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的眼睛好痛!”
医院直冲急救室的路上,一个约摸四岁的小女孩躺在移动病床上,小手捂住血汨汨的右眼嚎啕大哭,殷红的鲜血从小手指缝溢出来。
“桂宝乖,桂宝不哭,再忍忍就好了,医生叔叔马上就会来给桂宝动手术,那样桂宝就不疼了!”跟医护人员一起推着床的赵莉莉带着哭腔哄她。
话音未落,病床从手里脱离,被人推进了急救室。
方桂宝听妈妈赵莉莉的话,没有再哭,任由医生护士把她挪到手术台上,听着医生冰冰凉凉的话,麻醉药入体,意识渐迷。
突然,一段长达一世的记忆涌入脑海中,她像是在梦里过了一生。
梦里家破人亡的悲惨状让桂宝眼还没睁,就直接哭着醒来。
“哭什么?吵死了!”一个略带稚嫩的男孩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方桂宝吓了一跳,没有受伤的左眼睁得圆圆的,不敢动,生怕是黄泉路上的小鬼在说话。
但那“小鬼”说完后就突然干咳了起来。
桂宝的软萌小脸白了白,右眼的灼痛感刺激着一切感官,抬手就摸到右眼上覆着的厚纱布,原本混乱的记忆逐渐清晰。
本该跟着爸妈一起离开人世的她居然又活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意识到这时的她才四岁,她的父亲方佑盛开的制衣厂因为90年代初的经济危机而濒临倒闭,而在她出生那年,为了顺应政策,方佑盛跟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家电厂,这才把制衣厂熬了过来。
而她跟两个双生子哥哥平日里最喜欢去制衣厂玩,四岁这年,她的右眼被制衣厂的女工人用玩具枪给射中瞳孔,紧接着就被妈妈赵莉莉送进医院。
思及那个伤了自己的女工人,她满胸腔里蓄满恨意,小小的手攥紧拳头。
前世就是这个女工人,害得他们家破人亡!这一世重生归来,她绝不允许这个毒妇再伤害她的家人!
旁边咳嗽的声音越发厉害,方桂宝回过神,偏头往左,就见着一个约摸六、七岁的男孩,斜靠在病床上。
见他表情痛苦地捂嘴咳嗽不止,白皙瘦削的手臂上一道道吓人的伤疤,随着他止住咳嗽,放下手,方桂宝看清了他的脸,霎时怔住,鼻头泛酸。
他是苏家大长孙苏延!
是她前世喜欢又不敢靠近的小哥哥,更是前世在她死后,曾在她的墓碑前守了一天一夜的人!
原来,前世时,她和苏延早在这时候就见过的。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嗫嚅道:“小哥哥.......”
“......”苏延一滞,扭头瞪过去,“叫什么叫!”
桂宝还红着眼,暗道:不愧是苏延,哪怕这时还只是小学鸡,都已经这么傲娇了。
“对不起小哥哥,我刚才做了个好吓人的噩梦,所以才哭的,我不是有心吵你的。”
“啧,谁要你的道歉!爱哭包!”
他这是在嫌弃自己爱哭么?
桂宝赶紧胡乱地抹了一把左眼眼角残余的眼泪,“我没哭。”
苏延皱着眉看过去,见她一张粉扑扑的小脸还挂着明显的泪痕,明显就是哭了,却非说没哭,“你就是哭了。”
方桂宝:“......”
小学鸡时代的苏延怎么也跟成年后的苏延一样那么难搞?
两人僵持没多久,大人们就进来了。
方桂宝看到自己的父母,顿时悲从中来,前世那个女工人之所以能伤害他们,完全就是因为爸爸方佑盛过于耙耳朵,又轻信外人而中了计,这才导致他们一家五口全翘辫子了。
想到这点,她只窝进妈妈的怀里,虽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出来。
重生回小孩子,还真就是爱哭,眼泪哗哗地流。
一向最疼闺女的方佑盛见她这么隐忍地掉眼泪,急得手忙脚乱,想要把母女俩都抱住,却被一只白嫩小手推开。
他面露疑惑,“桂宝怎么了?”
“爸爸,你抓到那个女工人了吗?”桂宝从赵莉莉怀里抬起头,水葡萄一样的左眼还蓄着盈盈泪光,见方佑盛迟疑,心道一句“果然”,“爸爸要小心别被坏女人骗了哦,坏人都是大话精!”
方佑盛惊愕一瞬,看着闺女天真稚嫩的脸上居然露出像个小大人一样的严肃神情,脑子忽地一个激灵,感觉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提及那女工人,赵莉莉心疼地摸摸闺女的头发,“桂宝别怕,就算你爸爸心软放过坏人,妈妈也会把坏人抓住,给桂宝讨回一个公道,不是所有的‘不小心’都能被原谅的。”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瞪了方佑盛一眼。
“嗯嗯!”桂宝用力地点头,垂眸,掩了眼底的恨意,“我们让**叔叔也装子弹打坏人,这样坏人就知道玩具枪是不能放子弹玩的了。”
“二哥哥说了,玩具枪是很危险的,我们是不可以放子弹去玩的。”
两个大人一怔,“桂宝,你说什么?”
“子弹不是原来就在玩具枪里的吗?”
“我们没有子弹,是那个女工人放进去的,只有我看到了哦!”
闻言,两人又是一惊,对视一眼后,赵莉莉怒道:“方佑盛你听到没!那个女人是故意伤的桂宝啊!她跟我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连一个四岁女娃都下得去手?”
“可怜我的桂宝,以后都......”想到闺女右眼视力永久受损,她难以抑制地捂脸,泣不成声。
方佑盛想要安抚妻子的手抬起又放下,他何尝不是想把女工人送进监狱给闺女讨个公道,可想到昨晚女工人拿来威胁自己的那张孕检报告,他实在不敢冒险啊!
三人的谈话吵得旁边的苏延烦躁不已,他双手垫在脑后,充满稚气的一双眼掠过一抹凉意,“叔叔阿姨,她才刚动完手术,你们都不让她睡觉的吗?”
稚嫩男音带着几分厌烦感,乍听之下像是在关心人,但语气更像是嫌他们吵到了他。
病房里的两个大人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另一个小孩,考虑到两个孩子都需要休息,方佑盛安抚了妻女几句,就先走了,留下赵莉莉在医院照顾方桂宝。
因药效的缘故,方桂宝浑浑噩噩地睡了几日,醒来听到妈妈在外面打电话的声音,大致内容是埋怨方佑盛居然不肯起诉女工人的事情。
等赵莉莉推开半掩的门进来,方桂宝开门见山地问:“妈妈,爸爸是不是把坏人放跑了?”
赵莉莉心口一痛,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就见桂宝自己撑着小小的身体坐起来,她赶忙去抱起桂宝。
桂宝把小手搭在妈妈的手臂上,“妈妈,爸爸太善良了,容易被坏人骗,我们要帮爸爸打败坏人。”
隔壁病床的苏延嗤笑一声,“你直接说你爸爸太蠢不得了?”
“小哥哥......”桂宝闻声偏头看过去,见苏延双目微敛,小小年纪却神情寡淡,她低眸敛了眼底落寞,轻声附和:“小哥哥说得对,我爸爸确实有点笨。”
女孩的声音软糯,轻飘飘的,挠得苏延极其烦躁,他单眼睁开,瞟了一眼旁边被大人抱在怀里的瘦小女孩,傲娇地撇嘴,“他那么笨,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听着闺女被一个小男孩连番怼过来,饶是好脾气的赵莉莉也不乐意了,“小朋友,桂宝是妹妹,眼睛上的伤还没好,你对她可以温柔点吗?”
苏延不服气地别过脸,本来还想说的话立马打住,不说了。
桂宝却噘嘴拍拍妈妈的肩,“妈妈,我就喜欢小哥哥这样子,你不要说小哥哥,好不好?”
赵莉莉本也没有要责备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说一会儿双生子要来看桂宝,让桂宝吃了药后再睡会儿。
没多久,外头护士站的护士就来喊赵莉莉去外头接电话,桂宝也就趁这时候悄悄地拉住护士阿姨的手,在护士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护士喂着她喝了点水,便笑得神秘地出去了。
等人一出去,苏延重新睁开眼,朝旁边病床看去,恰好那边桂宝也朝他看过来,两相对视。
不过一秒,他别扭地移开视线,“不就一个破女工,你爸爸不肯对付她,肯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女工人的手里!不然就是他俩有**!”
闻言,桂宝诧异地眨巴眼。
他怎么知道?难不成他也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见桂宝左眼睁得圆碌碌的,眼里满是惊讶,苏延不耐烦地吐气,“真是笨死了!”
“......”桂宝嘴角动了动,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
苏延不可能是重生的,毕竟她死的时候,他还活得好好的。
约摸一小时后,方佑盛来了医院,还带着两名**和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女人。
桂宝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前世害了他们全家的毒妇,也是这次蓄意打伤自己的女工人。
她恨得牙痒痒,但也谨记自己现在只是个四岁的女娃。
她大叫一声,缩到妈妈赵莉莉的怀里哭泣。
借着这间隙,她记起前世时方佑盛也是把人带来医院,让女工人跪下求原谅求放过,赵莉莉不答应,还当场跟方佑盛闹起来,但因她那时候年纪小又太过害怕,所以潜意识为了保护自我,后来就把这段给忘了。
也是这一天,方佑盛放弃了起诉,赵莉莉因此对他大失所望,为之后夫妻离心、方佑盛受骗埋下祸端。
也因此,事后赵莉莉独自去找了女工人,却被女工人推下忧漓江,住了三个月的医院才康复,更是落下了病根。
桂宝回过神,那女工人已经跪下,正抱住赵莉莉的腿求放过。
“......老板娘啊!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把玩具枪里居然会有子弹在里面!那把玩具枪是你二儿子带过去的,就算玩具枪算凶器,我顶多就是你那二儿子的帮凶而已!”
女工人披头散发,声音尖细,喊得凄厉,就像个恶鬼似的。
赵莉莉愤恨地抹了一把眼泪,抬脚把人踹开,“你给我滚!这里是儿童病房,你们人民**就这么办事的吗?居然把人带到医院来闹事!”
那俩**互看了一眼,“这是方先生说你们要私了,难道不是吗?”
“你要私了?”
赵莉莉难以置信地瞪向自己的丈夫,松开抱在怀里的桂宝后,就起身扯着方佑盛争执起来。
两名**见状,连忙劝解。
方桂宝暗骂方佑盛几句,顾不得右眼还在隐隐刺痛,按下护士铃后就抱起旁边小桌上的保温饭盒,重重地朝那女工人的肚子上砸了过去。
女工人吃痛地尖叫,病房里的众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下了床的桂宝和地上摔破了的保温饭盒。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女工人就气急败坏地朝方桂宝伸手。
就在这时,做完检查回来的苏延冲进去,用头撞向女工人的腹部把人生生撞开两步。
“你们一群大人都不知道保护小孩子的吗?”苏延站在桂宝前边,双手插在病服口袋里,一脸傲娇地吐槽道。
“苏延......”方桂宝怔怔地看着面前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小男孩,哪怕她现在是成年人的灵魂,却还是止不住动容。
是不是前世的苏延也曾这样护过自己,而她却忘了?
回过神的两名**立马控制住女工人,赵莉莉和方佑盛则后怕地抱着桂宝。
“怎么回事?”和苏延一块回来的医生走进病房,低声斥道:“这里是病房,你们大人有事不能去外边吵吗?”
随后,门外又进来一名护士,在屋里扫了一眼,问:“这里是哪个要去做检查的?”
此言一出,方佑盛慌了,看向身边的妻子,却见她毫无所觉。
而被**钳制住的女工人也面色惨白,低着头,生怕被注意到。
“是她!”这时候,稚嫩的女音响起,桂宝所指的正是女工人,“护士姐姐,她肚子受伤了,要做检查。”
护士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小女娃,暗道怎么说的跟刚才不一样?不是说是女孩妈妈怀孕了要悄悄检查给她爸爸惊喜么?怎么突然变成这么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
不过既然桂宝这么说了,护士到底还是让那两名**带着女工人去了妇科诊室。
女工人被带走,病房里也很快收拾干净,恢复平静。
赵莉莉因为还在气丈夫居然要私了的事情,二话不说就把人往门外推,“方佑盛,你不肯给女儿报仇,我自己来!”
说完,房门一关,半句解释不肯听。
方桂宝倒是不担心被赶出去的爸爸,此时更让她在意的,是赵莉莉刚才那句话。
被妻子轰出来的方佑盛无奈又无助,他颓败地抹了一把脸。
一个多月前,他应酬客户喝多了,回到工厂办公室后不知怎地,居然跟女工人酒后乱性,他当场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办理辞职手续,以为就此翻页。
不料没几天竟然就发生了桂宝这件事,之后女工人拿着孕检报告求他放过自己,否则就把这件事告诉赵莉莉。
方佑盛了解妻子脾性,莉莉虽然温柔解意,但对这种事,绝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他不能失去赵莉莉,更不能让女工人毁了他幸福美满的家庭!
所以他才打算关女工人一段时间,之后再悄悄给女工人一笔钱,让她打掉孩子远走高飞,一辈子都不准再出现在他和他家人面前。
虽说这样很对不起桂宝,但为保护他们的家,他现在只能这么做。
方桂宝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就出院了,出院之前,她就托比自己早三天出院的苏延帮忙,将装了女工人检查报告的信封暗中送去给方佑盛。
翌日一早,桂宝醒来,发现一直以来对自己寸步不离的赵莉莉居然出门了,她立马反应过来,拉着正怒气冲冲要出门的方佑盛带自己去忧漓江,果然就看到赵莉莉跟那女工人站在一起。
“爸爸,你看,是妈妈。”方桂宝指着前边的小亭子,奶声奶气地提醒。
方佑盛沿着闺女的小手望过去,发现妻子竟然在江边跟那个女工人争吵。
他抱着方桂宝,加快脚步过去。
“老板娘,我都被关局子里好几天了,今天才被放出来,你为什么还要揪着我不放?你女儿又没死!难不成还要我也赔她一只眼睛吗?就算她死了,大不了你跟方老板重新再生一个就好啦!”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都是天经地义的!”赵莉莉步步逼近她,眼里满是愤怒,“你到现在都不觉得心里愧疚吗?桂宝伤成这样,你才关了几天,那算什么!”
“那把玩具枪在子康手里根本就没放子弹,为什么一到你手里就莫名其妙有了子弹?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伤人!你不准走,我要起诉你这个凶手!我要你一辈子都在牢里赎罪!”
要不是她留了心眼,打电话问了派出所,她都不知道今天是释放女工人的日子,得亏她赶来了,不然就真让这毒妇给跑了!
“你骂谁凶手呢!你想毁了我,我就先杀了你!”女工人一听,突然面目狰狞地朝赵莉莉靠近,上手抓住她瘦弱的肩就往江边冲。
就在这时,已经赶到江边的方佑盛把女儿放下,跑过去把人掰开往地上一甩,抱住惊魂未定的赵莉莉稳住脚步。
“你竟然还敢对我老婆动手!”他怒斥道。
女工人爬起来,眼里疯狂的爱意一闪即逝,“方老板,这都是老板娘逼我的,是她不肯放过我!”
“我一个女人从老家出来就进厂做工了,要是再进牢子,这辈子就全毁了!”
“我那天真不是有心的,谁知道子康那把玩具枪里有子弹啊!是他们兄妹俩说没子弹的啊!我都被关局子里好几天了,你们还想我怎么样!”
“方老板,你就算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我的肚子吧!”
原本就处于盛怒之中的方佑盛在听到她提到“肚子”的一瞬,气得脸都要绿了。
就算没有莉莉拦住这毒妇,他也是要让人把她抓回来的。
这几天他因为妻子的不理解而神不守舍,今天一早去书房找样东西,发现了桌上的牛皮纸信封,这才看到女工人的妇科检查报告。
他才知道,这恶毒的女工人压根没怀孕,甚至还是个处子之身!
他越想越气,更气自己的愚蠢,居然会被这种小伎俩给骗得团团转!
赵莉莉看了眼变脸沉默的丈夫,一把推开他,抱起刚跑到身边的方桂宝,红着眼喊道:“方佑盛!你不会真觉得她可怜了吧?你要是敢放过她,我跟你没完!”
“莉莉,我不是......”方佑盛极力否认。
“方老板,你答应会放过我的,你别忘了跟我说好的事情!”女工人怕他反悔,着急喊道。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方佑盛顿时勃然大怒,满脸涨得通红,“你这毒妇,伤我女儿,又要伤我老婆!”
眼看着他的一张俊脸因暴怒而扭曲,女工人吓得双腿发软哆嗦,“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种!”
“我碰都没碰过你,哪来的什么狗屁种!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怀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方佑盛甩出那份检查报告,“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你个恶毒的女人,还敢再蒙我?别妄想我会再放过你!”
女工人虽不识字,但从上面的图和方佑盛的话里猜出了大概,很显然,她之前编的谎言全被拆穿了。
她浑身哆嗦,拔腿就要逃。
方佑盛这时恨极了她,岂肯让她逃走?
几大步就把人捉住往地上狠狠摔去,女工人脸朝地摔下,擦伤了眼角,磕破了额头、下颚等几处,渗出鲜红的血水,将她惊恐扭曲的脸衬得十分骇人。
一旁的赵莉莉捂住了方桂宝的眼,不让她看到这样一幕。
方桂宝被挡了视线,窝在妈妈的怀里,心底畅快得很,女工人捉住了,这一世就再也不会发生前世那些事情了!
不多时,被方佑盛临出门时通知的几个工厂保安赶到。
“......方佑盛!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都给等着瞧!”
“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们报仇!你们一家五口都不得好死!喝你们的血啃你们的骨,把你最爱的女人都送夜场去!啊哈哈哈......”
被架着走的女工人先是哀嚎惨叫,后是阴狠咒骂。
一声声恶毒凄厉的咒骂声惹来不少注目,其中一名保安索性把人敲晕,一劳永逸。
之后,方家以勒索、蓄意伤人及杀人等罪名起诉女工人,判刑十五年。
坏女人被判入狱,方家这头却还没消停。
又过了一段日子,桂宝右眼已经不用覆纱布了,黑溜溜的潋滟瞳孔里留一道嫩柳叶似的白瘢痕。
两个哥哥去上学校后,桂宝就一个人在方家门前的院子里玩沙子,雕花铁栏门外来了个皮肤黑黢黢的大叔,看着年纪比她爸爸还要大。
这人是方有才,是方佑盛在老家的亲弟弟。
桂宝的爷爷是个大地主,而方佑盛兄弟俩却是大地主把他们的生母从临乡抢过去后生下来的,为此母子三人在老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方家大房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后,就剩下方佑盛跟方有才兄弟俩相依为命了。
是以方佑盛对他这个亲弟弟纵容至极,前世里,方有才一家狼子野心,前期吸血,后期直接意图霸占方家财产,方佑盛为了贴补方有才一家,才导致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几次面临破产。
“你是桂宝吧?”铁栏门外,方有才冲她笑着招手,“桂宝,我是你叔叔,快进去跟你爸爸妈妈说一声。”
方桂宝没搭理,摇头,“有门铃。”
闻言,方有才不太高兴地搓了搓手,按下铁栏门旁边的按钮,连续按了好几下,像是只要里面的人不出来,他就一直按。
方桂宝听到屋里的脚步声,便拍拍身上的沙子,站起身冲方有才卖萌地笑了笑,“叔叔,你是来还钱还是来借钱的呀?”
“借人钱是要打借条的哟!要是不还,就会有坏人去烧你家的房子呢!”
话音刚落,后面半掩的门被人推开,赵莉莉走了出来,在听到桂宝所说的话后,面上笑容瞬间多了几分。
赵莉莉走出来,拍了拍桂宝手心的沙,没有半分怒意地责备她,“桂宝,这是你爸爸的弟弟,就是你的叔叔,你不可以对叔叔这么不礼貌的,知道吗?”
“嗯!”
桂宝用力地点一下头,正想对方有才道歉来着,蓦地看到对面新邻居家的大门开了。
一个许久不见的男孩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位拄拐杖的老爷爷。
“是小哥哥!”她惊喜地松开妈妈的手,趴在铁栏门上冲对面招手,“小哥哥!”
苏延闻声看去,看清了是之前在病房的爱哭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催促旁边的苏老先生赶紧走。
苏老爷子朝那边的方家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见他不搭理自己,桂宝呆呆地眨巴眼,上一次让苏延帮忙的事情,她还没跟他道谢呢!
她想了想,索性回头拽住妈妈的裙子,小嘴扁起,嘤嘤嘤几声,“妈妈,小哥哥不理桂宝......”
“谁?谁欺负我家桂宝了!”这时,在屋里听到宝贝女儿隐忍哭声的方佑盛跑出来。
桂宝一看,当即扑到他身上,指挥他抱着自己去追小哥哥。
方佑盛自是没二话,拉开铁栏门就往外追,完全没注意到门外的方有才。
桂宝抱住爸爸的脖子,眼看着人追上了,就双手一推,利索地跳下去,小腿跑得飞快地把苏延追上,抓住人的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见他身上没有什么伤痕,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看够了吗?”稚嫩生冷的声音满是不耐烦。
苏延紧抿着唇,刻意不低头看她,抬起下颚,眼睑下垂地俯睨,姿态傲娇得很。
旁边的方佑盛见他一个小屁孩都敢这么对自家宝贝,气得上前就朝他的脑门敲了一记,“臭小子!我女儿在跟你打招呼,你瞪她干什么?”
之前桂宝还住院的时候,他就看不惯这小屁孩对他闺女的态度,这会儿能敲自然是用了力道的。
苏延被敲得一怔,撇嘴暗道:这爱哭包真是麻烦死了!
他不满地摸着自己的脑门,侧头对已经坐上车的苏老先生看过去,“喂!我被人打了!”
“......那是你活该。”
苏老先生缓缓地摇下车窗,对正好看过来的方佑盛颔首,“是方老板啊!这小子是我家长孙,苏延,福泽延绵的延。”
“他从小就皮得很,方老板尽管教训,无碍的。”
方佑盛见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苏家,顿时明白了,悻悻地笑了几声,拉着方桂宝的手过去打招呼,“原来是苏老先生,刚才真是失礼失礼!”
“这是我家小女,叫桂宝。”说着,捏了捏桂宝的小手心,“桂宝,这是苏家的老爷爷,你满月那天,苏老先生还抱过你的。”
“苏爷爷好,我叫桂宝。”方桂宝点着头,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笑成弯月,长睫毛遮下来,**扑扑的小脸看着就像软绵绵的棉花糖似的,把人心软作一滩清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喜。
苏老先生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小脑袋,笑容可掬地说:“桂宝真乖,比起小哥哥可爱多了。”
“小哥哥也很可爱的!”桂宝笑着,心里却一阵难过,梦里苏老先生是因车祸爆炸,葬身火海,死无全尸了,时间似乎就是在方有才上门的这天。
梦里她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方佑盛每天都有看报纸念出来的习惯。
她看了一眼老人坐的凤凰牌黑色轿车,一下紧张地抓住老人皱巴巴的手。
“喂!”见状,苏延不悦地开口,“那是我的爷爷,不是你的!”
尔后,他指着正冲自己瞪眼的方佑盛说:“要抓,你抓他去!”
桂宝一听,回头就去抱住苏延的手,不顾他挣扎地挨到他又瘦又硬的胸口,“小哥哥不要生气哟,桂宝抱抱就没有气了。”
听着她奶声奶气地声音,身上软绵绵地靠过来,苏延顿时浑身一僵,一动不敢动。
“哈哈哈......”车里的苏老先生看到苏延这副吃瘪的样子,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暗道这小子也有今天!
笑了一阵后,车上的司机提醒时间,苏老先生才敛起笑声,跟方佑盛说两句,就要叫苏延上车。
方桂宝当即跑到车门前,“苏爷爷,您是要去哪里呀?”
“我们去办事,桂宝想一起去吗?”
“嗯!想!”方桂宝认真地点头,“但是苏爷爷和小哥哥可不可以等等桂宝?我要问过妈妈才能跟你们一起去。”
“桂宝,苏爷爷是去办正事的,你跟着去会打......”
“嘘......”桂宝用她软乎乎的小手按住方佑盛的嘴巴上,“爸爸不要说话,我想让苏爷爷和小哥哥去我们家玩一会儿,可以吗?”
方佑盛顿时明白了,什么征求妈妈意见都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他虽不喜欢苏延这小鬼头,但这是女儿提出来的,他怎么都得满足。
是以,他主动邀请苏老先生和苏延到方家坐一会儿,并承诺一会儿亲自开车送他们去苏氏企业。
苏老先生看着桂宝那双黑溜溜的水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一时没忍心,也就答应下来,让司机把车开回车库去。
四人往方家去,进了门,方佑盛才看到从乡下跑来的弟弟,方有才。
这下方家可就热闹了,再定睛一看,赵莉莉手里还拿了张纸条,“借条”两个大字赫然在首。
他面上顿时挂不住了,快步过去把纸条攥到自己手里,小声喝道:“莉莉,你这是在干什么?”
方桂宝在旁边看了,兴高采烈地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叔叔打借条,跟我们家借钱!”
“借钱不打借条就是无赖哦!会被**叔叔抓去打靶的!为了不让叔叔被打靶,要是之前的钱叔叔没还,妈妈一定要记得让叔叔写欠条!”
“桂宝!瞎说什么呢,叔叔是自家人。”闻言,方佑盛低喝一声。
“你凶桂宝做什么?桂宝又没说错。”赵莉莉倒是听到闺女的话后,灵光一闪。
尔后,她见玄関口还站着的人,忙喜笑盈盈地把人迎进来。
“前些日子我去苏家拜访英美姐的时候,您不在家,我还寻思着找哪天带上桂宝去拜访您来着,没成想,倒是您先上门来了。”
苏家是在方桂宝眼睛受伤后才搬到对面的,赵莉莉待附近邻里一向热情,但凡这邻里间的迎来送往她都会主动张罗着。
早前苏老先生就有听说过,便对她笑了笑,“这是你我两家有缘。”
“几个月前,我大孙子阿延也受伤住医院了,方才听桂宝说,才知道这俩小孩居然是住的同一间病房。”
“可不是!我们家桂宝出院后都还不时地念叨着她的小哥哥。”
赵莉莉笑着跟苏老先生寒暄了几句,招待过后才去把丈夫拉到一边,把方有才上门讨钱的事跟他说了。
“都说亲兄弟明算账,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兄弟情着想!”赵莉莉被他几句话说得委屈,“现在厂里是能挣钱,可底下我们还有那么多工人得养着,谁也不知道这家电行业能不能发展下去。”
“万一又像那几年经济危机,两家工厂都倒了,你借出去这些钱又要不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五口人的日子怎么过?你想过没?方佑盛!你总得多为这个家想想吧?”
“我怎么没想了!我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忙,可不就为了养这个家吗?”方佑盛气了,自己撑着工厂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的妻子竟然还这样说自己,难免心里憋屈。
“是是是,你起早贪黑地忙,到头来这血汗钱全进了你弟弟的裤兜里!”
两人越说越火大,眼看着就要开打的阵仗。
客厅里还坐着苏家的一对老小,方桂宝盯着还若无其事地吃花生的方有才片刻。
此时此刻,她非常生气,却还得忍着。
“喂。”苏延早注意到方家的情况,见旁边的爱哭包气鼓鼓的样子,没忍住扯了下她的袖子,“你爸爸妈妈吵架了。”
桂宝咬着下嘴唇,可怜巴巴地“嗯”了一声后,扭头看他。
她不看倒还好,这一看,眼里水光莹莹,将落不落,搞得苏延心里别扭极了。
他撇嘴,极不自然地说:“只要你不哭,我帮你。”
“真的?你有办法?”桂宝眨巴一下眼睛,乐得身体挨近他,却被他一下给推开了。
苏延从沙发上跳下来,大喊:“方叔叔!我跟爷爷都快要迟到了!还不能走吗?”
桂宝:“......”
声音之洪亮,把旁边吃花生的方有才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滑到地上去。
躲在厨房里争执不休的方家夫妇俩这才打住,两人前后脚走了出来。
“方叔叔,您不是说要送我和爷爷去公司的吗?再耽搁下去,耽误了苏家的大生意,您付得起这责任吗?”
苏延不过七、八岁,但他一向老成,说出来的话隐隐约约地透着一股威慑,饶是方佑盛都几乎要被他给唬住了。
方佑盛一时犯了难,起初他之所以答应送苏老先生去时,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来借钱的事,这会儿知道了,要是他就这样走了,说不定赵莉莉真让方有才打借条了。
都是亲兄弟,一家人,钱给了就给了,哪还好让人打借条呀!
这时,方桂宝跑过去拉住方佑盛的手,焦急地催促:“对呀!爸爸,您不是说大人说话要算话的吗?我们答应了要把苏爷爷和小哥哥准时送到的,我不要当大屁精!”
“快点!快点走嘛!”
“桂宝,我......”眼看着桂宝急得面颊泛红,方佑盛咬咬牙应下了,叮嘱方有才万事等他回来再说。
等他们出了门,赵莉莉就又拿出记账的账本,当着方有才的面清算之前借出去的钱,以这次答应借钱为由头,哄着让他先签下欠条。
方有才暗忖就算签了欠条,等方佑盛回来,他有的是办法把欠条给撕了。
而方桂宝四人,方佑盛开车又快又稳当,前往苏氏公司的途中,碰到一起事故,说是一辆黑色凤凰牌轿车为了躲避另一辆车,结果撞到柱子漏了油,当场炸了。
方桂宝留心听了,抓着苏延的手臂,紧张兮兮地往车窗外探头,试探性地开口:“苏爷爷,外面那辆车跟您家那辆可真像,幸好苏爷爷跟小哥哥是坐我们家的小白车......”
闻言,苏老先生这才注意到事故中的那辆凤凰牌黑色轿车,确实跟他们原本要坐的车一模一样,而刚才桂宝那句话更是让他陷入沉思。
抵达苏氏公司后,苏老先生拉着苏延跟方家父女道谢,临走时若有所思地看了桂宝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带着苏延走了进去。
方桂宝还是不放心,但方佑盛着急赶回方家跟弟弟谈事,她也只好跟着爸爸一起走了。
吃过晚餐后,因为桂宝的两个哥哥已经上初二了,需要安静地做作业,她便乖巧地在自己房间玩娃娃,直到听见赵莉莉上楼的脚步声,她才蹑手蹑脚地溜到一楼的书房偷听。
“哥,还是算了吧,嫂子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