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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精彩节选


当两人准备好午餐的时候,蝴蝶香奈惠也正好回到了蝶屋。

“啊啦,这是刚好要吃饭了?”

“姐姐,这边!”蝴蝶忍招了招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位置。

香奈惠在蝴蝶忍身边坐下:“南宫君呢?”

“厨房里呢。”

端菜这种事情,当然应该让男人负责,所以南宫羽现在还在忙碌着没能上桌子呢。

“啊啦,真是贤惠呢,南宫君。”

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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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微弱的烛火在燃烧,勉强给这片不算大的空间带来些许光亮。

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在多次吞咽之后汇聚成了一声畅快的呼气。

嗒,嗒,嗒……

清脆的碰撞声从街上传来,让房间里的生物动作顿了一顿,但很快它便将之抛诸脑后,继续关注眼前的食物。

撞击声停了下来,有人在木门上敲了敲。

“有人么,只要用食物交换,我可以实现你任何愿望。”

房间里没有回应,只有连续不断的撕咬声。

门被推开了。

先是短暂的沉默。

“看来是我误会了。”

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他杵着手杖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我说,既然都进来了,不要急着走呀,”它提着尸体跟了出来,脸上布满了鲜血,“你不是要满足我的愿望吗?”

“你能给我吃什么?”

“分你一半。”

它把尸体扔到地上踢了一脚,然后露出邪恶的笑容。

少年微微垂下脑袋,轻声一叹:“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怎么,嫌少?”它的眼睛睁的老大,看上去血管就要从里面爆出来一样,“你嫌少我还嫌少呢,正好我也没吃饱,那不如你也成为我的食物吧?”

在瘆人的笑声中,鬼对少年发起了进攻。

他看起来连站稳都吃力,又怎么能抵抗力气远超常人的鬼呢。

他被一爪挠在了胸口,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可又像是没有痛觉一样,面不改色。

衣服被抓破了,但皮肤上却只有几道浅印。

“怎么,害怕的动不了了?”

它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的身上,当它越发感到自己热血沸腾时,却猛然注意到了少年脸上那失望的表情。

“看来你果然没有吃饱。”他手上的木杖轻轻一抬,抵在它的腋下便让其无法再前进分毫。

“打人都没力气,还说自己是黑社会?”

“黑社会是什么东西?”

“你不用知道。”

紫色的幽光将木杖包裹,一阵闪烁之后手杖竟变成了一柄狭长的太刀,随后毫无阻碍地将它捅了个对穿。

穷途末路的狮子,也不是一只鸡能欺负的。

“这是……”

“这是开启冥界之门的钥匙,”少年语气平静,“有兴趣下地狱去看看吗?”

“你杀不死我。”那不算坚定的语气听上去反而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谁知道呢。”

抽出太刀后鬼便没了力气,随后少年将武器在空中轻轻一划,便割开了一道阴森的裂缝。

紫色的幽魂蔓延而出,将鬼的四肢缠绕固定。

“你不能杀我!”它挣扎了好几下,却连一丝松动也感觉不到,于是扯着喉咙对着少年大喊。

“你都要吃我了。”少年似乎有了些兴致,于是便抱着入鞘的太刀回到它的身前坐下,“可把我吓得不轻,那时候你有没想过不能杀我?”

“那是误会,我之前不知道你也是鬼。”它盯着他的左手,距离近了之后它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猩红手臂中翻腾的恶灵。

它深思熟虑了一阵,思考着如果自己和他一起出现在人前,也许他只需要将那只手臂暴露在阳光下便能比自己再怎么张牙舞爪都更加摄人心魄。

啊,自己作为鬼真是太不像样了。

“确实有很多人都说我是鬼。”少年没有否认,“但也有很多人把我比肩为神。”

“难道您是…”它说到这里浑身都颤抖起来,“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是谁?”他歪了歪脑袋,天真可爱。

它感觉自己遭受了戏弄,于是声音也歇斯底里起来:“当然是鬼舞辻…”

声音还没完全吐出,它便宛如沸腾的蒸汽一般蒸发了,地上空留一摊血水。

“鬼舞辻?”少年撑着手杖站了起来,“没听过的名字,很强吗…”

可是他现在没办法管这些,他的肚子又开始叫了。

“有人吗…我饿了。”

“这里不是有吃的么,明明是只鬼,却偏偏要假装是个人。”它就像是幽灵一样出现,手里拽着一截手骨,舌头一卷将上边的肉拖到嘴里。

“你们是不是对鬼有什么误解?”少年再次叹了口气,举起双手投降,“今天的麻烦事真多,拜托,能不能先放过我,我饿了,不想打。”

“那可不行,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就算不杀你,你也必须得跟我走一趟了。”

“不去。”少年杵着手杖转身就走。

“那位大人可是对你很感兴趣的哟。”

它几步就跟了上来,凑到少年的耳边轻声细语,同时右手握住他的肩膀,试图将他拦住。

“三。”

“嗯?”

“二。”

“有趣。”

“一。”

“噗通。”

它当然没死,只是疼痛难忍所以蜷缩起了身子趴在地上抽搐而已。

“这一脚二十年的功力,你挡得住吗!”

原来鬼被踢裆了也会痛啊。

开溜!

他正准备离开,却被抓住了脚踝。

然后他一刀砍断了它的手臂。

“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困的几乎要睡过去但又饿的睡不着的人,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然后又斩掉它另一只胳膊。

“良心不会痛吗?”

“咔嚓——”

“不怕拉肚子吗!?”

越来越离谱了。

它一下子窜了起来:“老子可是鬼啊!”

“有人杀鬼啦!救命啊!”少年装模作样的喊了两声,“你觉得这样的台词怎么样?”

“我撕了你!”

它想瓣开他的脑袋吸食里边的脑浆,于是它朝着他扑了过去,断腕处重新形成一个拳头,打在少年的脸上让他蹒跚地晃了几下。

它还想动脚去踹他,甚至张嘴去啃他,但还没来得及就突然满脸涨紫,七窍流血。

“鬼杀队…”

声音还没落下它就像燃尽的纸钱一样被风吹成了黑色的灰。

“哦呼~”

“你应该能躲开才对吧。”

“饥寒交迫,哪还有心情打架哦。”

他直接往地上一坐,把裤腰带又勒紧了一些。

“呐…”

他神色怪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手伸过来。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鼻子靠近她的掌心闻了闻。

“嗯,很香。”

“想吃吗?”

他隐隐约约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悲哀。


“刚才那两个家伙也是,动不动就劝人吃人,你们都这么残忍的吗?”

“你就更离谱了,居然还主动把手伸出去让人吃?”

“我南宫羽好歹是个文化人,就算落魄了,也不至于饮人血啖人肉。”

“说的很不错哟,”温柔的声音就如同是夏日的晚风,吹拂过脸颊让人心旷神怡,“可是我不能相信你呢。”

“这很正常啊,就像我也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一样。”

“不,不一样哦。”她摇了摇头,“毕竟南宫先生不是人,而是鬼呢。”

“既然你们对鬼有这么大的偏见,”南宫羽转过头去看她,“那刚才的试探又有什么意义。”

“直接拔刀来砍我不就好了。”

“我甚至懒得反抗。”南宫羽的目光直勾勾的。

“我觉得是南宫先生对‘鬼’有一定的误解呢,”她梳着一头夜会卷发型,尾端的蝴蝶发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的振翅,身披一件白色的蝴蝶羽织,长刀悬腰,紫色的眼眸将目光落在南宫羽的左臂上,“鬼把人当做食物,在南宫先生看来,我还算是对鬼有偏见吗?”

“是嘛…”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我的认知里,鬼一般是人类在死亡之后因生前的愤怒,仇恨,嫉妒等负面情绪而形成的怨灵。”

“或者…是因这样的手臂而被人们厌恶排斥的被安上’鬼’的名号的剑士。”

“很新奇的说法呢。”

“对我而言’鬼吃人’的说法也很新奇。”南宫羽干脆往地上一躺,“不过今天确实是见到了。”

“所以…我应该杀了你吗?”

“我才刚从地狱里爬起来,要我说我当然不愿意,不过这种事不该问我吧?”

“你怎么看?”

“其实我觉得南宫先生还有救哦。”少女蹲了下来,一股清新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

“那可以麻烦你带我去吃点东西吗,”他举起木棍晃了晃,“我真的要饿死了。”

“南宫先生想吃什么呢。”

“不管什么都好,你能吃的我就能吃,你不吃的我也不吃,面包也行,最好能有点米饭。”

“抱歉,没有米饭,面包也没有呢,”一个口袋落在他的胸前,里边装着几块萩饼,“这个怎么样?”

南宫羽伸手拿起萩饼,迅速吞了两个。

“唔——妈妈的味道。”

“是吗,我会如实转告给不死川先生的。”

南宫羽觉得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过无所谓,反正他脸皮厚。

“对了,刚才听它叫你鬼杀队,你们是杀鬼的?”

“没错哦,”少女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月牙,“我是蝴蝶忍,很高兴认识你,南宫先生。”

“这样的队号还真让我感觉不到友好,”南宫羽有了点力气,于是坐到她的旁边,“你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杀那两头鬼?”

“不然呢,难道是专程来看南宫先生挨饿?”

“啊…’我跋山涉水来看你扑街(gai)’”南宫羽用奇怪的语气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

“没啥,我说你辛苦了。”

“没关系哦,本来就有任务。”蝴蝶忍把手伸到他的跟前,“呐,要不要一起去杀鬼?”

“这话我听着总觉得有点怪,”南宫羽嘴里还在咀嚼着,“就像是我杀我自己一样。”

“南宫先生误会了哟,只要你不吃人,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我信你嗷,”南宫羽抓住了她的手,“你信我么?”

“不信哦,所以才要和南宫先生一起行动啊。”

“可恶,好气。”

他拉着她的手扯了扯,然后蝴蝶忍一用力就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这不是还有力气嘛。”她当然知道如果南宫羽自己不发力的话自己想要把他拉起来是要费好大力气的,“所以刚才南宫先生是在装可怜吗?”

“哎呀,被看出来了,我可是很在努力和你套近乎喔。”

“加油,南宫先生可以再加把劲。”蝴蝶忍握起拳头打气。

夜幕褪去,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南宫羽跟在蝴蝶忍的后边,朝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赶去,然后太阳开始上升,朝霞也越来越明显,逐渐遍布满天。

“看来今天不适合出门呢,蝴蝶忍小姐。”

“叫我蝴蝶就好,叫人全名的话会不礼貌哦。”

“所以我在后面有带后缀呀。”

“那太生份了?”

“疑问句诶。”

“南宫先生,我相信你不是鬼了,但是我暂时还无法相信你。”

“嗯?”

南宫羽还想说什么,突然又愣住了。

“怎么了?”

“哥布林。”

“哥布林?”蝴蝶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几头双目泛红的青皮生物拿着狼牙棒在旁边的树干下和一行人对峙着,“那是什么…”

紫气将木杖包裹,刹那之后手杖又变为了太刀。

深紫色的鬼气宛如缎带一般将它们缠绕,然后一并吸附到了南宫羽的跟前。

尽管天色已经完全放亮,但他们还是觉得那几道刀光就如同黑暗中的光明一般耀眼。

“啧啧,南宫先生在斩杀鬼时束手束脚,在击杀哥布林的时候倒是果断得很呢。”

“蝴蝶姑娘,我很好奇你是从哪买的柠檬。”南宫羽撇了撇嘴,“要知道鬼和人长的很像的。”

“南宫先生对好坏的判断居然还停留在以外貌为标准的层次,真是肤浅呢。”

“实不相瞒,在下外貌协会终身会员,在见到你的时候我甚至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没想到会获得南宫先生这样的夸奖呢,我应该高兴吗?”

“我倒是希望你高兴,天天都开心最好。”南宫羽理所当然的说,“还有别叫我先生了,虽然我确实比你大。”

“南宫先生的血鬼术很厉害哦。”

“算了,随便你吧。”

受伤的少年作为代表快步跑过来表示了感谢,随后两人便继续赶路了。

“你在担心什么?”

从刚才开始南宫羽就注意到她的脸色不那么自然了。

“哥布林…是什么?”

“一种怪物?”南宫羽也无法准确地说出它的定义,“如你所见,就是刚才那样的。”

“它们会吃人?”

“它们会烧杀抢掠,但不一定会吃。”

这么看的话还不算是人类的“天敌”。

“是敌人啊…”

她的语气,有些低沉,也有些悲伤。


“我对你们口中的鬼还不太了解,跟我介绍一下怎么样?”

“你就把它当成吃人的怪物就是了”

“能说得再详细点儿吗,”南宫羽踢了一脚石头,“我没见过世面。”

“能表达清楚点儿吗,”蝴蝶忍转过头来和他对视,“我没读过书。”

“我觉得你在故意抬杠,不过我不和你计较,”南宫羽抱着木杖,“说说能力啥的呗。”

“至于能力…每个鬼的能力都不尽相同,具体说的话,那就是……”

蝴蝶忍一边赶路一边介绍,南宫羽一边踢石头一边听。

“呼…南宫先生,你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

“一个男人要是在你面前表现出了小孩子的一面,那就说明他信任你。”南宫羽竖起食指转了转。

“你还真是能言善辩呢,南宫先生。”

“纠正一下,这叫实事求…”

话音还没落下,南宫羽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身子也微微颤抖,他腿上没了力气,摇晃了一下杵着手杖才勉强站稳,然后喉咙里被三价铁离子的甜味包裹,很快就从嘴角溢出一抹腥红。

“你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

他说话也变得不那么顺畅,肺部的强烈不适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之前和鬼战斗他其实已经十分小心,但在用一发鬼影鞭处理掉几头哥布林之后他的身体还是出现了反应。

强弩之末,虎落平阳,行将就木。

“还能走吗?”

蝴蝶忍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但她又必须尽快赶到任务地点,如果抛下他独自离开的话,她还真有些不放心,各种方面的。

“走。”

他的语言开始变得简练,再过了一会儿便甚至连话也不说了。

前方便是城镇了。

“加油,南宫先生,马上就到了。”

南宫羽点了点头,张开嘴还没能出声就吐出一大口血。

“别说话了。”蝴蝶忍在他摔倒前扶住了他,“好好休息吧。”

还好南宫羽并不是很重。

——

高大的树木组成了阴暗的密林,繁茂的枝叶将阳光尽数遮挡,尽管并非是夜晚,鬼也能在其中来去自如。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每走几步都能看到树下的森森白骨。

“珠世大人,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满头灰发的少年将女士挡在身后,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脱逃者啊,你们现在还能往哪里逃呢。”

庞大的身躯从树干后方出现,站在它的面前,少年和女人便显得十分瘦小。

“愈史郎,不要勉强。”

他的身影凭空消失,直到攻击落在鬼的身上时才重新出现。

“就这点力气,还说要保护她?”

匕首迅速地划过,愈史郎赶紧跳到树上才躲开一击。

树干被一拳砸断了,他跳到了它的肩上,对它的脑袋拳打脚踢,可是却不能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好弱…好弱…好弱!”

它甩了甩肩膀便将愈史郎抛了出去,随后又紧跟着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砸到了地上。

骨骼被尖锐的石块硌碎了,虽然能迅速恢复但痛觉却是清晰存在的,尽管他很快又站了起来,但分秒之间神经已经很难指挥身体做出有效的反应。

“惑血·视觉梦幻之香。”

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手腕处流淌而出,奇异的香味构成了一幅如梦似幻的画卷。

血鬼术成功对它造成了干扰,一时间它仿佛失去了方向,朝着远离珠世和愈史郎的地方发起了攻击。

它的拳头砸在了一块石碑上,将之打出了些许裂痕。

淡蓝色的幽光在石碑周围闪烁,刹那间空气中被刺骨的寒意笼罩。

“那是…什么…”愈史郎把珠世护在身后,脸色沉重,“墓碑?”

蓝色的利爪从泥土里探出,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鬼的脚掌,随后冰晶将它的腿部覆盖,并迅速朝身体蔓延。

寒冷让它从幻觉中脱离出来,清醒之后它立刻挥刀斩断了自己的大腿,可后退了几米之后,它残缺的右腿却并未重新生长出来。

先是手臂,然后是脑袋,最后整个身躯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它那身体的肌肉已经几乎完全腐坏,浑身上下看上去仿佛只有骨架,包括五官在内,通体呈现出蓝色,随着它的移动,方圆几十米内都蒙上了耀眼的冰晶。

这是一头真正的怪物——在鬼的眼中也是如此。

它的吼声宛如兽吼,但却极度低沉,光是听到就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阴寒。

冰蓝色的辐射圈随着它的移动而移动,愈史郎和珠世迅速后退,不敢进入寒冰的范围。

转眼望去,之前那头鬼已经完全被寒冰包裹,彻底失去了生息。

“珠世大人,我们快走!”

愈史郎虽然心急,但也不敢大声呼喊,他拉着珠世开始奔跑起来。

可是下一瞬间那诡异的怪物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好快…”

它的利爪闪烁着寒光,迎着愈史郎的脑袋笔直刺去。

“要死了…”

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冰冷刺骨的气息让他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

他拼尽全力地将珠世扔了出去,然后认命般地闭上双眼。

“噗——”

耳边响起了一道切割声,预料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睁开眼一看,便看到一柄短刀刺在土中,旁边是掉落的僵尸手臂。

趁着怪物吃痛暂时没有行动时,愈史郎立刻和它拉开了距离。

愈史郎这才注意到那边有一条小路——那里有一行人,走在最前方的一男一女手中握着火把,正是那位女士扔出的短剑救了他一命。

她有着一头灰白的头发,束成单马尾垂在脑后,尖尖的耳朵与人类和鬼都有所不同,最引人注目的是被锁链缠绕的猩红的左臂。

此刻她又取出另一把短刃,正欲动手却被旁边的男人拉住了。

他摇了摇头,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男人拔出了背后的巨剑,临空一挥,随后肉眼可见的剑气以超过音速的状态将怪物斩成了两截——在愈史郎听见割裂声的时候眼前的僵尸已经一分为二了。

他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喂,小鬼。”女人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短剑,“你最好带着你的伙伴尽快离开这片森林。”


“请等一下!”珠世先是为愈史郎处理了一下脖子处的冻伤,随后便开口挽留,“请问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我是一名医生,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我们同行吗?”她一边说一边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医疗箱。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出声的是刚才出手的中年男人,“虽然作为医生你能为我们提供很大帮助,但是…我们有没有机会接受医治,我也不能保证。”

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场行动被冠以“讨伐”的名号,但一行人心里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喂…你太狂妄了吧!”愈史郎倒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毕竟这个男人之前表现出的实力已经十分强大,“就算你很强,但是你能保证这个小孩和这个老头也不受伤吗!?”

“愈史郎,你太失礼了!”

尽管是训斥,珠世的语气依旧那样温柔,“抱歉,这孩子的性格有些急躁。”

“他误会了,”阿甘左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可能接受治疗。”

“…开…开什么玩笑。”愈史郎一时间难以接受。

珠世也是面露震惊——愈史郎也许还不清楚,但她心底却明白,就凭刚才秒杀僵尸的那一道剑气,就算是鬼舞辻无惨,它或许不会死,但它绝对挡不住。

[这还是我认知里的那个世界吗?]

“也就是说,我们并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甚至还会给你们带来危险,所以…”

“请让我们同行!”

阿甘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我们刚才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如此。”

“但您确实是救了我和愈史郎,所以…就算只有一丝机会,我也想要帮上你们。”

“我说,要不就让他们跟着怎么样?”

胡子拉碴的褐发中年一边说一边提着葫芦喝酒。

“西岚,严肃点。”

“好的好的,我这是在调整心态,”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收起了酒壶,“如果一直像你那样紧绷绷的,到时候可是会僵硬得连刀都拿不稳哦。”

阿甘左没有接话,而是对珠世两人说:“我们可以带上你们,但是你们绝对不能进入战斗的核心区域。”

“我们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请放心。”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怪物,也遇到了不少的鬼,但都被他们轻松解决了。

“烧杀抢夺的见过不少,吃人的还真没见过,”西岚又喝起了酒来,这一次阿甘左也没再阻止他,“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它们是鬼。”

“鬼?”

卢克西皱起了眉头。

“其实…”

“其实什么?”

“没什么。”愈史郎摇了摇头,“鬼是人类的’天敌’,它们把人当做食物。”

“听起来有点恶心。”西岚摇了摇葫芦,“不过它们这么弱也…”

说到这西岚突然又停住了,因为他意识到它们的“弱”只是相对于自己而言的,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那些鬼的獠牙和力气足以致命。

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山洞,洞穴里白色的光芒闪烁,间歇性响起的悲鸣声让人不寒而栗。

“到了…”阿甘左的脸色严肃到了极点,“悲鸣洞穴。”

珠世活了两百多年,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地方。

“你们俩就呆在外面,千万不要进来。”

一行人进入了洞穴,没过多久,战斗便正式拉开帷幕。

“愈史郎,”珠世看出了他脸色的不对劲,“不要过去添麻烦哟。”

洞穴里的动静很大,偶尔甚至有剑气突破出来又相继斩断好几棵大树才消散。

两人赶紧躲到林荫下,避免被阳光照射。

“珠世大人,我的血鬼术能欺骗视觉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们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珠世将箱子放下,“来帮我配药吧,愈史郎。”

“好的,珠世大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天已经快黑了,最后在刺耳的尖锐吼声中,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随后又化作漫天光点,似乎将整个世界都笼罩。

光点落入泥中,没过几秒便陆续有发狂的怪物破土而出。

“珠世大人,不要接触这些光!”

愈史郎迅速地将珠世扑倒在了地上,同时几点金光坠落,融入了他的手臂。

难忍的剧痛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一阵痛呼,他按着左手,从珠世的身上落下去,在地上来回翻滚。

“愈史郎!”珠世按住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安静下来,但他却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双目血红,甚至抬起左手向珠世发起了攻击。

但还没碰到她便又被拦住了——他的右手抓住了左臂,牙关紧咬,满头大汗,死死地压制着变异的左手,不让它去伤害她。

讨伐队伍从洞穴里出来了——却只剩下了阿甘左一人。

他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脸上尽是尘土,手上捧着锁链,失魂落魄地走着,眼睛里的光芒消失殆尽。

阿甘左看见了挣扎着的愈史郎——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心里一片空白,一切事情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他想转身离开,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然后独自一人,不再去管世界的纷扰,只需要一些酒水作伴。

可他最后还是没有离开。

他闭着眼睛,一记手刀将愈史郎击晕。

“尽管失去了理智,他也不想伤害你。”

阿甘左的脑中再次浮现出卢克西那凄美的笑容。

他无比希望那一刻解开锁链走向死亡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致命的威胁,这个孩子会愿意为你付出生命吗?”

阿甘左的视线落在愈史郎的左臂上。

“不,我不值得他那样做。”

“是吗。”

他蹲在他的身旁,为他戴上了原本属于卢克西的鬼神缚。

“这是…”

“限制’鬼手’的装置。”阿甘左回答道,“感染鬼手的人容易遭受卡赞的诅咒,进而失去理智成为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鬼神缚会帮助他保持理智。”

“但这是卢克西…”

“如你所见,她已经不在了。”

珠世抿了抿嘴唇。

“您的伤很重,我先为您治疗吧。”

……

天空中一片黑暗,伤口上的痛处已经麻木。

他彻底失去了卢克西,同行的其他人也被扯入了裂缝,未来他应该何去何从?

他不知道。


南宫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鬼手中传来的异样让他刹那间冷汗直冒。

他看见了窗外坠落的金光,不祥的感觉正是从中而来。

光点并未持续多久便彻底消失,但他很清楚——或许一场灾难已经开始孕育了。

他看过很多古籍,对历史上的大事都有所耳闻,记得当鬼手第一次在大陆上出现时,便是数百年前暴龙王巴卡尔的陨落之后,在那时同样也有漫天金光洒落,那宛如神迹一般的景象实际上却是灾厄的摇篮。

“嗯?”

他感觉到有人来了,正朝着自己不断靠近。

角落里的手杖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在南宫羽的手中。

门被推开了,入眼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蝴蝶姑娘,我还以为你已经去执行任务了。”南宫羽把手杖杵在地上,松了口气。

“没办法呢,毕竟不能放任南宫先生不管。”蝴蝶忍端着一碗稀粥,“我之前检查了一下你的情况。”

“嗯。”

“你经历过很惨烈的战斗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血液里有一种奇异的粒子,这种粒子与你的血细胞不停的’战斗’着,另外,还有一种物质在共同抵抗着侵蚀。”

“很痛苦吧?”

“我已经习惯了。”

他完全明白蝴蝶忍说的是什么,那种一直侵蚀着自己的“粒子”,毫无疑问便是“卡赞的诅咒”。

和一般鬼剑士不同,真正在冥界直面过卡赞的他,受到的诅咒也最深——毕竟他是实打实地挨了他两斧子。

“还有你的肺部受伤很严重,我很难想象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她把碗递到他的跟前:“南宫先生,你太逞强了哟。”

“谢谢。”

南宫羽靠在墙上,这样可以少用点力气。

“很好吃,真的。”

“如果你是先吃过之后才做出的评价,那我会稍微高兴点。”

蝴蝶忍一边说一边用注射器从瓶子里吸起调试好的药剂。

“光是闻到就已经足以得出结论了,”南宫羽一边说一边端起碗迅速刨了两口:“而且现在我吃过了。”

“结果呢?”

“好吃!”

“南宫先生喜欢吗,那就告诉南宫先生饭店的位置怎么样?”

“不用了,我突然觉得可能也没那么好吃。”

“哈哈…南宫先生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如果你不讨厌那就最好了。”

“身体状态这么差,就不要开玩笑了哟。”

蝴蝶忍走到他的跟前,将注射器拿到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

“治疗肺病的药。”

“那还犹豫什么。”

“你难道不怕是毒吗?”

“不要小看一个面对过狄瑞吉的人啊。”

“诶?”蝴蝶忍歪着脑袋,“那是什么?”

“不,我是说,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不是嘛。”南宫羽伸出手臂,“这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明明我都还没有说过’我相信你’呢。”

“有些事情,总得有一个人做第一个。”南宫羽把碗放到桌上,“如果谁也不愿意先踏出一步,信任又从何而起。”

“我感受得到你的诚意,”蝴蝶忍叹了口气,“不过抱歉,我还是无法…不,应该说是不能放松警惕。”

“在见识到之前那两个家伙之后我完全可以理解。”

蝴蝶忍将药剂注射到他的手臂里:“不用担心,不会出现什么副作用,因为对你的情况还不算特别了解,所以我使用的只是帮助你呼吸的药。”

“现在应该已经没那么痛了吧?”

“谢谢。”南宫羽微微一笑,“你又救了我一次。”

“南宫先生客气了。”

“一起走吧,蝴蝶姑娘。”

“诶?”

“一起去执行任务。”

“不行!”蝴蝶忍眉头微皱,“你的伤根本不能继续战斗。”

“尝试着相信我吧,蝴蝶姑娘。”

他的笑容依旧不变,同时直勾勾地与她对视着。

于是蝴蝶忍也露出笑容:“如果你有什么事,我可不管你哦。”

“那是我活该,”南宫羽迅速把剩下的粥喝完,“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以如此温柔的态度说出这么冷漠的话来的。”

“啊呀,很冷漠吗?”蝴蝶忍右手轻轻遮住嘴唇,“我觉得我对南宫先生已经很温柔了呢。”

“怎么样都好啦,我们出发吧。”

他甚至还把碗拿在手上,就这样离开了屋子。

“诶——”蝴蝶忍轻呼一声,“真是的,明明是我的任务来着。”

于是她脚下轻轻一点,迅速地追到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因为鬼已经出现了啊。”南宫羽理所当然的说,“别小看我的左手,托它的福,我能大致的感觉到鬼的方向。”

“这么厉害吗,”蝴蝶忍十分配合地做出了吃惊的表情,甚至鼓了鼓掌,“南宫先生真棒!”

“不得不说,蝴蝶你还真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谢谢夸奖喔。”

两人在街道里并肩前行,和之前南宫羽待过的那个村子不同,这个城镇要繁华很多,沿路两旁霓虹灯光芒四射,路上的行人也要比乡村里多得多。

同时人们的服装上也更加多样化,和服、洋装相互交融汇聚成了一副美好的画卷。

然而这个世界却远非那么太平。

套用歌兰蒂斯那姑娘的一句话,就是——

灯光下会有阴影,邪恶,一直存在于我们身边。

“说起来,鬼杀队平时都怎么寻找鬼的踪迹?”

“会有鎹鸦替我们指明方向。”蝴蝶忍解释,“毕竟我们也和鬼打了那么久交道了,到了地方之后也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推断大致的位置。”

“是吗,现在应该差不多快到了,那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哦。”

“嗯?”

“所以才说,南宫先生很棒哦。”

“好吧,这边。”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一栋华丽的建筑物前。

“就是这里?”

蝴蝶忍握紧了被黑布缠绕的日轮刀。

“别急着拔刀,”南宫羽提醒了一句,“先摸进去探探风。”

抬头看了看,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心渊歌舞楼。

听歌看舞的地方?

鬼里面还有喜欢文艺的么。

从正门进入,关上门后房间里便显得有些昏暗。

旁边是木制收银台,中间是用竹节组成的装饰物,前方的楼梯也是木制,整体上颇有些古色古香的感觉。


“请随我来。”

服务员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和服,漆黑的头发梳成了道姑头,耳朵上带着一块小巧的紫色泪滴挂坠,腰间的系带上别着一张洁白的手帕。

三人一前两后走进了电梯,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楼房的中庭被设计成了一座巨大的表演厅,深褐色的帷幕从屋顶坠下挡住了舞台,对面和左右两侧即为观众所在的隔间。

电梯一直没有停下来,南宫羽思忖着他们是不是应该都已经突破楼顶飞到天上去了。

“你好,还没到地方吗?”

南宫羽和和气气地问了一句。

“请稍等一下,马上就到。”

几分钟后,服务员小姐突然转过头来,只是那脸上的笑容有些瘆人。

“到了哟,客人,”

南宫羽和蝴蝶忍跟着她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久等了,毕竟对待鬼杀队的两位,我们不得不稍微用心一些呢。”

“鬼杀队?”南宫羽的表情一片茫然,“那是什么?”

“装模作样也没有用,”她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随身携带着长条状的物体,明明是个年轻女孩手上却有常年握刀才有的老茧,进入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量屋子的整体构造,每进入一个新的环境都充满了警惕。”

“这样的特征还不明显吗?”

蝴蝶忍撤掉了刀上的伪装。

“很聪明呢,鬼小姐。”

“毕竟鬼也是要生存的嘛,”她的眼中露出猩红,“那么,让我们开始表演吧。”

屋顶上出现了两只被血丝充满的巨大眼球,咕噜咕噜转了几圈,最后定格在蝴蝶忍和南宫羽的方向。

“那是什么,摄像头?”

“管那么多不如想想怎么活命吧,哈哈哈哈…”

她一步一步后退,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不要急着走呀,鬼小姐,”蝴蝶忍的攻击只在刹那间便抵达她的面前,“虫之呼吸·蝶之舞·戏弄。”

“真是可惜呢。”她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毕竟在她的攻击接触到鬼之前,鬼便化成一摊血水,逐渐在渗透进了地面,随后整个房间都被一团红色的血雾笼罩。

“我讨厌被人围观着打架。”南宫羽走到蝴蝶忍旁边,“不过现在好像别无他法了。”

“说起来,南宫先生不是可以感应到鬼的位置吗,为什么刚才没有发现呢?”

“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近了,接近到一定范围内反而就没感觉了。”他捏着下巴想了想,“也许这就是距离产生美吧。”

血液从头顶的眼珠里滴落下来,在地板上汇聚,最后形成了一个人形,紧接着又凝聚出一柄太刀,让它握在手中。

“南宫先生,你说刚才那位鬼小姐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呢?”

“也许是舞台效果?”南宫羽不确定,“有些家伙就是过场多,不打一顿不学乖。”

“是吗,这样的话,那就只有好好教训一顿咯。”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已经从南宫羽的身前消失。

穿刺声响起,紧接着是收刀的摩擦声。

剪刀落在了地上,和躯体一块颤抖了几下然后变回了血水,最后从天上落下的脑袋也一样。

他们听见了一阵欢呼声,这种感觉并不好。

“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需要尽快结束战斗。”蝴蝶忍有些担心。

“我正要说这个,”南宫羽捏着手杖往地上一刺就处理了一个尝试偷袭的“小鬼”,他当然知道这并不能算得上击杀,但这至少意味着他有能力保全自己,“它有可能会通过袭击我来转移你的注意力,到时候你千万不要受影响,我都能解决。”

“话是这么说,不过…”

这时候蝴蝶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好像不用那么麻烦呢。”

南宫羽从她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随后只见她将刀尖调整了方向,朝着地面猛地一刺。

“我的力气很小,小到斩不断鬼的脖子,所以我和鬼战斗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考虑如何将它的头颅斩断,而是——用毒哦。”

蝴蝶忍收好斩魄刀,走回南宫羽身边。

“虽然这样会在正面战斗中处于劣势,不过优点在于不用刻意攻击鬼的脖子呢。”南宫羽觉得她不只是在给自己解释,也是在给脚下这头崩坏中的鬼解释。

“所以就算是对着脚下轻轻一刺,也足以致命了喔。”蝴蝶忍说着又惊讶的捂住小嘴,“哎呀,不过鬼小姐居然把整栋楼都融合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呢。”

宛如地震来临一般,房屋开始剧烈的抖动,墙壁之上出现裂痕,裂痕不断蔓延,很快就遍布到了两人的脚下。屋顶的眼珠目眦欲裂,血滴从眼眶周围垂落,形成了一条腥红的瀑布。

“有点糟糕了呢,南宫先生,这里马上就要塌了哟。”

从电梯间已经可以看到四散逃窜的观众,但在房屋垮塌之前能出去多少谁也说不准。

“电梯不能用了。”

“要不,我抱着南宫先生,带你出去?”

“毕竟南宫先生身体那么娇弱呢。”

南宫羽脸上的笑容一僵,伸手在耳朵里揉了揉:“你说啥,我没听清楚。”

“我说,南宫先生身体确实很娇弱呢。”

“好啊,”南宫羽咧嘴一笑,只是牙齿咬的有点紧,“你抱我啊。”

“抓住我的脖子哦。”

人的一生有许多个第一次,比如说——第一次被女生公主抱什么的。

虽然被人说成娇弱有些脸皮抽筋,不过整体来说,好像血赚?

他老老实实地把双手环在了她的脖子后方。

嗯,很香,比之前那碗粥还香。

脚下的瓷砖彻底破碎,露出了宽阔的中庭,蝴蝶忍抱着南宫羽脚下轻点,一跃而下,尽管是她,此刻的神色也是一片严肃。

毕竟这里可是足足有二十多米高的距离。

如果是她独自一人的话她还可以使用招式卸力,可是手上抱着一个人,她根本无法使用虫之呼吸的各种“舞”。

必须得用身体来抗住冲击了。

当她离开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南宫羽的声音:“Keig。”

黑色的影子将蝴蝶忍包裹,在她落地时护她安然无恙。

“咦,完全不痛呢,是多亏了南宫先生吗?”


“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嗷。”南宫羽从蝴蝶忍手上下来,“没有你我又没命了。”

“刚才那个黑影是什么?”

“是鬼哦。”南宫羽笑了笑,“蝴蝶姑娘怕不怕?”

“啊啦,被鬼救了一命呢,”蝴蝶忍装作惊悚地拍了拍羽织,“呐,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想,南宫先生要不要听听?”

“只要你愿意说,那我就愿意听。”

“鬼曾经也是人。”

“说得对,不管什么鬼都是。”

“所以…如果鬼可以克制吃人的**,那人与鬼应该是能和平共处的。”蝴蝶忍看着天空,那里有些许明星在闪耀。

“我能理解你的愿望,不过我和你口中的’鬼’不是一个品种,所以我不能实现你的愿望。”

“用品种这个词来形容自己,”蝴蝶忍掩嘴轻笑,“听上去总觉得有些过于悲惨了。”

“这是为了便于理解。”南宫羽觉得自己这时候如果手上能有一根烟那肯定很有气质,“也许我和那些鬼之间有共同点,但你不能把我们混为一谈,如果是因为这样的梦想而把我当做’鬼与人和平共处’的替代品,你的愿望可能永远无法实现哦。”

“而且我也会受打击的。”

“我知道南宫先生不是鬼,而且南宫先生到现在为止都保持着理智,但是我还是需要时间去验证,抱歉。”

她要验证的不是他是不是鬼——这一点南宫羽能在阳光下自由行动就足以证明了,蝴蝶忍也相信他不是鬼,但那狰狞的左臂一直让她的心里有种隐隐的担忧。

“你之前已经为此道过歉了,”南宫羽说,“这样的话说一次就够,我可是在努力去成为你的朋友,如果你的心里一直持有歉意,我会觉得我的努力就像是在白费力气。”

“谢谢。”

南宫羽觉得她的笑容变得真挚了一些。

一只黑色的乌鸦从空中飞了过来,落在蝴蝶忍的肩上口吐人言:“蝴蝶忍,北北东,北北东,有鬼杀队成员遭遇了攻击,请立刻前往支援,请立刻前往支援!”

“嘎——”

“那么…现在出发?”南宫羽试图伸手摸摸乌鸦的脑袋,不过还没碰到它就飞走了。

“南宫先生还是在这里休息吧?”

“我要跟着你,不然我没钱吃饭。”

“真是…让人无法狠心拒绝的理由呢。”

两人在月色中狂奔,南宫羽没法迅速行动,就让凯贾背着自己跑。

“南宫先生,你的鬼真好用呢。”蝴蝶忍看着在旁边飘着的南宫羽,语气有点复杂。

“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试试,现在赶时间,让给你我就跑不动了。”

“还有,准确的说凯贾是鬼神,不是鬼。”

“诶?”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那个。”

“哦,”蝴蝶忍点了点头,“可以稍微介绍一下吗?”

“凯贾原是暗影迷宫的守护者,’变异’开始时凯贾被迷宫里狂暴的怪物杀死。因为其生前拥有强大的暗黑力量,死后便成为影之鬼神游荡在迷宫里。”

“后来就被你找到了?”

“差不多吧。”

“这应该说是幽灵吧?”

“这样理解也没错。”

“可以和幽灵签订契约呀,南宫先生真厉害。”

“为什么每一次从你口中说出这样的语句,我都完全感觉不到你是在称赞?”南宫羽撇了撇嘴,“我甚至怀疑下一秒钟你会不会从兜里掏出来一根棒棒糖送给我然后说一句’哇,真厉害真厉害,快来吃糖糖’。”

“是真的啦,”蝴蝶忍把头别到一边,声音却带着笑意,“一点都没有敷衍哦。”

跟随着鎹鸦的方向,两人在泥泞路上迅速前进,因为白天刚下过雨,脚下的泥土也有些松软,鞋子踩在上边的触感并不算好,蝴蝶忍的裤腿上很快就沾上了一些污泥。两边的田野里时不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如果是在一个没有鬼的世界,那便只会让人感叹大自然的美好,可惜在这里,这种动静只会让人感到神经紧绷。

“就是前边的村子了。”

“真难想象,你们平时出任务都是这样跑到目的地的。”凯贾慢慢消失,南宫羽再次踩在了地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蝴蝶忍调整着呼吸,“毕竟我们出任务的时间都是在晚上。”

“那万一到了目的地没体力了怎么办?”

“不会哦,因为有呼吸法。”

“给我讲…算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以后再说吧。”

不是南宫羽不想听,而是——

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前方的打斗声,而蝴蝶忍更是直接加速把南宫羽甩在了后面。

好气啊,虽然倚靠残影之凯贾附带的鬼影步可以跟上她的动作,但是如蝴蝶忍所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那就是——胸口上挂根骨头,狗都可以把他扑在地上啃。

所以南宫羽妥协了,他又把凯贾喊了出来。

起步迟,所以到的晚,当他赶到战斗中心的时候,蝴蝶忍已经动手了。

他看清楚了她的对手,心里一阵烦躁。

那和他别无二致的左臂告诉他,在此作乱的并非是食人的恶鬼,而是感染了瘟疫的人。

意志不够坚定而被卡赞的低语所迷惑的鬼剑士,会成为不知疼痛且毫无理智的战斗疯子,在燃尽最后一滴鲜血之前他们是不会停止的。

从佩刀可以看出发狂的人原本也是鬼杀队的一员,此时在战斗中,蝴蝶忍也并未直接下杀手,而是一边游斗一边尝试用言语唤醒他。

鬼手中源源不断的力量不仅让他的力气变得巨大,就连速度也变得十分夸张。

在鬼杀队中以灵巧,迅捷见长的虫柱——蝴蝶忍一时间在速度上竟完全占不了上风。

“又来了一个,保护虫柱大人!”

周围的人发现了南宫羽的靠近。

只是站在他们面前都能感觉到他们内心的颤抖。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是和蝴蝶忍一起来的。”

他们显然不愿意相信。

“不要动手!”

看得出来她有些犹豫,但她还是赌了一把。

南宫羽嘴角一歪,他要做的,就是告诉她她赌对了。


南宫羽直接往地上一坐,两只手抱在胸前,看上去完全放弃了抵抗。

这并不是他冲动,而是他很清楚在有凯贾存在的情况下,就算这些人把刀砍断,都伤不了自己分毫。

周围的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了内心对柱的信任。

“不要一直绷着肌肉了,你们的伤会越来越严重的…嗯?”

话音刚落,南宫羽却突然皱起了眉头,随后突然取出冥界之钥,面前的几人见状立刻把手放在了刀柄上,然而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已经消失了。

“虫柱大人小心!”

蝴蝶忍看到了疾驰而来的南宫羽,一时间有些分神。

发狂的剑士抓住了这一次机会,手中的太刀笔直的刺向了蝴蝶忍的脖子。

但是在他的攻击到达之前,他就感到一道巨力将自己压倒在地,随后蝴蝶忍也从他面前消失了。

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两个坑洞,随后更是宛如炸弹爆炸一般,将整片土地都掀起尘土,地面也随之震动。

一道健壮的身影出现在了中央。

失去控制的鬼剑士呲牙咧嘴地攻了过去,却被一拳击穿了小腹,随后摔倒在地再起不能。

南宫羽明显感觉到蝴蝶忍颤抖了一下——那不是胆怯,而是愤怒。

“冷静一点。”他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没事。”

尽管如此她依然保持着那温柔的神情。

“你的愤怒都快把我头发点燃了。”南宫羽走到她前边把她挡在身后,“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组织你的队员撤退。”

“那你呢?”

“我?我负责看你安全到家。”

“不行……”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南宫羽扔了出去,这一瞬间南宫羽清晰地看见了她额头上的#号。与此同时,鬼也对她发起了进攻,但被瞬间出现的南宫羽一刀逼退了。

它再次做出了尝试,迅速就与南宫羽交错而过。

“不许走。”

“你在说笑?”

没有理会南宫羽,它试图继续自己的攻击。

可随后蓝色的光环突然将它笼罩,一直蔓延到了几十米外的墙角才停止,它的速度骤然降缓,脚下被坚韧的寒冰黏住难以动弹,同时冰霜还在继续攀升,很快就遍布小腿。

它闷哼一声,自断双腿后迅速后退。

“很有魄力嘛,换我我可没那么果…”

还没说完它的双腿就长了出来。

“…好吧,看来是我误会了。”

“诡异的血鬼术,就算是童磨那家伙也做不到这种程度,看来无惨大人对你感兴趣不是没原因的。”

“听上去你倒像是专门为我而来的?”

“明明和鬼有着如此多的共同点,为何要站在人的一方?”它睁大了眼睛,金色眼球中的“上弦”和“叁”十分引人注目。

“你在眼睛里刻字不疼吗?”

“我先问你话的!”

“可你刚才也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呀。”

“看来是没法好好谈了。”

上弦之叁以马步的姿势站立,右手呈掌前伸,左手握拳置于腰际,身上有淡蓝色的光芒涌出。

“诶,别急啊,我向来是能说就不打的。”

“你看起来很弱,但我闻到了强者的味道。”

“破坏杀·罗针!”

蓝色的斗气构成了雪花一般的阵图,以上叁为中心不断扩大。

“术式展开!”

“我先说过的,我真不想打架的。”

“Kalla!”

南宫羽第一次拔出了冥界之钥。

“真是邪恶阴森到了极点的斗气!”在上叁的眼中,笼罩在妖异紫色斗气下的南宫羽甚至比它自己还要像一只鬼,“明明如此邪恶的你,为什么会帮助人类啊!你应该成为真正的鬼,和我永远战斗下去才对啊!”

刹那之间上叁便突击到了南宫羽面前:“破坏杀·乱式!”

它的拳头不断的挥出,斗气与冥炎碰撞后便一点点受到侵蚀,但它毫不在意,它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能够游刃有余地接住它的拳头的对手了。

“我是猗窝座,我喜欢你这样的强者。”

虽然在说话,但他的攻击一点也没停歇。

“一边打一边说话很累人诶。”南宫羽闪到树枝上,左手掏出一瓶药剂喝了下去,“我是南宫羽。”

“人类才会生老病死,这就是人类无法成为最强的原因,所以,成为鬼吧南宫羽!你可以变得更强,你会有无限的时间来修炼!”

“抱歉,我还是更喜欢晒太阳。”南宫羽脚下一蹬,下一秒太刀就降临到了它的眼前。

“那我就只好废了你了。”

他左手一拳改变了刀刃的轨迹,随后右手立刻发起进攻,这一拳尤其势大力沉,尽管被南宫羽用刀架住了但也让他后退了好几步。

南宫羽已经开始感到不适了,但一直撑着一口气没有把血吐出来。

要想打赢它或许并不难,卡洛的能力还有绝大部分没有发挥,只要彻底解放冥炎剑,他甚至还能在一瞬间就夺走这位上叁的性命。

但他做不到,光是让卡洛出来就已经让他胸口剧痛难忍了,一旦呼吸稍微剧烈一点,肺部的剧痛就足够让他生不如死,那四处乱串的鬼神之力让他根本没法成功地解放冥炎剑。

南宫羽的状态越来越差,而猗窝座的斗气也越来越弱——冥炎的侵蚀确实让他的斗气受到了很大限制;可尽管双方都不处于巅峰状态,但显然南宫羽受伤痛的影响更大。

他的刀逐渐跟不上猗窝座的动作了,他不得不开始躲避,于是便使体力消耗地更快,劣势也越发突出。

一分钟后,他的腹部受到了重击,这是他挨的第一拳。

气不足了,他没法再压制伤势,于是鲜血从嘴角汩汩涌出。

南宫羽明明可以召唤出凯贾离开战场,却偏偏钻起了牛角尖不愿意逃跑。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只是有个猜想,觉得这是见色起意的力量。

他依旧还能撑住握刀的双手,他有着强壮的身体,就像是千锤百炼之后的钢铁,现在就算生了锈,那也不是鸡蛋能比硬的。

可尽管如此他依旧不好受,猗窝座的拳头力道很大,远超他之前遭遇的那两只鬼,换做其他人,这位上叁恐怕能一拳把人打个对穿。

他的拳头带着斗气,朝着南宫羽的心脏发起了攻击。

他侧身躲了过去,但肩膀却如同被利刃切割一般鲜血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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