那如果你妈妈还逼着你跳舞,写字,吃苦瓜,你会怎么样?”

  小女孩双目圆瞪道:“我会死的!”拍拍胸口道:“我妈妈才没那么坏呢,小道哥哥你坏死了,尽骗人。”

  沐小道嘿嘿道:“我可没骗你,只是举个例子,打个比方,我知道你妈妈当然不会这样对你,但是……”

  他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你现在就是这样对小兔子的!”

  “我?”小女孩吓了一跳,指着自己鼻子,半晌没说话,良久后矢口否认道:“我哪有!”

  “你当然有!”沐小道却不让他,恶狠狠说道:“小兔子喜欢吃青草萝卜,讨厌吃肉,你却给他吃鸡腿,还说是疼它爱它,对它好。那不是胡扯吗?


  “哼!青草萝卜可没鸡腿好吃,我都不舍得吃把它给了小兔子,小道哥哥你还说我对他不好!你是大坏蛋,我不要跟你玩了。”

  小女孩说完,气呼呼抱起小兔子就往竹林外走,可沐小道却不依不饶的顺口说道:

  “唱歌累嗓子,跳舞练身子,读书写字学问好,女孩练武风雅伤,苦瓜败火清胃热,鸡腿难消口还臭。看看……你妈妈哪样不是为你好,哪样不是都有自己的充分理由。”

  “哼!我不要听……不要听!烦死人了!”小女孩叫嚷着,捂着耳朵加快了脚步。

  “我说的是事实!”沐小道依旧笑着,说道:“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就如你现在对小兔子一样,也许这样子的做法是有违‘兔性’,有违‘孩子天性’的,但总是出于好心,还是值得原谅的!所以别跑呀!我原谅你了!”他有些得意。

  虽然说沐小道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但是所言却也非完全没有道理!对我们而言,父母的某些要求也许会让我们觉得无理、难受,可是这毕竟是她们的好心呀!

  他们让我们努力念书,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念过书,尝过不识字的苦楚,他们的每一个要求,每一件事都是因为爱我们,只是想要我们少走些弯路,让我们的未来更好更舒坦!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

  诸如某些将孩子当成了自己附属品或是私有品,将孩子当做填补自己遗憾、实现梦想的工具的家长,我们是值得批判的。

  言归正传!

  当时小女孩气呼呼而走,眼看身影就要消失在竹林里,沐小道也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小女孩却一下顿住了,回首认真道:“就算你说的对,小兔子喜欢吃青草萝卜,讨厌吃肉,可我又没给他吃肉,我只给他鸡腿。”说完“哼”一声,小脑袋一甩,走了。

  沐小道瞠目结舌,不觉喃喃自语道:“女人?嘿嘿!女人……难道……鸡腿不是肉?”

  他呆了半晌方悠悠叹息道:

  “都说女人不讲道理!原来……五六岁的小女孩也这样啊!”

  于是……

  沐小道悟得了一个真谛:

  绝对不要试图与一个女人讲道理,因为……

  讲不通!

  即便你巧舌如簧,口绽莲花,讲得她心里服气了,可嘴上……她们也不会承认的!所以……

  聪明的男人是从来不与女人讲道理的!

  而望着小女孩的背影消失在竹林里,沐小道也长长叹息一声,甩了甩有些‘大’的脑袋,悠悠回转竹林,唤出瞿如去‘看戏’了。

  ……

  恍恍惚惚,天飘起了小雨。润雨无声,淅淅沥沥下了半日有余。

  慕容坎如烂泥般躺着,看着天空,偶尔也闭着眼睛。斜阳挂西了,夜幕降临了,小风起了,星星出来了,不意间小雨也飘起了……

  看着身旁那一夜间抽出的嫩苗,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就是一颗小草,受那阳光雨露的灌溉,也许,也能发芽。闭上眼,感受着阳光的热力,人气却在一点点消散,回归自然,也许……

  这就是永恒?

  是慢慢死亡?

  或者重生的感觉?

  而沐小道自找到他后,也一直静静坐在隔壁的峰顶,遥望着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动一下了,仿佛……

  变成了石像!

  云气波绕,群峰在细雨的润色下,烟雾迷茫,于朦胧中带一丝温柔,有一分淡淡的温柔与惆怅。

  眉头微皱,眸带凄迷,淅淅的雨丝洒下,洒在沐小道的头、脸,他的身体……

  他的全身都似被烟雨笼罩,那雨丝似乎穿过了他的身、他的体,又落到地上。似乎他就是雨、就是水,是空,是虚,是道,是无物!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这是在简单不过的道理,人因地理环境不同而生长各异,地因天时相异而各自有形,天因道而成,道却自然而存在。

  细雨过后,霞光刺下,迷离了他的眼,刺醒了他的心。看着霞光万丈的朝阳及贯日的长虹,他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看了眼对面峰顶上如烂泥般的人,叹了口气,也不知在愁什么。

  突兀,一条火红的影子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

  “是下过雨了吗?”

  他拍拍狐狸的脑袋,整理一下衣衫,有些讶异的问道。

  抖抖身子、甩甩屁股,狐狸将身上的水珠溅得四下纷飞,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哦,原来真下过雨了。”

  几滴水珠溅到他的面上,凉凉的。

  “走吧,咱们回家。”

  他挥挥手,拍了一下狐狸脑袋,当先走了出去。而此时清风吹过,撩起他的头发、麻衣,飘飘起舞,身上……

  竟没有一丝水雾!?

  狐狸有些愤怒的看了他一眼,内里饱含妒火与无奈,似乎在说:

  “你有那么夸张吗?竟然连下雨了都不知道?”

  可是妒火也好、恼怒也罢,看着他瘦小的身子径直往前走着,狐狸只能打个响鼻叹口气,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可是行出不远,他的主人就停下了步子,看着对边山崖,低低道:

  “那不是滢滢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此时小雨已经停歇,所谓的‘岩下云方合,花上露由泫’就是此种美景,而狐狸放眼望去,只见小女孩滢滢左手抱着只萎靡的兔子,右手拿着半只鸡腿,此刻蹲在对面山崖,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围着慕容坎转圈圈,突然……

  烂泥似的慕容坎一下弹了起来!然后……

  一把夺过了赵滢滢手里的半只鸡腿!

  啃起来!

  沐小道莞尔,随即闪身躲进旁边的矮树丛里,煞有兴趣的偷偷观望!

  ……

  一阵狼吞虎咽的咀嚼,待半只鸡腿下肚,慕容坎开始有了些力气,而此时凉风袭人,吹在身上清凉舒适提神,他不觉闭上眼睛,赞叹了一声:“好舒服!”随后闭着眼回想起自己二十余年间吃过的鸡腿,他发现……

  无论是煎的、煮的、炖的、烤的、卤的、红烧的、清蒸的、麻辣的、凉拌的……通通加起来都没有适才这一只美味!

  难道说……

  赵滢滢手中这只连兔子都不吃的鸡腿,是世所罕见的美味?

  显然不是!

  因为……

  最需要的才是最美味的!

  在那种时刻,即便滢滢手里拿的不是鸡腿,只是一个窝窝头,慕容坎也会觉得无比美味的。正如发情的公狗从来不挑母狗,而一个‘同志’,你就是把杨贵妃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兴趣一样。

  而过了少顷,待慕容坎从享受中觉醒,睁开眼时,他就看到了赵滢滢,一个满脸惊诧,嘴巴张得圆圆的,好似精灵般的女孩!

  于是……

  他有些赧然,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说了句“对不起”。可这句“对不起”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接着在脑中发了一个誓:“以后再也不跟人说对不起了,再也不!”,因为他刚一说完对不起……

  小女孩就哭了!

  小女孩哭不要紧,大不了慕容坎开溜就行。可他身形甫动,小女孩的一句话就把他给将住了。

  “坏人!赔我鸡腿!”

  于是……

  慕容坎只好停下脚步,满脸堆笑,道:“给你银子好不好?”

  说着他开始在褴褛的衣间给自己来了个‘十八摸’!结果……

  他竟然意外的摸出了些许碎银子!

  为什么说意外呢?

  因为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一路亡命,到了此处竟然还能找到这些许的碎银,于是他开开心心、充满期待的,递了过去!可是……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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