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元二十三年,赵拂玉眼睛一闭,死翘翘了。
死了好,反正她早已经是个废人,苟延残喘也只是生不如死。
搅弄了一世风云,赔了整个镇国公府进去,毁了昆玉山的百年根基,手上沾染了数百条人命,几番大战害的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终于是走到了那中宫之位。
顺带着扶了个傀儡皇帝,自己幕后垂帘,大权在握,威慑四方。
可有什么用?
她费尽心思扶上去的六皇子,今日被人逼宫了。
啧啧,听闻死状极惨。
叛军,哦,不,现在应该改名叫新皇了。
新皇是当今皇叔。
外面的打斗嘈杂声暂歇,他推开了中宫那扇已经数年未曾见过光的门,赵拂玉被钻进来的光刺了眼,将头别了过去。
“恭贺皇叔新皇登基。”她嘴上说着贺喜之词,却满眼都是嘲讽。
皇室,权贵,看起来道貌岸然,可弑父、杀子、谋反、算计、相互鄙夷,这些事没有一件是他们不做的!
“昔日骄傲无比的镇国公府千金,何等风光的徽柔皇后,怎么如今竟沦落至此?”新皇瞥了赵拂玉一眼:她的手筋脚筋已经全断了,满头白发,神色沧桑。
“这有什么的。”赵拂玉扭过来了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新皇,“昔日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黔王殿下,如今不也是一身的杀伐之气吗?”
赵拂玉此人,刺猬一般,纵然自己已经千疮百孔,也绝不会允许有人奚落,终日语出伤人。
可悲可怜。
新皇走得离她更近了一些,语气软了下来:“阿拂,何人害你到此?”
明明贵为皇后之尊,小六子也始终没有挣脱她的控制,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可赵拂玉却不曾回答,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新皇,“昆玉山,是你毁去的?”
“是。”
“好得很,你敢承认就好。”赵拂玉眼眸中划过一丝狠戾,幽幽开口:“那你去给他们陪葬吧!”
她曾说过:任何人都不得动昆玉山!
“什么?”新皇还未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身旁罡风一闪,护卫带着他整个人便身处在数丈之外。
再一回首,却发现整个中宫正殿轰然倒塌。
心下吃惊之余,也暗惊:不愧是赵拂玉,都已经沦落这般了,还是留有了后手。
可面对着眼前的一片废墟,无法动弹的赵拂玉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来了。
世人口中她是一代妖女,心狠手辣,身为镇国公府千金却害了镇国公满门,师从昆玉山却毁了昆玉山,游走在皇族和外族之间,几次挑起天下战乱,全天下人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可赵拂玉走的时候,却是安详的。
这一世她活的太累了,身为镇国公府家四小姐却被一朝逐出家门,拜师昆玉山却被逐出师门,更被皇族外族轮着番儿的利用!
她脾气大,动辄杀伐;她刺猬一般,让人惧怕。
却无一人肯靠近她。
任由她在深渊之中挣扎,往深处堕落,自我摧残。
赵拂玉眼睛一睁,又活了,活的不能再活。
脑海之中“滴滴滴滴”不断响起。
“宿主已进入平行时空,系统已绑定,请选择激活。”
激活什么?
赵拂玉还没反应过来,只想抬手揉揉痛的不行的脑壳壳。
脑海中再次响起一道声音:“激活成功。”
赵拂玉:……本宫动了吗!?
“此处是平行时空,前世之事都已经发生,但宿主可以选择再次不同场景模式下,挽回遗憾。”
赵拂玉瞪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木框框,却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是也不影响她继续死鸭子嘴硬:“填平什么遗憾?本宫活的快意潇洒,没有遗憾!”
系统:“鉴于宿主前世特性是口是心非,才造成诸多无法挽回的后果,本系统已将宿主属性重新修改为真诚待人,请宿主再次选择想要重走的模式。”
一道强光闪过,赵拂玉的额间便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翠菊标志。
“本宫不需要”这几个字明明已经到了嘴边。
她再次说出来的却是“去昆玉山。”
赵拂玉内心:放肆!
系统再次弹出:“检测到宿主在昆玉山之中经历过拜师学艺、逐出师门和昆玉山覆灭三个阶段。现进行拜师学艺阶段重现,根据宿主前世遗憾和此阶段主要人物沈知寒冰冷属性,附赠宿主属性撒娇卖萌,注意,宿主只能重走体验,不能改变结局,祝您体验愉快。”
赵拂玉:简直胡闹,什么叫撒娇卖萌!本宫威严何在!
然而下一秒,赵拂玉娘娘就华丽的卖了个萌:“好的呢,沈师尊我来啦。”
威风一世赵娘娘原地萌呆,内心狂裂!
一阵天旋地转,赵拂玉头晕……想吐。
再次定睛的时候,赵拂玉发现自己正在给沈知寒奉拜师茶。
嘴硬归嘴硬,再次见到沈知寒,赵拂玉还是渐渐红了眼眶:身为昆玉山少主,他一生守心清明,照拂苍生,坐镇昆玉山,本该规矩顺遂的,可偏偏遇见了自己。
“茶也喝过了,今日起赵拂玉拜入我沈知寒门下,必当尽心教导,匡扶幼苗,终身不负。”头顶传来了沈知寒的冷酷却坚定的声音。
和昔年拜师时说的话一模一样。
沈知寒啊沈知寒,你可知,“终身不负”这四个字,会困死你的。
赵娘娘拜师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被沈知寒带领着去了昆玉山的藏书阁。
“你出入门,万般功法根基为重,天下纷扰守心为先,便先在此处读书吧。”沈知寒身形修长,君子端方,可提出来的事情就是很丧心病狂了。
赵拂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整整一架子的书!
“都要读吗?”她问道。
沈知寒:“嗯,尽读。”
“嗯。”依照着赵娘娘的性子,不论多难,做就是了,反正现在她也多得是时间。
可是她忘了还有那个“鬼系统”的存在,那一声原本再正常不过的“嗯”从她嘴中说出来之后,竟然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极其…具有撒娇意味。
好死不死,竟然还又补了一句:“要看这么多书啊,哼哼,不过没关系,我要撸起袖子加油看!那我不懂的地方可不可以请教师尊?”
“yue…yue……”什么情况?鸡血本血奋进好青年?
赵娘娘忍不住要吐了。
要死啊什么破烂系统,这种想法明明只是前世她前世黑化之前还是一个小白花的时候的一个心理活动,这也要表现出来?!
“给本宫滚出来!”
系统:“宿主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呢?”
“把那什么破烂撒娇卖萌属性给本宫去除掉。”
系统:“抱歉呢宿主,现在这个属性是固定搭配,不可取消。”
“那什么时候能取消?”
系统:“等到了合适的时间,会及时通知您的呢。”
通知个粑粑!
赵娘娘气势汹汹,系统却“及时的”玩消失了。
只剩下赵娘娘面对着面色不是很好的沈知寒,内心狂啸:“完了完了,沈知寒素来严肃重罚,这下得搞不好得被他眉头一皱甩飞出去。”
“那个,师尊,我……”这次赵娘娘是真的真心的在做小伏低了。
“是你吗?”可沈知寒却突然发问,眸底暗潮汹涌。
赵拂玉:“是,是我啊,不然呢?”
沈知寒却在短时间之内就调整好了情绪,“为师陪着你,但问无妨。”
赵拂玉:前世不是这样的啊,不是应该丢下句“自行参悟”后拂袖而去吗?
明明都是前世看过的书,可知识它就是不入脑啊。
赵拂玉看着书本子上的那些字,越看越觉得是爬了满纸乱动的小蝌蚪。
“怎么了?”沈知寒原本正君子端方的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看着书,扭头之间却看见了赵拂玉好像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不想看,腿麻了。”赵拂玉实话实说。
反正本来她“上辈子”初入昆玉山的时候,也是玩性大不肯好好学,基本上是被沈知寒半罚半摁着学的。
那时候沈知寒并不知道,赵娘娘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顺毛驴,教导她要以柔性鼓励为主的,只要好好说,她再不愿意做的事也不是没可能去做。
那时沈知寒纯粹的就只是单纯的以严罚为主。
譬如赵拂玉不肯乖乖看书,就被沈知寒罚了去扫昆玉山的八千台阶。
那个时候她脸皮儿薄,简直是被昆玉山笑话死了!
不过现在嘛,赵娘娘脸比城墙厚:该咋咋,本宫就是不想看书!
沈知寒收了手中的书,起身走到了赵拂玉面前。
赵拂玉心平气和的等待着审判的来临。
“那便不看了吧。”可头顶却传来了一道温和而冰凉的声音,不似寒风凌烈,更像是冰天雪地里一枝寒梅。
沈知寒微俯下身,掺起赵拂玉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为师陪你出去走走。”
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闻言,赵娘娘有些凌乱……
这是平行时空?沈知寒脑子坏掉了?
偏偏这个时候那破烂系统给她的奇怪属性又开始发挥作用。
赵拂玉转瞬之间就从吃惊转为了笑眯眯喜滋滋:“哇!师尊太好了,师尊万岁!”
赵娘娘:破烂系统本宫砍了你信不信?
系统:“检测到宿主将有伤害系统的暴力行为,已启动自动保护功能,暂时隐匿并限制宿主。”
赵娘娘顿感不妙:“限制本宫什么?”
系统:“动武的关键时候动作卡顿一次。”
赵娘娘一声冷笑,本宫又不傻,卡顿了还怎么教训你,这次先放你一马。
——
出了藏书阁,赵拂玉本想漫无目的的瞎转悠。
可沈知寒怎么一直跟在她身后?
“师尊?”
“嗯。”
“你要去哪里?”
“带着你走走。”
赵拂玉多少有点意外,“那去哪里?”
沈知寒:“你想去哪里?”
赵拂玉:“后山的枫叶该红了吧?”
“嗯,红遍满山,晚霞无色。”
昆玉山后山的风景,是赵拂玉从前最喜欢的。
每当心情不好了,她就会独自一人跑到后山,去看满山的枫叶。
赵拂玉白衣素净,沈知寒青衣翩然,在满山的火红之中并肩而行,静谧而鲜活。
“为师听闻,京中对你的评价多乖张?”可惜沈师尊终于引起来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赵娘娘不屑一笑:乖张还是好听的,恶评如潮才是真的。
“是。”她毫不避讳,大大方方的承认。
沈师尊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坦然,遂温和些语气,用一种长辈关爱小辈的口吻:“为何会至此?”
“管我!”赵娘娘被他的语气莫名惹得有些暴躁,一句语气不善的话正要脱口而出,一摸自己的脸颊:哎,怎么湿乎乎的,哎,滑落到了嘴里还是咸的,哎,赵拂玉你哭什么哭!
“明明都是她们的错!”沈知寒一句发问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赵拂玉哭得梨花带雨,连声音都开始哽咽,说话也断断续续,似乎是积攒了极大的委屈,一时间气都顺不过来了,蹲在地上呜呜咽咽。
这么一出,赵娘娘的魂魄都被赵拂玉吓出来了!
立刻躲闪到了远远的一颗枫树下:哭什么哭,真晦气!
沈知寒倒是突然温柔了许多,拂衣半蹲在赵拂玉面前,一双手骨节分明递过来了一方帕子,轻声道:“好了,没事了,师尊在。”
一旁的赵娘娘感觉自己光秃秃的灵魂都要炸毛了:沈知寒你做什么?说好的冷面无情呢!
等赵拂玉哭得缓一些了,沈知寒扶着她坐到了一旁。
“我并非是乖张,可是如果不张牙舞爪,他们总欺负我。”赵拂玉依旧哭哭啼啼。
沈知寒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缓缓拍着她的后背,“不要着急,慢慢说。”
事件一:京中贵女们以左丞相家独女左云巫为首,摘花作赋,骄奢矫揉,鄙夷平民,对书院之中书童和仕女更是动辄打骂。赵拂玉不愿与她们为伍,便惨遭排挤捉弄,每每被夫子不分青红皂白责罚,每年“佛诞日”去城外丰国寺抄经的苦差事连续三年落在赵拂玉的头上。
一日,赵拂玉终于忍不住爆发,骂遍所谓贵女,夫子要责罚她,她便当堂痛打夫子!
在贵女们广而告之之下,由是落下了粗蛮无礼的名声。
事件二:元启城中远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政通人和、岁月静好,京中贵族和寒门士子之间明争暗斗,镇国公府素来不参与两者争斗,在几次寒门士子落败被打压之际,赵拂玉出手帮了他们,由是被贵族排斥,可那些寒门臭书生又扭过头来责她假意惺惺,不懂礼数。
由是,赵拂玉人人喊打。
事件三:元启城中默王府世子素来和赵拂玉交好,赵拂玉真心将他当作朋友,可谁知默王世子竟对赵拂玉暗动情素,在表明了心思遭赵拂玉拒绝后,便散播谣言蔑赵拂玉不知廉耻纠缠于他。
由是,赵拂玉人皆可骂。
沈知寒光是听着,就不禁攥白了手指节,恨不得一剑斩断所有恶语谣言,清明人心。
赵娘娘也重回了赵拂玉的体内。
缓缓诉说之中,似乎也勾起来了她曾经的伤心往事。
“无人可诉说吗?”沈知寒心疼的问。
赵拂玉抬手撇去眼角的那一滴泪,继续倔强:“说了又如何,不过是给他人再添笑柄谈资。”
“都道我是恶人,我索性便做个恶人给他们看,不平便骂,不爽就闹,反正他们不让我好过,那就谁也别想好过!”赵娘娘接着补充。
“可你并不想这样,对吗?”沈知寒句句直戳赵拂玉心坎。
她丢了自己,惯于龟缩在壳子里,终日不见阳光,也不许别人走进她的世界。
“嗯。”可这次,她点了点头,自嘲:“终究是活成了他人口中的自己。”
“不论他人待你如何,你自当勇敢无畏,清者自清,被流言世俗左右,终会失去本心。”沈知寒斟酌着用词:“不可走向岔路。”
“沈少主还真是君子端方。”赵娘娘扭头看着沈知寒,眼中满是悲凉:“如你这般的人,未曾被千夫所指,跌入逆境深渊无法自拔,又凭什么轻而易举的对我说出来这番话?”
沈知寒低头沉默,俄顷后攥紧了手,站起来了身,负手而立,不再作言。
赵拂玉已经多年未曾这般肯直白的直面自己的痛楚了,她深吸一口气,收拾了情绪,径自往枫林更深处走去。
那么一番发泄后,她内心既轻快了些,也有些落寞:好好的,对沈知寒发什么脾气。
昆玉山在枫林之中做了木栈道,她一步一步踩在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伴着左右两侧的鸟叫虫鸣,渐渐的心安了一些。
数十颗石子从前方突然飞来,她躲闪不及,被砸中了额间。
她吃痛之下,才稳定的心境又浮躁起来,“何人?滚出来!”
“哟,这不是镇国公家四小姐吗?”来人是昆玉山弟子袁春庭。
一见到他,赵娘娘的心绪更加不宁静了:从前在昆玉山的时候,他可是没少欺负赵拂玉。
“是我。”赵娘娘双臂环胸,睥睨着来人,满眼不屑:“你是谁?”
袁春庭:“四小姐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拜师礼上我们见过。”
“我见过那么多人,谁记得你是谁?”赵娘娘言语之间毫不客气,用脚尖踢了踢面前的石头,“这个是你丢过来的?”
袁春庭:“是我。”
话音刚落,赵娘娘一抬脚,那石头便朝着袁春庭的额间飞去,袁春庭始料未及没来得及躲闪,额间登时红了一片。
“赵拂玉你做什么!?”好巧不巧的,袁春庭身后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群昆玉山弟子。
再有月余便是昆玉山一年一度的弟子大考了,是以许多人都在后山练习。
赵拂玉仗着有家世背景深厚,一来便拜入了沈少主门下,不知红了多少昆玉山弟子的眼。
“与你何干?”赵娘娘依然没给好脸色。
被当场击中的袁春庭反倒是急眼了,“赵拂玉,你敢伤我?”
他可是昆玉山弟子中佼佼者,连掌门都将他当作未来昆玉山的栋梁之才之一在培养,从未言辞厉色!
赵娘娘满眼不屑,指了指自己额间的伤:“你瞎?”
昆玉山为弟子练习暗器设有专门场所,就是为了防止意外伤人。
而且袁春庭暗器一课极为优秀,不需练习闭着眼都能拿第一的那种。
这次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袁春庭还在狡辩:“我是无心之失。”
“哦。”赵娘娘也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我更是无意之举,谁让你站在我面前了。”
此言一出,弟子群中开始不安分了:“不能站在这里了?”“这昆玉山是你家的不成?”“狗仗人势!”“道德败坏!”“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赵娘娘只觉得这些话耳熟,但骂就骂吧,反正她在乎。
“聒噪。”丢下两个字,她转身欲走:一群大脑没开化还爱多管闲事的蠢人!
“你说什么!”一名弟子在收到袁春庭的眼神示意后,成功被赵拂玉的恶劣态度,“站住!”那人上前一步,揪住赵拂玉的肩膀将她掰过身来,扬拳便要落下。
赵娘娘深知这些人尿性,早有准备,抽手便欲返回一巴掌。
“滴……系统隐匿结束,重新激活,检测到宿主将有武力行为,限制行为。”
赵拂玉才要抬起来的手臂霎时间便停顿在了半空。
赵娘娘咬牙切齿:破烂系统我看你是想死!
想象之中的痛并未传来。
赵拂玉抬头,看见了一截青色的衣衫,正扼住了半空那欲落下的拳。
沈知寒?
“沈少主。”被扼制住手臂的那人声音都带着些颤抖,沈知寒的冷酷重罚在昆玉山可是出了名的。
一群人忙稀稀拉拉的行礼,个个恭敬弯腰抱拳:“沈少主。”
唯有袁春庭是个不怕死的,还敢在沈知寒面前蹦跶,欲抑先扬:“沈少主,赵师妹脾性大,原是我等冒犯了。”
他早知道赵拂玉在京中的恶名,沈少主嫉恶如仇雅正清朗,就不信他会护着赵拂玉!
“即是冒犯,可有赔错?”沈知寒松开了那人的手,声音冰冷。
闻言,全场愕然。
沈知寒侧过身,继续道:“聚众欺辱新入门弟子,全部罚去清扫八千长阶。”
众弟子:不要啊!八千阶!何时才能扫完!
袁春庭仍是不死心,“少主息怒,此事因我而起,众师弟是为我鸣不平,况且,赵师妹也有错。”
“哦?”沈知寒侧目,“即是因你而起,便由你带头清扫。”
袁春庭:……!
沈知寒又补了句:“我座下弟子自有我管束,还轮不到旁人指教。”
此言气场极其强大严寒,威慑众人。
开玩笑,谁敢去冒犯沈知寒?
等所有人都走了,沈知寒才转向了赵拂玉,放缓了语气:“我知道,是他们挑衅在先。”
“爱知道不知道,反正不重要。”赵娘娘条件反射要回话,却在那破烂系统的影响下,态度语气都华丽丽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委委屈屈可怜巴巴带着哭腔撒痴求安慰:“师~尊~~,有你真好!”
赵娘娘:让本宫先静静的吐一会儿。
——
是夜,月明星稀。
赵拂玉偷偷摸摸的出现在了沈知寒的门外,来回纠结。
“进来。”沈知寒轻挥衣袖,房门便自动打了开来。
赵拂玉低着头走进来:“师尊。”
“嗯。”
“我错了。”
“嗯?”这次换沈知寒诧异了。
赵拂玉:“师尊溯我过往,解我心结,指点方向,是为我好,我顶撞师尊,是我无礼了。”
赵娘娘低着头,半真半假的说着。
反正必须要做,演呗。
事情是这样的:鉴于那破烂系统奇怪的“撒娇卖萌”属性实在是惹得赵娘娘不爽,于是乎赵娘娘携剑入睡,一见到那破烂系统便提剑砍了上去,破烂系统躲三次她砍三次,躲三十次她砍三十次,躲三百次她砍三百次。
最终那破烂系统终于认输。
承认“撒娇卖萌”属性可以取消,但是需要她四次低头认错。
“不早说!”赵娘娘这才放了剑,揉着左劈右砍之下酸痛的腰,来寻沈知寒。
这第一次嘛,赵娘娘想都不用想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沈师尊收了书,走到了赵拂玉面前,“你当真如此作想?”
赵拂玉猛点头。
“如此便好。”沈师尊满眼欣慰,“修身者修心为上,心境清明宁静,则万事万物皆可平。”
赵拂玉两耳穿堂过啥也没听懂,亦无法入心领会,只是机械化的继续乖巧:“谨记师尊教诲。”
内心欢喜:完成第一次!干的漂亮!
昆玉山八千长阶,赵拂玉昔年扫了半个月才扫完,袁春庭带着一干弟子扫了四天就扫完了。
藏书阁,赵娘娘还是不大愿意读书,沈师尊也不作约束,由着她去。
只是他成日在藏书阁里临窗而坐,弄的赵娘娘玩也不敢放肆玩,好不自在。
赵娘娘百无聊赖的转着毛笔,思绪飘回去了过往:前世她初到昆玉山,不肯认真读书,出去玩的时候遇见了袁春庭起了冲突,被沈知寒不分青红皂白罚去清扫八千台阶,后来在袁春庭的欺负和沈知寒的重罚下,才怀着满腔的怨愤看完了藏书阁之中的书。
现如今,八千长阶已经过了,那么要想让她乖乖读完书,还有重要一环:昆玉山默诵。
前世她输了昆玉山默诵,被沈知寒罚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背书抄写……
怎一个悲催悲惨了得。
——
这一日,藏书阁里迎来里不速之客:袁春庭。
赵娘娘余光撇了一眼那进来的许多人,理也没理。
袁春庭倒是脸皮厚,还主动往赵拂玉面前蹭,不怀好意:“赵师妹近段日子读书可有长进?做师兄的特来请教。”
赵娘娘假模假式端坐桌前,冷冰冰两个字:“没空。”
袁春庭:“这可由不得你。”
若不是沈少主一直坐镇藏书阁他们不敢贸然进来生事,他们早就给赵拂玉好看了!
今日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进来,这次绝不会放过她。
赵娘娘抬首,眸含杀意:“你想动手?”
气氛霎时间剑拔弩张。
“阿拂。”沈知寒放下手中的书走了来,抬手示意袁春庭退下,道:“掌教命我监管昆玉山弟子进行默诵文比试。”
赵拂玉:“什么?”
还真是惦记什么来什么。
沈知寒:“比试地点就设在藏书阁。”
赵拂玉:……!
那你不早告诉我一声!我一本都没看!
不过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现在是重生,前世的记忆还在的。
看本宫这次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比试规则很简单,昆玉山弟子自己挑选要比试对手,两人对峙,由沈知寒随即出题,两人轮番作答,答不上者即为输。
默诵文范围是整个藏书阁的藏书!整整八十一架书!
这一世沈知寒让赵拂玉看的那一架子书她都还没看。
而沈知寒自幼在昆玉山,十年如一日勤学苦思,八十一架书已尽数熟读可默。
简直变态!
大部分都两两组队比试了,但还有十几人一直未动。
赵拂玉撇了一眼,都是那日被罚去扫长阶的人。
沈知寒:“因何不组队?”
“回少主,我等想与赵师妹切磋。”
十七人都选择了和赵拂玉比试!
就问昆玉山里谁还有这待遇!
赵拂玉原本以为沈知寒是会护着自己的。
“你可应战?”可沈知寒回身,看向了赵拂玉。
赵拂玉坐在原地看着沈知寒和他身后的一群人,心底莫名泛起来了酸楚:看上去,沈知寒和他们才是一伙儿的。
“师尊?”她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才知道向沈少主求救了?”袁春庭的刺耳的话传到了赵拂玉的耳中。
但依照现场局势来看,赵拂玉处于明显的劣势。
“你可应战?”可沈知寒只是又重复了一遍。
赵拂玉的心突然沉了一下子:是啊,沈知寒就是沈知寒,只不过是先前不知因何护了自己一次,你还能指望他突然转了性子不成?
赵拂玉你是有多卑微多缺爱,人家给你一点好你就天真的以为人家是好人是关心你的!
“我……”赵拂玉突然之间就心境悲凉,戾气重起。
这世间,终究是没有人会护着她的。
然而“我应战”这三个字才说出来第一个字,赵娘娘的耳中就传来了尖锐的“滴……”的声音。
系统:“检测到宿主体内‘戾气’属性正觉醒,正与‘诚实待人’和‘撒娇卖萌’属性相对抗,系统将加大赋予属性的力度,请宿主保持冷静坦然接受,否则将受到严厉惩罚!警告,否则将受到严厉惩罚!”
“撒你妹的娇!”赵娘娘十分不爽的回应。
进而继续对抗破烂系统的破属性,心底的失望、卑微和戾气被激得更加浓重,她几乎是咬着牙才蹦出来那三个字:“我应战!”
赵娘娘从来不会屈服!
避战,更是想都别想!
沈知寒作为监督人员在发问中,往往会根据各弟子练习修行的侧重点进行相应发问。
很快便轮到了赵拂玉。
应战第一人,赵拂玉未答上来,输,可她明明是知道答案的。
应战第二人,赵拂玉未答上来,输,可她明明是知道答案的。
应战第三人,赵拂玉未答上来,输,可她明明是知道答案的。
……
应战第七人,赵拂玉未答上来,输,可她明明也知道答案。
……
……众目睽睽之下,赵拂玉连输十人。
在场几乎所有人的面上都流露出来来鄙夷、坐等看笑话,坐等赵拂玉羞愤欲死的期待神情。
应战第十一人,是袁春庭。
沈知寒发问袁春庭的《易经》中经典名句:“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的下一句。”
袁春庭回答的轻而易举:“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
轮到赵拂玉了,沈知寒发问的仍然是《易经》之云:“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下一句是什么?”
袁春庭得意的望向来赵拂玉:他这次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赵拂玉根本就是草包一个!
赵娘娘这次开口了,慢条斯理:“有道是同门伪亲,见异相杀,端的是坦荡雅量,藏的却是腐朽恶意,冷眼共推落倒者,反拍手叫好!蝇营狗苟,臭鱼烂虾。”
一番言论,骂遍在场所有人。
“你说什么!”
“放肆!”
“成何体统!”
“无耻小人!”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将话锋恶意对准了赵拂玉。
“这么快就绷不住原形毕露了?”赵拂玉缓缓起身,慢条斯理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圈人:“怎么我答不上来,诸位内心很是痛快欢喜吗?”
被戳中心事,在场许多人的脸色霎时都变了。
“方才沈少主的提问中,可都是些温良恭俭让,礼义廉耻道义的书文,诸位不是都能对答如流吗?”说到此处,赵娘娘顿了顿,故作惊讶:“哦,原来诸位都是心口不一的道貌岸然之徒!”
“你胡说些什么!”这时有人站了出来。
赵娘娘当即又换了神情,半是嘲讽半是鄙夷,“这么急着跳出来做什么,不打自招吗?”
那人登时语塞。
“巧言令色!”只不过声讨赵拂玉的声音并未停歇,“你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当真是不知耻辱!”
“阁下放的,同样是厥词吧?”赵娘娘心理素质过硬,在一众人的不善凝视中依然能面不改色,“答不上来便是胸无点墨?可我瞧这着,阁下虽然答上来了,脑中也尽是草包。”
“放肆!此处是昆玉山藏书阁,不是元启城镇国公府!”又有第三人出来声讨。
然而赵娘娘只是从容回身,淡淡道:“我不瞎,知道。”
“你……!”第四人站了出来,看架势是要动手。
“呀。”赵娘娘佯装害怕,后退半步,实则已经准备暗中出手,出言嘲讽:“这是狗急了要跳墙。”
一番操作下来,在场半数的人都面色不善咬牙切齿,倒是赵拂玉这个“罪魁祸首”云淡风轻。
在不安孤独的环境中,赵娘娘再次张开了她满身的刺。
有点出乎赵拂玉的意外,沈知寒再次出手拦下来了那第四人。
赵拂玉的心又好像被掐了一下,充满了酸楚:本宫发作都发作完了,这个时候出手护什么护。
赵娘娘一贯“心狠手辣”,做得一手“趁你病要你命”的操作。
见第四人被沈知寒制住,抬手便挥了一巴掌过去。
“阿拂。”沈知寒轻喝,“住手。”
然而赵拂玉的动作并没有要停顿的意思。
沈知寒无奈,只好一个侧步挡在了那名弟子面前。
这次赵娘娘停手了:“沈师尊做什么?”
看在你先前护过我一次的份儿上,本宫不打你!
“不得无礼放肆。”沈知寒公正无私。
赵拂玉笑了笑,“好啊。”
说罢,她便走向了书桌前,大笔一挥写下了一行字: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
是第十一题,和袁春庭比试的那一题的答案。
写毕,扬长而去。
沈知寒你看到了吧?我不是不会,只是这般蠢而无用的比试、这般道貌岸然心思不正的对手,我不屑参与。
赵拂玉心怀希冀:希望沈知寒能懂她,能够不怪她搅局,甚至能没皮没脸、不问对错的安慰她。
可背后传来的却是一道冰冷无温度的声音:“赵拂玉弃权离场,可有弟子愿意替她?若无,赵拂玉十七局皆输。”
闻言,赵娘娘想在内心甩自己一巴掌:好好的又对沈知寒抱的什么希望?前世她明里暗里渴求过那么多次希冀,有一次、有一人愿意走近她了吗?
如今还敢有奢望?简直是不知悔改!
——
赵拂玉提前离场,不愿在待在那个“乌烟瘴气”的环境中是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那个破烂系统在她脑海中一个劲儿的“滴……滴……警告!警告!系统将启动惩罚!系统将启动惩罚!”
要吵死她了!
“吵什么吵!”赵娘娘戾气渐盛,“有什么尽管来,给本宫闭嘴!”
下一刻,赵拂玉原地定住动弹不得,连呼吸也几近停了。
只是在一瞬间,放佛有无数根钉子从她的骨髓中长出来,穿破筋骨皮肉,来回不断的搅动着,赵娘娘瞬间**眼眶。
太突然了!
太疼了,疼得她甚至感觉分辨不出来是疼还是痒。
太痛苦了,她现在分毫不敢动,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破烂系统下手够狠的!
系统:“滴……身体疼痛七级,持续时间为六个时辰,请宿主控制情绪,避免再与系统所安排属性相冲突,激发更高的疼痛等级。”
赵娘娘:“七级?身体疼痛一共分几级?”
系统:“八级。”
赵娘娘:“那你还给本宫留什么余地,干脆疼死本宫!本宫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你不成!”
系统:“请宿主保持冷静,现在为宿主补充前世未明之事,以助宿主改变心性。”
赵娘娘:“滚,本宫不需要。”
可系统显然没听她的,赵拂玉额间的翠菊闪现过一道金色的光芒,她的脑袋和眼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连接在了一起。
她放佛灵魂出窍了,飘荡在一个房间里。
可身体的痛贯彻灵魂,赵娘娘站立不是,索性走动了起来,不断倒吸冷气自己骗自己:本宫不疼本宫不疼本宫不疼不疼……
“连镇国公府都亡了!你指望那个妖女能尊师重道?”一道声音从房门外传进来,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一老一少前后走了进来。
“一日为师,终身不负。”另一道声音响起,“是我没有教好她。”
赵娘娘怎么听着这话语和声音有点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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