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精彩节选
“糯米的病拖不得了,再这样下去……”
医生顿了顿,用着怜悯的语气说着世界上最残忍的话,“沈太太,再没有脐带血……她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听见医生的话,我身体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是发自心里的冷以及绝望,我恍惚的盯着病房里的孩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像失去主心骨似的,慌忙的取出手机给沈溪行打电话,那边传来忙音,我再次拨打过去,他接通先提醒我道:“陈眠,我在开会。”
“溪行,糯米她……”
“嘟……”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怔在原地,无措的望着医生,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说:“医生,我会想办法的,你用最贵的药,一定要让我的糯米好好的。”
我偏头望着病房里刚化疗完睡熟乖巧的孩子,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座巍峨大山喘不过气。
我从未想过,我生的孩子,那么可爱的小女孩,会在半年前得罕见的血液病,而与她血脉相连的新生儿脐血带才能治愈她。
但我一直都怀不上孩子……
怀不上孩子,糯米的病就是死局。
……
是夜,沈家别墅。
床上乱糟糟的一团。
我下意识的闷哼一声,为了让他感到愉悦,在配合着他的节奏低低的叫唤。
动作戛然而止,带着风雨过后的静谧,男人嗓音漠然的讽刺了一声,“你可真贱啊。”
对我说这话的,是我的丈夫沈溪行。
我嫁给他,整整五年。
我们的关系,只比陌生人多了一层合法。
除此之外,我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只是个生活中的工具。
我勾唇,对他魅惑的笑了笑,从床上爬过去蹲在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掌心放在自己胸口,轻轻的咬了咬唇道:“我还想要你。”
闻言,他起身去了浴室洗澡,就像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起身跟进去,水流顺着他健硕的身体而下,帅的惊心动魄,我咽了咽喉咙,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上了他的后背。
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哪怕是他也不会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女人。
沈溪行的动作毫不怜惜,可我没有办法,我现在迫切的想怀上他的孩子救糯米。
从浴室出来,沈溪行精神抖擞的穿好衣服要离开,我喊住他想告诉他糯米的情况,可在对上他那双无所谓的眸子,我苦涩的将话都咽了回去,叮嘱道:“溪行,明天记得接糯米放学。”
他冷清的应道:“嗯,我知道了。”
我提醒说:“明天是糯米……”
沈溪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拧眉,拿着电话离开了房间,我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见他打着电话进了那辆黑色的宾利径直的离开。
我回身取过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明天是糯米的五岁生日,你记得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沈溪行突然打电话过来,嗓音低沉的问:“她喜欢什么?”
他连自己女儿喜欢什么都不清楚,而且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糯米的病情,他从不关心我,也不关心我生下的孩子是什么情况。
从半年前发现糯米的病情之后,我有好几次想告诉他,每次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打断,最后还是糯米让我别告诉他。
我清楚的记得,那时她刚知道自己的病情,她第一时间问我,“爸爸知道吗?”
我流着泪,摇摇头说:“等晚上爸爸回家后妈妈再告诉他好吗?糯米你别害怕,有妈妈在,相信妈妈,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糯米沉默很久,小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把目光放在窗外,很久很久之后才祈求的语气问我,“妈妈,能不告诉爸爸吗?”
我抱紧她问:“为什么不想告诉爸爸?”
“爸爸他不喜欢糯米,如果他知道糯米病了会更不喜欢糯米,你别告诉他糯米病了好吗?”
因为我的关系,我的糯米受了他爸爸不少的冷遇呢。
她至今都没享受过来自父亲的温暖。
一直都是她,小心翼翼的讨好着沈溪行。
那天,我抱着懂事的糯米哭的泣不成声。
我没法告诉她,爸爸只是不喜欢妈妈……
沈溪行对糯米从不上心,我也就没有告诉他糯米的情况,因为告诉了他也不会在意,直到白天医生说糯米最多还有一年时间我才忍不住的,慌乱无措的给他打了电话,没想到他直接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掩饰住难过,在电话里说:“糯米喜欢……你。”
沈溪行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我转身去了糯米的房间,他每天回来的都很晚,回来也只是有需求,解决完就走。
他从不会来这个房间看他的女儿。
算起来我和沈溪行结婚五年,他娶我从不是爱,是沈家爷爷用孩子胁迫他跟我结婚的。
沈溪行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有很特殊的意义,认识他那年我只有十四岁,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很难堪的情况下——
那年我和他弟弟沈琮打架被班主任请家长,我没父母,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们四个人。
我无措的低着头心里害怕的要命,害怕被老师责骂,更害怕被退学,可意外的,沈溪行没有追究我的错误,只是温温柔柔的说了一句,“宁老师,沈琮什么性格我最清楚不过,能将这么文文弱弱的一个女孩子惹火跟他打架,一定是他做了什么让别人很难过的事。”
因为他的帮腔,这件事班主任不了了之。
那天我匆匆的跑开,在快要回班上的时候,他喊住我,“同学,我代沈琮给你说一声抱歉,不过你们是因为什么打架?”
我抬头慌乱的看了他一眼,眉间俊郎,眼眸深邃沉静,像是能看破我脆弱的心,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匆匆的跑回了教室。
认识沈溪行的那年,我爸因失手杀了村里的人入了狱被判了死刑,缓期三个月,而我妈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直接跳楼自杀了。
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我又正值敏感脆弱的青春期,一直缺少亲情,缺少关爱,所以我很羡慕沈琮,他有一个爱他的哥哥。
从那以后,我开始悄悄地关注沈溪行。
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暗恋他五年。
我了解他的一切,可他……
我喜欢沈溪行,所以六年前在沈琮的生日聚会上,他喝醉的时候我没有忍心拒绝,更甚至一意孤行的要生下糯米。
而他,被沈家爷爷胁迫娶我。
他娶我的那年,是有自己心爱的女人的,
因为我们结婚,那女人还闹过几次自杀。
沈溪行担忧坏了,结婚之后的心也在她身上,我生糯米时,他也陪在那个女人身边的,从我生完孩子半个月我都没有见到他人。
想起曾经,竟觉得心酸不已。
……
第二天糯米醒的比我早,她爬到我床上抱着我的脖子,明亮的一双大眼睛期望的望着我问:“妈妈,爸爸昨天晚上回家了吗?”
我搂着她的身体,抬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温柔的回答她说:“嗯,回家了。”
“那爸爸他来过我房间吗?”
糯米说完,突然惆怅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小声的说:“昨晚睡觉我没有戴假.发,会不会被爸爸看见了?妈妈,我是不是很丑?”
沈溪行从始至终都没有进过糯米的房间,也不会看到她因为化疗而掉光的头发。
我搂紧她的身体,压抑着心中的悲伤说:“怎么会?我家糯米最漂亮了,爸爸昨晚让我告诉你,他今天会去接糯米放学的。”
糯米惊喜问:“真的吗?”
除非我特意叮嘱,沈溪行基本上是不去学校接孩子的。
作为丈夫,他有理由冷漠待我。
作为父亲,他不该这样待孩子。
“嗯,爸爸说会给你礼物的。”
糯米欣喜不已,她笑道:“爸爸知道今天是糯米的五岁生日啊?我以为他都忘了……以前糯米过生日的时候爸爸都不在……”
我尴尬的笑说:“糯米的生日爸爸怎么会忘?以前是他工作忙……走吧,我送你去幼儿园。”
连我自己都解释不下去。
送糯米去幼儿园之后我肚子突然疼了起来,像是被人用锤子砸一样,我赶紧开车去了医院,检查的结果令我欣喜若狂。
我怀孕三周了,肚子疼是因为昨晚过于激烈引起的,我手心紧紧的贴着肚子,近日来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这里,是糯米活下去的希望。
我欣喜的转身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糯米的主治医生,没想到撞到一个人,这人我恰巧认识,沈溪行放在心底六七年的女人。
季珞。
她看见我也惊讶,“你怎么在这?”
我不想跟她过多纠缠,冷漠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语气不善,季珞脸色一沉,她伸手拦住我的路,冷言冷语的讽刺道:“你一个小三,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小三??
六年前的沈溪行心尖上是有人,
倘若我记得不错的话,他们当时并不是情侣。
季珞当时是盛家长子盛朗的未婚妻,六年前她因为我和沈溪行结婚闹自杀的事传到盛家的耳里,盛家取消了与她的婚约。
我愉悦的笑了笑,毫不留情的讽刺她说:“你知道什么是小三吗?就是像你现在这样,一心盯着有妇之夫的沈溪行,没皮没脸的!你说我是小三,那我可得问问你,六年前的你还是盛家的未婚儿媳,沈溪行跟你好像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吧!季珞,你瞧瞧你,应该有三十二岁了吧?说话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张口胡诌惹人心烦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究竟哪里惹着你了,你要一直和我过不去?”
季珞气的脸色发白,突然之间又装的柔弱,见她这样,我立马知道沈溪行在我身后,这样绿茶婊的戏码她已经上演无数次了。
偏偏还得男人的喜欢。
果不其然,我转过身看见沈溪行,比起曾经面对现在这种情况的慌乱,无措以及伤心,现在的我再也无暇顾及这些了。
我对他的爱,在这六年里已经消磨了大半了。
话虽这样,可心里还是觉得痛。
我又想起初遇时,他温温柔柔的喊我同学。
同学二字,是他这辈子给我最大的温柔。
我讽刺的笑开说:“对不起,我刚撞着你情人了。”
说完,我挺直着背脊落落大方的离开。
我找到医生告诉他糯米有希望之后就去了商场,我买了很多养胎的书,又找到家政雇佣了两个保姆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从现在开始,接下来的十个月不能出任何闪失。
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糯米都是我的命。
下午我和保姆在厨房里做生日蛋糕,糯米快放学的时候我给沈溪行发了短信,提醒他去接糯米,但他没有回我的消息。
我想着他昨天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去接孩子,但一个小时之后我也没见他们回家,心里担忧,赶紧给沈溪行的助理打电话。
助理解释说:“季小姐生病了,沈先生在医院......”
我突然想起我早上的确在医院遇见他们了.......
我匆匆的挂断电话开车赶到幼儿园,看见糯米坐在台阶上目光期待的望着路口,寒风吹过,她小小的身子经不住一直颤抖着。
她真的很渴望她的父亲啊。
渴望到,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讨好他。
我眼眶瞬间湿润,突然之间开始怨恨沈溪行了。
我取出手机给沈溪行打了电话。
他冷漠的嗓音传来,“怎么?”
我提醒他说:“你说过今天会接糯米放学的。”
他轻描淡写道:“嗯,我让助理去。”
我喊他,“沈溪行。”
“嗯?”
我再次提醒说:“今天是糯米的生日。”
“我待会让助理把礼物送过去。”
他永远都是这么轻描淡写,我望着还在傻兮兮等着自己父亲来接自己的糯米,突然泪如泉涌,我真的是心疼她啊。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孩子承受人世间这般的冷漠?
“沈溪行,我求求你来接孩子好吗?”
见我不依不饶,沈溪行嗓音冷漠道:“我有事。”
我入魔一般道:“今天是糯米五岁的生日。”
沈溪行退让般的妥协道:“我待会晚点赶回去。”
多说无益,我挂了电话伸手擦拭干净眼泪下车,糯米看见我,飞奔向我跑过来,咧嘴笑问道:“妈妈,爸爸今天也加班吗?”
我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脸颊,温柔的笑说:“嗯,他答应妈妈待会早点回家陪糯米......糯米,是妈妈对不起你......”
糯米摇摇头,善解人意道:“没事的,工作忙的话也没办法的,妈妈我们回家吧,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红烧排骨。”
“好,妈妈回家给你做。”
回家之后的糯米显得很沉默,她没有再追问我沈溪行什么时候回家,直到快休息的时候她也没问,我以为这件事就会过去,正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糯米忽而望着我说:“无论怎么样,他都是失约了啊!妈妈,爸爸不喜欢糯米,那他为什么又要生下我呢?”
五岁的孩子,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我家糯米懂事,坚强,但也敏感,孤独。
我坐在她的身边,红着眼圈耐心的解释说:“爸爸并不是不喜欢糯米,爸爸不喜欢的是......”
爸爸不喜欢的是妈妈。
这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暗恋他五年,结婚六年。
整整十一年的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承认他不爱我这件事。
我笑说:“糯米,爸爸很爱你。”
我手心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耐心的解释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我和爸爸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包括我们自己的生命!糯米,我和爸爸真的真的很爱你。”
糯米困惑的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会哭?”
我为什么会哭?
我无法回答糯米的问题。
我坚持了十一年的爱,在一次又一次失望之后已经千疮百孔,从前不觉得,以为自己还能忍,可在看见糯米坐在幼儿园门口痴痴等着他的模样,我无法再原谅沈溪行,也无法说服自己再这样跟他耗着。
我离开糯米的房间回到卧室,在梳妆台的最底下有一份五年前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那时刚生完糯米,因为难产我和糯米都经过生死之劫,而他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从始至终都未出现在产房。
那时候我压抑,差点得了抑郁症,就在我准备好离婚协议准备离婚的时候,沈琮阻止我,告诉我利弊说:“糯米是沈家的孩子,先别说我哥了,我爷爷肯定不会同意你带走她的,再说孩子这么小,我哥肯定不会同意离婚的,有什么事等孩子长大几岁再说。”
我那时懦弱,一妥协就是这么多年。
我取出离婚协议给沈溪行打了电话。
第一次没人接,我又打了一次。
那边接通了,冷漠的说:“待会到家。”
我内心平静的说:“糯米睡了,她一直都没等到她的父亲。”
沈溪行不耐烦道:“你阴阳怪气的想表达什么?”
“沈溪行,你不爱我没有关系,对我漠然也没关系,你甚至欺负我也没有关系,可糯米是你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待她。”
电话那端一直沉默,我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景色,城市璀璨夺目,可我的心里一片苍凉,唯一的希冀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他的出现,拯救了我的糯米。
许久,我听见沈溪行问:“你觉得我哪儿亏欠你的孩子了?”
你的孩子......
他从不认为糯米是他的孩子。
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我不想因为什么事太过的影响自己的情绪,所以放柔声音说:“找个地方,我们两个聊聊吧。”
糯米在家里,有什么事不当孩子的面。
沈溪行直接挂了我的电话,看来是不想跟我聊,我想了想打车到医院门口给他发消息,“我在医院门口,等不到你不会离开。”
凛冬的风很寒冷,我下车点了一支烟等它燃着,沈溪行出来看见我这样皱了皱眉冷漠的问:“陈眠,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我也不知道,大概在生下糯米之后,我现在怀孕也不敢抽烟,但是看着它燃烧,我一直浮躁的心情能得到片刻的安抚。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身子撑着车门,眼睛明亮的望着他,笑问:“溪行,我们结婚六年了,你仍觉得娶我是灾难吗?”
他默然,我忍住发痛的肚子说:“你今年就满三十三岁了,算起来我嫁给你那年不过十九岁,这个年龄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坚不摧,你的冷漠,羞辱以及你和季珞的流言蜚语,像一把尖刀一样在我的心口上面一遍一遍的划着,我以为我可以忍受你......”
眼前的男人眉目俊朗,一袭黑色大衣,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在这寒冬里是这样的暖,可他的暖从不是给我的......
沈溪行怔住:“你想说什么?”
“我们离婚吧。”
我抓住他的衣领靠近他笑说:“我放你走,给你自由!你不想要糯米的话可以给我,你想留着她的话我也可以把抚养权给你,但是沈溪行,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像一个父亲一样担起自己的责任!”
沈溪行眸色发暗,他猛地退后一步恍然的望着我,我取出离婚协议书递给他说:“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你能好好地照顾孩子。”
他大声呵斥问:“陈眠,你发什么疯?”
沈溪行突然有些慌乱,我也不知道他在慌乱什么,我忍着发红的眼圈说:“上面我已经签了字,你也赶紧签了你的名字吧。”
“陈眠,你也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婚?”
那时,我没有察觉到沈溪行说的也字。
即使我不提出离婚,他也早想离婚了。
我坚定道:“是。”
沈溪行瞪着我一字一句的问:“你确定?”
我坚定的目光望着他,沈溪行沉默许久还是签了自己的名字将离婚协议书扔给我,你瞧,在他的心底还是想离婚的。
连半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我低头想从地上捡起来,不经意间看见脚下一大片血迹。
我惶恐的喊着沈溪行,他垂眼,我抓住他的衣袖哭的不知所措道:“沈溪行,我怀孕了,但胎儿不稳......你赶紧喊医生!”
沈溪行反应过来立即打横抱着我进医院,脚步沉稳,在他的怀里我也感到一丝安稳,瞧,我就是这么没出息,他的一点点温暖都能让我放大无数倍,然后来麻痹自己,最后只剩我作茧自缚。
沈溪行抱着我进了手术室,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我躺在手术台上心里怕的要命,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告诉我孩子保住了,那一刻,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医生推着我离开手术室,我看见了一直守在门口的沈溪行,当我的双眸对上他充满血色的眸子时,我心底狠狠地一颤......
他的心底,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怜惜我呢?
就在我恍惚之间,沈溪行抬手摸着我的脑门。
我一怔,听见他问:“怎么回事?”
刚保住我孩子的医生是白天检查出我怀孕的医生,他对我有印象,知道我的情况,解释说:“白天我给她检查过,是你们......”
他顿了顿说:“房.事过于激烈导致胎盘不稳,再加上孕妇情绪波动大,刚又受了寒,好在没出什么事,好好静养就是了。”
几个护士送我回到病房,沈溪行也跟了进来,等她们离开之后,沈溪行才淡淡的开口问:“陈眠,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怀孕的?”
我望着他英俊的脸,诚实说:“白天。”
闻言,沈溪行脸色一沉,他双手插在大衣里,嗓音冰冷的问我,“白天才知道自己怀孕,晚上就闹离婚的戏码,你这是玩什么手段?欲擒故纵还是以退为进?陈眠,六年了,难道你都不觉得腻吗?”
在他的心里总是将我想的肮脏不堪。
我却懒得解释问:“离婚协议书在哪儿?”
沈溪行眸子发冷的望着我,他语气不善问:“外面那么大的风,你觉得还能找到离婚协议吗?陈眠你够了,六年前你爬上我的床怀上我的孩子逼迫我娶你,六年后在我想要离婚的时候你又怀孕......”
我错愕的问:“你说什么?你想离婚?”
难怪他刚刚签字签的那么爽快!
沈溪行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沉默了许久,嗓音薄凉道:“即使你不提离婚,过不久我也会提的。”
难怪我怀孕他会这么生气......
他怕我再次拿孩子拴住他。
他甚至恶毒的想我,是不是故意用离婚的事以退为进,目的是想要维持这份婚姻,所以在他签字之后我立马在他面前倒下。
他觉得,我这一切是在演戏。
即使快流产是真的,但也不排除我是将计就计。
刚刚他眼中的怜惜果然是我的错觉,我自嘲的笑了笑说:“离婚协议我可以再给你签一份,你不放心的话,现在就可以签!”
沈溪行没有对我说的话做出回应,他眼眸盯着我的肚子许久,沉黑一片,我提心吊胆的盯着他,恐惧问:“你要做什么?”
病房里开着暖气,我的心里却很冰冷,我紧紧地抓住身侧的被子,听见沈溪行残忍的说:“这个孩子,为了他好就打掉吧。”
我颤抖着声音问:“你凭什么做主?”
“你应该不希望他跟糯米一样吧?”
跟糯米一样......
糯米从未尝过父爱,一直小心翼翼的渴望着沈溪行。
我终于明白,他疏离糯米一直都是在报复我!
我苍凉的笑了笑,终于醒悟自己的爱是害人害己,十一年的坚持就是一场独角戏,更是莫大的笑话,突然之间心痛不已。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我说。
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道:“这六年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对不起,我为我曾经的错误道歉,但是我不后悔生下糯米,更不会打掉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怕爷爷会因为这个孩子阻止我们离婚,但这个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沈溪行突然叹息,“陈眠,你太固执......”
我打断他,笑问:“我们离婚之后,你要娶她吗?”
季珞与沈溪行的绯闻闹了好几年,我身为沈太太忍着这些屈辱一直都没有作出回应,更没有资格去管一个从不爱我的男人。
“我娶谁,与你无关。”
这是沈溪行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他没有强迫性的让我打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我没有在医院里待太久,而是给家里的司机打了电话让他来接我,回家之后我就躺在床上,过不久就接到了盛朗的电话。
盛朗是盛家长子,季珞的前未婚夫,这是家里订的娃娃亲,盛朗从未放在心上过,见季珞和沈溪行闹出绯闻,他顺势取消了婚约。
我接起电话笑着喊,“师兄。”
我大学学的政法专业,实习期间找的检察官工作,一进检察院就被分到盛朗的手下,因着是同一个学校的,我就一直喊他师兄。
我在检察院只待了半年,后面嫁给沈溪行之后就一直做的全职太太,一心一意的照顾糯米,而盛朗不久就离开检察院继承盛家产业。
盛朗语调温润的问:“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打小无父无母,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我的只有盛家总裁,我将心里近日的苦涩压下,笑说:“挺好的,糯米也很好。”
“糯米的病情怎么样?”
盛朗言语之间很淡,但能察觉到他话里的温柔。
“挺好的,她的生命延续有了希望。”
盛朗顿了一会儿,方才了然的问:“你怀孕了?”
我笑答:“嗯,刚怀三周。”
“还不打算告诉沈溪行孩子的状况吗?”
我苦涩的问:“告诉他又有何用?”
糯米的曾经他未曾参与过,糯米的未来他也不配参与,而且我心里也有赌气的成分,既然他不在乎,那就让他不在乎到底吧。
......
从那天在医院里见过沈溪行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更没有了解过他的行踪,为了让他安心,我还给他寄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我要让他清楚,我怀孩子绝不是为了拴住我们无爱的婚姻。
接下来的七个月我都在家安心的养胎,糯米的情况也越来越糟糕,只能在医院里住着,为了多陪陪她我也搬去了医院。
盛朗也会抽空到医院陪糯米,虽然他不是糯米的亲生父亲,但他的存在多多少少的填上了一些糯米心底的孤独以及温暖。
在怀孕满八个月之后,我又再次见到了沈溪行,他当时正陪着季珞到医院,而我跟糯米正要下楼去花园里晒晒太阳。
四人撞在一起,最有反应的应该是糯米。
毕竟眼前的这位是她的亲生父亲。
可她没有,只是垂着小脑袋拉着我的手乖巧的站在我身边,要是放在以前,她早就欢天喜地,甜蜜的喊一声爸爸!
我突然想起来,在这将近八个月的时间里,糯米都没有再和我提起过沈溪行,也没有再期盼过他,小小的人儿心里已经凉的彻底。
没有期盼,自然也不会有失望。
沈溪行盯着我凸起的肚子打量了许久,眸光沉沉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最后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声,“糯米,放假了吗?”
现在七月,正是幼儿园期末考试的时间。
糯米摇摇脑袋,低声的说:“我想陪妈妈。”
沈溪行没再说什么了,季珞却盯着我的肚子,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我听这里的医生说,盛先生总是跑到医院来看望你们母子?”
季珞跟我过不去,私下打听我的事很正常。
我抬眼望着沈溪行,他目光冰冷的望着我,我了解他,他生气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一言不发的,默然的盯着对方。
我心里冷笑,拉着糯米离开。
等我们回到病房之后,我看见沈溪行也在,他目光定定的盯着我的肚子问了一句,“迫切的想离婚,是因为怀的是盛朗的孩子?”
我莫名其妙的问:“是季珞跟你吹枕边风了?”
他皱眉道:“我们之间的事,别总扯到旁人。”
沈溪行很不耐烦,看样子需要一份解释,不然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蹲下身对糯米笑说:“先出去玩一会儿,我和爸爸说点事。”
糯米的脸色很苍白,她乖巧的点点头,目光陌生的看了眼沈溪行,语调奶声奶气的说:“妈妈怀孕了,你别欺负妈妈。”
她没再喊沈溪行为爸爸。
沈溪行面色漠然的盯着糯米,“我知道。”
糯米离开之后,我坦诚的对他说:“不管你信不信孩子都是你的,你要是怀疑的话,等我生下之后你可以做亲子鉴定!当然,即使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也和你没关系,我们已经离婚了。”
冷清的嗓音忽而道:“我还没签离婚协议书。”
我震惊的盯着他问:“你说什么?”
“名义上,你还是我的合法妻子。”
沈溪行审.判一样决定道:“陈眠,我不要这个孩子。”
我心生恐惧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溪行像个魔鬼似的,一字一句道:“我说,我不要他。”
六个字,五雷轰顶!
我赶紧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看见门口守着几个保镖,而糯米不在门外,我转过身问沈溪行,“孩子已经八个月大,你要做什么?”
我想提醒他,肚子里这个孩子已经成型!
“陈眠,我不要来历不明的野种!”
沈溪行忽而起身,他拧着眉头冷漠的盯着我,锋锐的轮廓在此刻更加的凌厉,我有些怕这样的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他步步紧逼,将我圈在墙边。
我害怕他强制性的打掉这个孩子,赶紧认错说:“对不起,无论我做错了什么我都跟你道歉,但是这个孩子我必须要留下。”
他怜悯的看了我一眼,吩咐手下道:“送去手术室!”
我满脸惊恐道:“你真要打掉......”
沈溪行勾唇,打断我残忍的说:“沈太太,盛朗是什么男人我再了解不过,要不是他的孩子他能每天到医院里陪你?”
他喊我沈太太,是在刻意强调我的身份!
我着急的说:“不是的,你听我说,孩子不是他的......如果你不信的话,生下来之后可以做亲子鉴定,我求求你了,别从我身边抢走他!”
这还是糯米的命,也是我的命。
沈溪行充耳不闻,像一个魔鬼一样盯着我!
我怕,心里怕极了!
我正想说出糯米的病情,唇被人堵住,我偏头,身后的保镖怕我闹出动静,狠狠地捂住我的嘴巴,我流着眼泪一直向沈溪行摇头。
我还是被绑在了手术室里,嘴被封住的,医生冰冷的器具伸向了我的下面,我流着泪一直摇头,心里的无力感快速攀升!
我感到冰冷绝望,心里的那点希望正在渐渐的破灭,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真不能失去,一旦他没了,带走的会是三条命!
冰冷的器具似乎塞进了我的下面,我恍然的望着天花板,脑袋里嗡嗡的,隐隐的似听见外面有人说道:“沈先生,小小姐刚刚突然昏迷在走廊里,医生正在手术室里抢救,医生还说......”
熟悉的声音带着丝慌乱问:“医生说什么?”
“小小姐病情危急,即使抢救过来也活不过三日,医生说需要马上做手术,但小小姐需要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脐血带......”
糯米的病情危机,可我被绑在这儿什么都不能做,况且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两个月临盆。
两个月的时间,糯米等不及。
除非现在剖腹产。
可问题是这些医生……
我压根保不住我肚子里的孩子。
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活的很失败,
到关键时刻也只能任人宰割。
我心里担忧糯米,不知怎么的最后晕倒在了手术台上。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还是十四岁的模样,那时我的父母还健在,我的妈妈正在家里做饭,爸爸在外面干农活。
虽然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差,但就我一个独生子女,爸爸妈妈很疼我,我的家庭很温馨,其实在我十四岁以前我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那时,我不知道什么叫自卑,什么叫喜欢。
直到我遇见了沈溪行。
我曾经喜欢他五年都没敢追他,一个是我穷配不上他,二个是我自卑,沈溪行的外表和家世一看就是我追不上的类型。
在梦里我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爸爸进门看见我呆呆的坐在那儿,关怀的问我,“眠眠,你这愁眉苦脸的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爸爸坐在我身边问:“我认识吗?”
我摇摇脑袋,笑说:“你不认识,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他很好,但他的好从不是我的。我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他,并且还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很漂亮可爱,她内心深处很渴望父爱,可我爱的那个男人很吝啬,从不肯给她一丝一毫来自父亲的温暖。”
我爸斩钉截铁的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女儿呢?除非他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苦涩的笑着说:“他没有难言之隐,他就是不喜欢我......爸爸,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把自己的爱强加给他人?”
远处的天边夕阳西下,爸爸坐在我身边思索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他爱你,他因为爱你才娶你!爸爸是男人,爸爸懂男人的心思,眠眠,假如他不爱你,他不会娶你也不会让你为他生下这个孩子的。”
我错愕,“怎么会......”
“眠眠,我希望你能幸福。”
在那个梦里,这是爸爸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身边只有护士。
我下意识抬手摸向我的肚子。
很平坦,像没怀孕一般。
我着急的问:“我的孩子呢?”
“打掉了,你好好修养。”
我想起糯米,连忙起身去找她,但在病房门口看见沈溪行和盛朗都在里面,而糯米脸色苍白的昏睡在病床上的,我心里很慌乱,想推开病房门进去,却突然听见盛朗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还拿我做诱饵,沈溪行,我和眠眠之间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沈溪行淡淡道:“我知道。”
“你不该用这种方法欺负她。”
什么方法?!
盛朗的话让我一脸懵逼。
“心理医生说她的病情很严重,早在五个月前就检查出肚子里的孩子是畸形,你看她生糯米的时候都那么艰难,我不敢想象她再次生育的时候......她心里否认了孩子畸形的事实,强制性的留着他!可我必须要打掉他,所以让我做这个恶人没关系,只要她能健康平安。”
我无措的站在原地,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盛朗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顿了顿,盛朗叹道:“她只是想救糯米。”
沈溪行一时失言,“我不知道......”
顿了顿,沈溪行抬手摸了摸糯米苍白的脸颊,嗓音嘶哑道:“我不知道糯米生病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没有做到一个父亲该担当的,我很自责,好在我当年留着她的脐血带。”
脐血带又是什么意思?
当年生糯米的时候不是没有留脐血带吗?
闻言盛朗轻声笑开道:“你知道她怀的孩子是畸形,却不知道糯米的病,沈溪行,你的心里满满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女人。”
“盛先生,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她的照顾。”
沈溪行这话是由衷的,让我也心生诧异。
盛朗疑惑问:“既然爱,为什么要一直冷淡她?”
沈溪行一直都是爱我的吗?
他说:“我心里有过不去的结。”
盛朗接问:“什么结?”
“我认识她比她认识我还要早,她认识我时只是以为我是沈琮的哥哥,我可以不去恨她,甚至平常心待她,可六年前她做了我的妻子......我杀父仇人的女儿做了我的妻子,你让我能怎么办?”
杀父仇人??
我推开病房的门,里面的人察觉到动静都转过身,我手心捂着空荡荡的肚子怔怔的望着沈溪行笑说:“我爸从不是杀人凶手。”
至今,我都没有回答沈溪行当年问的那个问题,
我和沈琮打架,只是因为他当着我的面问了我一句,“陈眠,我听他们说你爸爸是强.奸犯,因为强.奸未遂杀人灭口才被抓的?”
在我心里,我的父亲是个伟大的人。
他为了救他的女儿,杀的是该杀得人。
要不是他,当年被强.奸的会是……
他只是一个父亲,
想保护自己弱小的女儿,
仅此而已。
即使被人百般侮辱,我也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当年的真相,因为警局已经定案了,无论我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我说的话。
我爸是杀人犯,这是他们给我爸定得罪。
我妈也请律师上诉过,可村里的邻居只看见我爸拿着刀砍别人的情景,还说我爸杀的那个人是知识分子,不可能做那些事。
世人只看见他们所看见的,却从未探究过真相。
我摇摇头,坚定的说:“我爸从不是杀人犯!!是你爸!对,是你爸那晚要强.奸我,我爸为了保护我才拿刀杀死了你爸!”
眼前的沈溪行听到我说这话面色毫无波澜,就像是我这话在他的面前说过似的,我突然笑了,此刻的他跟以前那些质控我爸的人有什么差别呢?
法院定案,我爸最终被判了死刑。
没罪的人,法律又怎么会冤枉他呢?
想到这,我心里自嘲不已,我望着沈溪行讽刺的笑开说:“要是我知道我爸杀的那个人是你的父亲,我绝对不会嫁给你!哪怕......”
哪怕我再爱他,我也不会嫁给他!
他的父亲,那个肮脏的人,害了我的父亲,还逼得我母亲跳楼自杀,我一个完整的家都被他祸害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而且在世人的眼里,他还是一个好人。
他是罪有应得的,可没人定他的罪!
我突然好恨啊,恨所有人都不信我!
而且他们刚刚说什么?!
心理医生说我的病情很严重,早在五个月前就检查出肚子里的孩子是畸形......是我心里否认了孩子畸形的事实,强制性的留着他!
放屁!我压根没病!!
我没有心理疾病,都是他们胡诌的!
我的孩子压根就不是畸形!
八个月大的孩子,我小心翼翼的养了这么久,忍受了孕期所有的痛苦,甚至还打了很多保胎针,现在说没了就没了?
没了?!
我的孩子真的没了?
我难以置信,手心紧紧地贴着肚子,想感受他的存在,可这里没有任何动静,我失魂落魄的向后退了一步,心里苦不堪言。
“沈溪行,从始至终都是你欠我!”
沈溪行向我走近,握住我的胳膊安抚我说:“冷静一点。”
我推开他,疯狂的跑向糯米,他紧紧的抱着我对盛朗说:“她犯病了,你赶紧喊医生,我心里怕......担忧她的病情加重。”
脖子忽的一痛,我似乎陷入了黑暗......
我又做了个梦,梦见了我的爸爸。
那个勇敢的像战士一样的英雄。
我满眼婆娑的望着他说:“所有人都不信你,对不起,是女儿无能,而且他们还说女儿有病,可女儿真的没有生病啊。”
远处是橘红色的夕阳,爸爸仍旧坐在台阶上的,他望着我笑的很慈祥,温和的问:“眠眠,你很在意世人对我的看法吗?”
我点点头,听见他说:“我不在意。”
“爸爸......”
“因为我救了我的女儿,保护了她身为女孩的自尊。在这个世界上,你才是我最看重的,是我珍之爱之的宝贝儿,其他人对我什么看法我都不在意,只要我女儿过的幸福我便死而无憾!”我爸站起身摸了摸我的脑袋,祥和的笑说:“你是我的女儿,我可以为你付出生命,即使代价很惨重,我也觉得值得。眠眠,人生在世要承受太多的流言蜚语,你千万别去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们没有必要什么都要去解释。”
我爸性子温和,这一辈子很少跟人脸红的争执过什么,更没有动手打过架,唯一一次的......他付出了他的整个生命。
可我作为女儿,却从未还过他清白。
他不在意,我在意。
我蹲下身失声痛哭,我爸抱着我安慰我说:“我女儿健健康康的怎么会有病?眠眠,如果实在想不通就找出自己没病的证据。”
关于他自己他不在意,可轮到我他就让我为自己证明。
一天之内昏倒两次,我再次醒来时身侧坐着沈溪行,我呆滞的目光望着他,他也一言不发的盯着我,两双眸子相对无言。
我张了张口,喉咙干涩的问:“糯米怎么样?”
沈溪行的眼圈略微发红,他闭了闭眼道:“糯米早上做了手术,医生说恢复的很好,也不会留下后遗症什么之类的。”
我哦了一声说:“没事就好。”
只要糯米没事,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沈溪行突然说道:“孩子的事......”
听这语气十之八.九都是想道歉的,但他没有必要跟我道歉,他亏欠最多的始终是孩子,他该道歉的人应该是病床上的糯米。
我冷冷的打断他说:“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我和沈溪行的婚姻拖延到现在已经是腐烂不堪,要是曾经我还有一点希冀,可现在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之后我只剩下恶心。
听见我说的话,沈溪行眸光闪了闪,他抬手摸向我的脸颊被我躲开,他的手尴尬的顿在空中,许久才收回去道:“知道了我爱你开心吗?眠眠,我们结婚已经六年了,我何尝没有察觉到你对我的心思?”
眠眠......
我认识沈溪行十一年,今天是他第一次喊我眠眠,低低的嗓音略带冷清,好听的要命,是我曾经永远都不敢想象的奢望。
我突然觉得好笑至极,在两人关系差到极致的时候他又突然来这么一手,他真的也是极其的残忍,在明知道我的情意下冷落了我六年,或许这个时间更久,在我们结婚之前他就知道我的心意。
我恍恍惚惚的想起六年前我嫁给他的那一天,我挽着他的胳膊,他握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轻轻地问:“沈太太,嫁给我会后悔吗?”
我那时欢喜的答:“不会,我很幸福。”
那时候我是真的感到很幸福,嫁给自己默默追随且暗恋五年的男人是梦想成真,那一年里我都活在嫁给他的美梦里。
直到孩子的出生才感到心凉。
后来的后来,就是挖心彻骨的痛。
那时的沈溪行笑的很淡,“希望你能一直不后悔!”
这话,仔细琢磨是带着恨意的。
可当时的我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压根听不出来!
我没有理会沈溪行说了什么,他抬手强制性的握住我的手心,眉色凉凉的说:“我们两人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你也别想再去祸害别人。眠眠,你父亲的债就由你还吧,别想着能抽离沈家。”
我猛地抽开他的手,冷道:“我爸从不是杀人凶手!”
“你爸被执行了死刑,还不是杀人凶手吗?”
突然之间,我无力狡辩。
我无论说什么,他都觉得我是犯病。
“我不想跟你争执什么,离婚协议书你还是签了吧,不签的话我会找律师将你告上法院,你别觉得我无权无势动不了你!”
顿了顿,我提醒说:“我不是什么都没有。”
如果将事情闹大,我也不一定会占下风。
沈溪行没有再在离婚的事上面作过多纠缠,只是让我身体好点了就去看糯米,我偏着头没有说话,他站起身离开了我的病房。
沈溪行离开之后我给盛朗打了电话,问他刚才的一些事,他耐心的同我解释说:“糯米被送进手术室之后,他的主治医生让助理给我打了电话,我赶过来的时候你在手术室,糯米也还在被抢救。我问了沈溪行,他说你怀的......我当时很震惊,之前没有陪过你孕检,所以我不知道你的这些情况,抱歉,让你平白的受了一些罪。”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享受他的照顾,他完全没有向我道歉的理由。
我闭上眼,难过的问:“你信我怀的孩子是畸形吗?”
盛朗不偏不倚的说:“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我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所以不会下任何判断,但从情感上来说,我相信你说的话。”
盛朗的话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我心里感到一丝安慰道:“师兄,我很难过,感觉自己进了一团迷雾,像是被谁操控了人生,我爸的事......我发誓,我爸绝不是杀人凶手,我们一家人都是受害者!”
他突然亲昵的喊我,“眠眠。”
我嗯了一声听见他温柔的说:“我可以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但前提是你愿意让我去揭开过去那些陈年往事,你能承受的住吗?”
盛朗愿意帮我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事,应该是欢天喜地的。
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无论如何,我都要自己去解决。
我不想再这样逃避下去了。
“师兄,先让我自己想想该怎么办。”
盛朗纵容道:“嗯,等你的消息。”
挂断盛朗的电话之后我去了糯米的房间,她还在昏睡中,不过沈溪行陪在她身边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像一个合格的父亲了。
糯米做了手术,用的是她自己的脐血带,我万万没想到当年半个月没现身的沈溪行会保存下糯米的脐血带,真的令人惊讶。
我站了两分钟便要离开,沈溪行喊住我,“要去哪儿?”
他的嗓音微微颤抖,也不知道在慌什么。
我摇了摇脑袋沉默的离开了病房。
我站在走廊上想了一会儿,随即在手机上约了一个网约车,从这里到老家需要三个小时,我回病房拿上一件外套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